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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暗涌


三个月后,东都北武校场。

  王彦章自将军府一夜之间毁于一旦后,这半年时间几乎都住在北武练兵场的城楼。终日校场城楼两端跑,倒也省了一些不必要的应酬。

  其实,他之所以不愿再去梁帝重新划派的府邸入住,最主要原因,还是受不得那空荡荡的院落里,再无将军夫人的身影。好端端一群人,怎么能说没就没了?

  他不止一次花街买醉后,想要去砍下均王朱锽的头,以祭奠将军府一门忠烈。

  可郢王在信中多次提到,要他切不可轻举妄动,一定要等得王军归来,才能为之报仇,然则擅自以卵击石,便前功尽弃。

  终日坐在城楼前一把摇椅上饮酒,胡子拉渣衣冠不整,要是没人认识他那黝黑的面貌,恐怕真会将他比作街头的疯子或乞丐。

  梁帝曾派人来找过他两次,可都是在见着他如今样貌后,又皱着眉头回去复命了。

  而梁帝最近,似乎对他的容忍越来越低,酒饭不再按时,甚至还缩减到一日一餐。昔日的一日三顿,顿顿酒肉,到而今的野菜团子和兑水的酒,他依然浑浑噩噩的不谙世事。

  莱州传来的军报,听说郢王已经接管了城邑统领的调兵符,而东都这边竟知情了,也未有所动作。又或是早有动作,只是他王彦章不知道罢了。他还需静待郢王的佳音,这种混世度日的日子,于他来说,还真是折磨人。

  想起方才那野菜团子里的字条‘下月初五东城门外里因外合’,王彦章一口一个菜团子吃得格外香甜。

  姑且再装几日吧!王彦章这样想着,嘴角的盎然却是藏也藏不住。

  城楼墙角处,一小厮打扮的探子,正密切关注着王彦章的动向。他是均王朱锽派往校场的探子,平时只需留意北武校场内的军情动向即可,近半年来,又多了一个监视王彦章的活儿。听闻这王彦章可是战场上的修罗王,如今这副窝囊样,可真叫人瞧不起。

  王彦章何曾不知有人正在监视着自己,只是答应了郢王殿下,他这次才没有出手清除。

  是时候要变天了!望着城楼下有条不紊的新兵操练,王彦章嘴角的笑意更加肆意。“好酒,好酒啊!哈哈哈”

  梁宫,大殿上。

  巍峨端坐的梁帝终于在今日临朝了,不难看出他两鬓竟较之以往生出些斑白。

  身侧落座是梁帝新封的皇贵妃,华裳步摇好不招摇。只是,在知天命的梁帝身边,这位皇贵妃却显得尤其稚嫩了些。

  近来张全义在这位皇贵妃身边,可谓是座前红人,一时风光无两。

  那些曾唯均王之命是从的权臣们,试问有谁不眼红?

  这不,前些天新政推行,陛下急需要人前去地方州府实行新政。权臣们更是挤破脑袋的往宫内递交请命书,都只想让这肥差落于自己家族中。可他们怎么也没想到的是,明明均王一手遮天的朝堂,竟从后宫杀出个皇贵妃。

  这皇贵妃的加冕也是突如其来,让人措手不及。

  均王朱锽还未从朱友珪事件中回过神,后宫里铺天盖地的反转,倒是叫他发现端倪时追悔莫及。之前安排在后宫的四位美人,如今更是人影都寻不见了。

  眼看敬翔老师的新政实施在即,他本以为自己有绝对的把握替二哥拿下这差使,万没想到被那残废的张全义捷足先登。今日上朝便是看张全义授命的一个过程,他哪能做到安心接受这样的结果,只是憋着一股气,想待授命时发难一番。

  “……贵妃近来很是关心新政推行的进展,太尉可曾想好要如何着手?”梁帝双手扶靠在扶手座上,身体前倾问到。

  张全义胸有成竹的作揖,“启禀陛下,皇贵妃娘娘,臣已于昨夜书好详改条例,并连夜差府上小厮呈递进宫。想来此刻,文书定然已放于陛下御书房。”

  “哈哈哈,好好,太尉这般用心,实乃我朝忠良,哈哈哈。”

  “父皇,儿臣有事启奏。”朱锽的声音从大殿另一边传来,顿时打断梁帝的笑声。

  “说。”

  “父皇!”朱锽率先双膝跪地,满面坚毅决然,“儿臣还望父皇能重新指派推新朝臣。”

  “何由?”

  “儿臣为新政推行,依举了三例。其一,新政乃丞相敬翔结合毕生所学,参入典籍一千多册,组织近百人推论的法度条例。如今推行在即,未免过多的琐事绕身,儿臣建议,推举敬翔生前门生行此事,必能事半功倍。”

  朱锽抬眼看了梁帝一眼,并未在其面目上看出波动,故再提及这第二条。“其二,新政推行是一件极耗体力之事,太尉胸怀大梁其心可表,可毕竟身体欠佳,故此实行之任非力壮之人不可。这其三……”

  “陛下!”张全义突然打断均王朱锽的话,一脸不甘心的表情,急忙翻身从轮椅上翻于地上。

  “太尉这是为何?快将太尉扶起,快!”梁帝也被张全义这举措惊到。

  “陛下明鉴,臣可是正当年的年纪,何为力壮之人不可?臣张全义,多年追随陛下,鞍前马后誓死追随,就因双腿残废,如今就要弃如敝履了吗?臣满腔热血只为新政,一身肝胆还能替陛下物尽其用。还望陛下成全,臣的忠君之心呐!”

