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吓住眼前的韩中尉，张四行缓和下口气，把他一把掀开，又伸手替他整理了下抓皱的领子，

“小子，不是老子特么说你，光想着你的官位，你就不想想万一被鬼子把补给炸了，上峰能不追究。到时老子就把你今夜的表现，往报纸上捅一捅你说怎么样。再者用你那勾心斗角的脑壳想想，万一鬼子的轰炸机真的来了呢？”

眼前的韩中尉，在照相馆里柜台上的油灯照亮下，紧张的身体直抖。看张四行时的眼神，就像面对猫的老鼠般绝望。

“张、张少校，我……我叫人带你手下去，不过……”

他颤抖的嘴唇开合着，乞求般的言词从齿缝中挤出，

“鬼子的战机一定要来啊，不然……”

“哼，没胆的东西。这样，派你的亲信带路。鬼子的飞机来了，功劳是你的。飞机不来，全都是老子的人在瞎胡搞。”

看着眼前的韩中尉张四行眼神里的鄙夷几乎就要溢出来，打发走韩中尉，抽着烟张四行默默想着该如何对抗鬼子的夜袭。

如果鬼子不来，那么没有理由在山间用那些颜色不同的灯标注村镇与县城。如果鬼子不来，自己的三角翼俯冲示警时，就不会还有灯高着。

至于什么时候来，他是真的猜不出来。

那么现在还有什么办法阻止日军轰炸呢？

真特么不在老子的地头，不然经过初步整训的伞兵学校的人，也能用步枪火力进行辅助攻击，可现在自己在这儿真算是人微言轻。

用三角翼迎敌，那不是开玩笑那叫送死。找防空部队，自己在这儿一个宪兵司令部警戒都做不到，又到哪里去找防空部队。

即便叶莲娜的照片拍的十分清楚，自己拿去找城防司令，这大半夜的时候恐怕也找不到人。让码头上停止装卸不大难，但鬼子的目标显然是码头处的仓库。

而且自己手下不过一个排而已，就算论轻机枪，也不过四挺而已。最好码头附近有保护码头仓库的高炮部队，那样当警报响过之后，或许还能起一点作用。

这实在是一次实力悬殊的对抗。

恰在这时那位韩中尉回来，一见张四行就急着说，

“张少校，传令兵已经派出去了，可是……就算咱们拿到警报器也不管用，码头附近只有四架高炮，还是那种二十毫米口径的小炮。”

这就令张四行纳闷了，原本果军高炮原本就少，终整个抗战过程中都没有超过三百门。现在还都用来保护达官显贵，重要的军需仓库却只布置了四挺二十毫米的高射机枪。

真特么的，那些可都是民脂民膏，一点都不用在乎吗？

算了、算了，反正过不了多久自己要去昆明大后方了，不过今天夜里可怎么办。

恰在张四行心急，心中却半点办法也欠奉的时候，叶莲娜从暗房里出来急的直吵吵，

“不对，这里老板的显影剂洗不了彩色胶卷，听他的意思恐怕要到金陵或者沪市，才有可能找到那种显影剂。”

张四行只感觉脑袋里仿佛响了颗炸雷一般，没有武器、没有部队，现在连彩色照片都洗不出来，这真特么的。

现在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找一个熟悉这里的人直接坐三角翼升空。然后借着假警报使全城熄灯，然后观察那些朝天打灯的地方。

再然后利用步话机通知地面上的人抓人，只要抓到奸细，自然能问得出来灯号的使用方式。知道了灯号的使用方式，就可以在其他地方布置假灯号，然后拿浓烟把真目标掩盖。

张四行的眼睛殷切的盯着叶莲娜，身后那位照相师傅，

“这位……”

“他姓也姓韩，韩先生这位是伞兵学校的校长张四行张校长。”

看出来张四行有事情要求这位照相师傅，叶莲娜忙给两人介绍。

“韩先生，现在有件事要求您帮忙。如果我们没有能够阻止日军的轰炸，恐怕咱们码头上的物资仓库就保不住了。那前线的战士们就没饭吃、没医治伤，甚至连打鬼子的子弹都没有。王先生，这些事情就全都要靠您了。”

韩中尉看着张四行说话的模样，脸上表情有些焦急，转脸向张四行建议，

“张少校，咱们别在这儿磨蹭了，赶快回宪兵司令部，大家一起再想想办法。”

虽然那个韩中尉没说什么难听的话，但眼底那不屑的神情已经出卖他的想法。照相馆里的韩师傅眼睛一瞪，胸脯一挺，巴掌把自己的胸脯拍拍“啪啪”作响，

“人家张校长在和我说话，哪个要你多嘴。”

怼回去一句，又转向张四行，

“张校长，您就说吧，但说无妨。只要我办得到，就算提着脑袋去也无所谓。”

顿了顿，接着像对自己说的一样小声，

“有什么，了不起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说完还大大的白了眼韩中尉，一副你说老子不行，老子就“行”给你看。

看着老师傅急的直拍柜台，大声说出张四行的意图，

“哎呀，他是要带你上天的，到天上去找奸细的对空照的灯。上天哩，那……那可是会要人命的啊！”

带着些不相信的神色，那位照相馆的韩师傅目光停在张四行脸上。

对于他的疑惑，张四行也不隐瞒，点点头和蔼的解释，

“是的，我用三角翼带您上天，需要的是地头熟的人，从天上看下来就能认出地点。这样的话，等全城的灯一黑，还朝天亮着灯的就有可能是奸细。只要我们抓到奸细，问出他们灯号的缘由，那么就有可能阻止鬼子对码头的轰炸。”

听到果然要上天，刚刚韩师傅的激昂态度有了明显的变化。看他的变化，叶莲娜在一旁不阴不阳的来了句，

“看来韩中尉说的对，找小老百姓帮忙不如到宪兵司令部去，那里或许也能找个地理熟的。到了天上，灯一灭只看灯号，他老眼昏花的只怕看不清楚。”

别看叶莲娜那软绵绵、慢悠悠的一句，韩师傅被说的脸一红，接着两道眉毛竖起来，

“哼，就算你们去宪兵司令部，又哪儿会比我这老三镇通熟悉街面。老子从天上认不出来，他们那些胎毛未退的娃娃，又怎么可能看得出来。”

果然请将不如激将，眼看叶莲娜的话触动了老头，可韩中尉在旁一句话，又把刚刚的希望给掐灭了。

“爹爹，你还是让年轻人去办嘛，您胯子刚摔了一下，再要上天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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