万三丫如遭雷击，抓着砚皎皎的袖子急切地问：

  “什么叫活不长了？为什么就活不长了？她人不是还好好的吗？不就是怀孕嘛，以前我娘我嫂子她们年年都要怀孕生娃，她们不都是活得好好的吗？”

  砚皎皎看着万三丫语无伦次的样子忍不住叹了口气：“唉……你也看到了她那个肚子，那是两个多月的身孕该有的肚子吗？”

  “可是福子说……”

  “她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啊！”砚皎皎拽着万三丫进了一间酒楼，把她按在了雅间的座位上，又随意点了几道菜，这才接着往下说，“你听说过望气之术吗？”

  万三丫呆呆地点点头表示知道。

  “那凡人身上也有稀薄的灵气维持自身生机你也是知道的吧。”

  万三丫点点头，依旧是一副魂不附体的样子。

  砚皎皎给万三丫倒了杯茶继续说：“我刚用望气之术看了眼你那个朋友，发现她身上的灵气已经快要消散了。说的直白一点，她身上已经一点生机都没有了，现在还能站在你面前，完全是靠秘药吊着性命。”

  “不可能！”万三丫噌地一下站起来，拔腿就要出门。

  砚皎皎眼疾手快地把人按回座位上：“你现在去了又有什么用呢，人都已经没救了。”

  “可是我……我……”万三丫我了半天都没问出下文来。

  “你是想问问为什么会这样是吧，我就可以告诉你啊。”

  砚皎皎把茶杯硬塞进万三丫手里，看着她喝下去才继续说：“相传西南巫民那边有一种秘术，施术之后能让怀孕的女子孕育出带有灵根的孩子。”

  “你也知道，孩子有没有灵根，要看它自身有没有仙缘，人力是强求不来的，就算是两个元婴大能结合也很有可能生出没有灵根的孩子来。所以，能让孕妇百分百怀上带有灵根的孩子，定然是要付出代价的。”

  万三丫隐隐已经有了猜测了，但还是忍不住开口再和砚皎皎确定一下：“所以，是什么代价呢？”

  “代价当然是那孕妇的一条命！”

  砚皎皎的脸色严肃再也装不出一开始那轻松的样子。

  “如果孩子只是四灵根五灵根也就罢了，但若是不幸长出双灵根甚至单灵根，那孕妇要付出的就不只是一条命了，她甚至连入轮回的机会都没有了！”

  “怎么会这样！”万三丫声音颤抖着问砚皎皎，“那福子的孩子是几灵根？”

  “是木火双灵根，上品。”砚皎皎说出这个残忍的答案也忍不住闭了闭眼睛。

  “为什么会这样呢……”万三丫的眼泪唰拉拉地流下来，“福子不是最有福气的吗，怎么会这样……”

  酒楼的小二敲门来上菜，砚皎皎便没再往下说，屋内的气氛便就此沉默下来。

  过了许久，菜已经上齐，两个人都没心思动筷子，砚皎皎才叹了口气给万三丫西说起西南巫民的秘术来。

  “这西南秘术看似玄妙，其实说起来也不过就是把孕妇自身的生机和气运全数输送到胎儿身上，以此催生胎儿的灵根发育。术法一旦施行，如果强行终止，那孕妇也是救不回来的，最终只能落得一尸两命的结果。”

  “其实这秘术说是百分百能孕育出带灵根的孩子，但真正能成功生下来的没有几个，因为母体本身就是凡人，就算透支来世也没多少生机和气运能供养孩子的灵根，所以绝大多数孕妇都会在施术一个月内死去。”

  “而你这个叫福子的朋友，确实是有些福气的，以她的资质本来也是撑不过头一个月的，但是她偏偏有双先天慧眼，所以才能经受住这样的生机损耗。”

  “我看过了，她的孩子已经成形了，而且发育得相当好。不出意外的话，过几天就要生产了。”

  万三丫知道砚皎皎的未尽之意——孩子降生之日，就是母亲消亡之时。

  所以她只是沉默地听着，没再说话。

  砚皎皎见气氛过于沉重，不得不想办法赶紧转移话题：“福子也是你们万家村的吧，所以她的全名叫万福？倒也是个好名字呢。”

  万三丫的声音闷闷的：“福子家是二十多年前来我们村的外来户，所以不姓万，她家姓吴。”

  “吴福啊……这名字取的……”砚皎皎也说不出话来了。

  二人食不知味地吃完饭，又上街采买了一些珠花啊绣帕这些福子以前喜欢的东西，打算万三丫明天去看福子的时候一并带去。

  砚大小姐还特地到符箓店买了一大把止痛符，让万三丫拿给福子。既然结局不可避免，那不如让福子最后的时光好受一点。

  第二天，万三丫早早地收拾妥当，带着买给福子的大包小包去城东看她。

  万三丫还没到地方，远远地就看到福子挺着大到恐怖的肚子在巷子口等她，赶紧三步并作两步走冲了上去。

  “三丫，你来了啊。”此时已是初秋，清晨的风凉飕飕地吹起福子的衣摆，像是要带着她乘风而去。

  万三丫赶紧扶着福子进屋，生怕她不小心着凉了。

  进屋后有丫鬟婆子来给万三丫端上茶点瓜果，还特意告诉她福子天还没亮就在巷子口等她了。

  万三丫心里一阵愧疚，自己应该再早一个时辰下山的，这样福子就不用在寒风中等她了。

  可是她也知道，她来晚的又何止是那一个时辰呢。

  今天的福子好像很开心，翻箱倒柜地给万三丫展示她这两个月收藏的小玩意儿。

  不得不说她现在跟着的紫薯精王仙人，除了缺德地让福子用命和转世的机会给他生孩子之外，在其他方面对福子还是挺不错的。

  “都是我自己愿意的。”

  福子用瘦骨嶙峋的手拉着万三丫，反反复复地说着些车轱辘话。

  “跟着王仙人的这两个多月，是我这一生最幸福的时候了。我再也不用因为多吃了两口饭挨打挨骂，再也不用整日做着做不完的家务和农活，再也不用胆战心惊地担心自己哪天就被卖了……”

  “可是，这是你用命换来的啊！”万三丫终是忍不住问出口，“福子，你真的觉得这样值得吗？”

  福子眯着眼睛对万三丫笑笑，却不小心笑出了眼泪。

  “我觉得值得的啊……我跟了王仙人，不仅帮我哥还清了赌债，还帮我爹娶上了新媳妇，我自己也过上了从前想都不敢想的好日子……我们大家都过上了好日子，怎么能说不值呢……”

  “可是……”万三丫想把不能转世的事告诉福子，刚一张口就被她打断了。

  “三丫，你不要说了，我都知道的，我什么都知道的！”

  福子死死抓住万三丫的手腕，好像生怕她会亲手戳破她现在拥有的幸福的泡沫。

  “我这一生从来没有做过任何坏事，没有对不起任何人，我会生下一个拥有灵根的孩子，然后进入下一个轮回……”

  “三丫，我知道你们仙人都有预测未来的本事。你说，我这辈子已经这么努力地活着了，所以我的来生一定不会再这么辛苦了对吗？”

  福子抓着万三丫的肩膀死死盯着她的眼睛，虽然嘴上说的是问句，但她那逐渐疯狂的表情却在告诉着对方她一定要听到肯定的答案。

  万三丫被她盯得后背发毛，只能顺着她的意思往下说：“是的，我们福子那么好，下辈子一定会投个好胎，拥有一个幸福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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