  朱锽闻言,眉头皱起,不免口气变得有些湍急。“太尉莫要强弩之末了还要抵死抢功,我大梁好儿郎大有人在,壮年之俊杰更是拔萃……”

  梁帝闻言面色大变,“你给老子闭嘴。”一声怒喝,吓得堂下众臣连连跪下不敢抬头。

  “……”一时大殿内鸦雀无声,片刻后,唯有皇位一侧的皇贵妃叮咛一笑。偌大的梁宫大殿上,只得闻见女子巧笑声。

  “陛下莫要动怒,身体这才好转,可不能再这般任性。”茯茶小嘴一撅,气鼓鼓的小脸甚是娇俏,叫老梁帝看得心里像抹了蜜般滑腻。

  “都听爱妃的,朕不气。”

  “均王殿下怕是受屈了,陛下何不给均王殿下一个解释的机会?父子之间,哪有什么嫌隙值得气恼,你说是不是,锽儿?”

  茯茶若还不露声色,怕是张全义拿到那推新官衔,也得不到什么实权。那就借此机会,一并帮他讨来。

  “朝堂之上,哪得由你这贱人说嘴?本王的名讳,岂是你这腌臜之人能唤得?”本身朱锽是做好了与张全义辩论一番,可翩翩这皇贵妃公然在朝堂上唤他乳名。他自诩堂堂男儿,怎么瞧得起那荒诞女子这样戏谑。若换作往常,他早便要了这般不知天高地厚女子的命。

  “我……呜呜,呜呜。”茯茶装作被均王架势吓哭的模样,还略带难受的扭头拭泪。瘦小薄弱的模样,仿佛受尽委屈也不敢妄言,憋红的一张小脸,只差没把一旁的梁帝心疼死。

  见此,朱锽这才反应过来,那贱人定是故意在大殿上激怒自己。恍然大悟的朱锽,便是猜透了茯茶的算计,可也来不及了。

  “好大架势!”梁帝这下是真的被均王气恼了,竟气得站起身,指着均王朱锽破口大骂。“忤逆子,竟说老子的女人是腌臜之人?你是嫌命长,还是嫌你那好二哥过的太安逸?”

  “父,父皇,儿臣一时口无遮拦,这才顶撞了皇贵妃娘娘,儿臣是无心的,父皇,求父皇开恩啊!”梁帝一口‘二哥’,瞬间让均王朱锽吓得失了魂。

  “哼,你是无心的。可老子看你那二哥……”

  “啊,不不,父皇,是儿臣口误,此事与二哥毫无关系。都是儿臣,都是儿臣。”

  他怎么这般不争气,被那贱人这么蠢的伎俩算计。他此时除了懊恼,还是懊恼。若是这次二哥又因此受了罪,他真的会内疚到死。

  “陛下,臣妾无碍的。均王殿下若不喜臣妾这般称谓,臣妾改便是了。可千万别因臣妾的过失,伤了你们父子情义。”

  “……母妃,是儿臣口无遮拦,顶撞了母妃娘娘,还请……”朱锽近乎咬牙切齿的唤着‘母妃’二字,跪在堂下磕头认错。

  梁帝看得出朱锽的隐忍,既然皇贵妃也已经给了他台阶,他也不愿再纠结于朱锽的过错。“既然你母妃不怪你,那老子便不予追究了。”

  “谢父皇,谢母妃。”

  方才茯茶未追究均王朱锽的问责,只是简单一笔带过,梁帝怎会感受不到她的善解人意。朱锽这个幺儿,其实是他最喜欢的儿子,若说方才茯茶闹着要问责均王的忤逆,他也肯定会从中声严轻责略过。可经茯茶方才那样一说,他不知怎的,竟心中温暖至极,望向茯茶稚嫩的小脸时,似乎如煦暖阳。

  “陛下,均王殿下所提并不是没有道理。”

  “哦?爱妃如何见得?”

  “太尉虽是臣妾举荐之人,可臣妾也不能睁眼说瞎话。太尉有治国之才,可空有雄才,却腿脚不便。臣妾觉得,若是给太尉配上一双力壮的腿,那岂不完美?”

  “哈哈,爱妃明智……”

  梁帝转而又问,“那爱妃认为,谁能堪当太尉的腿呢?”

  “嗯……我看那控鹤司副将冯廷谔将军就不错。”

  “哈哈哈,好,那就冯廷谔了!”

  朱锽有苦难言,这冯廷谔可是他花了好大心血才揪出的郢王府内奸,原本想借着三日后的军演大比武暗中做掉,此时却被那贱人截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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