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廉知道莎尔对他的小心翼翼很迷惑。

  毕竟，他想做的事情，对特拉希尔大地女神，甚至和希尔有关的绝大部分存在都是有利的。

  作为大地女神的后裔，特拉希尔的自然之子，又非常明确的愿意为了特拉希尔而拼命的希尔，正常来说，应该是只要威廉将事情放上谈判桌，希尔就会去做。

  甚至都不一定需要威廉开口。

  即使是托瑞尔，面对这种情况的时候，诸神也会默契的合作……除非利益不平衡，才会枪来剑往试探一下谁要让步，让出多少利益。

  但事情却还是会做的。

  尤其是本来就有合作，关系不错的神明，抓紧时间先把利益抢回来再分割也正常。

  然而，威廉怎么可能让自己和希尔的关系走到托瑞尔那种用利益相连的盟友关系？

  就算出了名关系好的那些，谈到利益的时候不也寸步不让吗？

  他们，可是只看谁能拿到多少的份额，根本不看谁更适合。

  当然，本来，他和希尔之间是可以一靠默契彼此合作，甚至都不在乎对方是不是更获利的一方。

  然而，威廉很清楚，在爱丽丝那件事情上，即使希尔已经理解并谅解了他的不作为，但他一定不会像过去那样信任他。

  看起来，他和希尔的友谊只是出现了一道细微的裂痕……可想要将这道裂痕弥补到无影无踪，那就不是一天两天的热情与友善就能解决的。

  但威廉相信，只要他从那以后再也不会出现类似的问题，并且足够尊重希尔的选择，那他还是能挽回自己的朋友。

  威廉一直记得，当初他和时空之神在小心翼翼地推进自己的政策，万分谨慎的观察贵族们的动静时，希尔那坦坦荡荡的支持。

  不仅是建国大典上那道靓丽的光，还有之后，希尔对他们表现出来的信任……如果不是那孩子真心实意的相信他们，法兰那种做事风格比较保守的大法师，绝对不会那么容易就和他们合作。

  时空之神那次挥洒神力试探撒拉尔周边的那些明显不想参与政治而远离国土的法师贵族们时，只有希尔和法兰接受了他们的神力。

  虽然看起来像是时空之神强制完成的……但他和威廉都很清楚，炼金大师法师是可以开启魔法阵将神力隔离在外的。

  就像他们魔法塔所在的地方。

  即使时空之神绕过去了，但他也不是判断不出来法兰开启的那法阵能做到什么程度。

  别看法兰一直是宫廷大法师，但他其实对撒拉尔王室没什么好感。

  否则的话，即使他一直不晋级，但只要表现出他炼金术的水准，威廉那个把自己玩死的伪国王‘爹’，肯定把他捧上天。

  不过，威廉也能理解法兰的沉默……哪个炼金大师会愿意为了国王的下三路服务呢？

  他甚至都怀疑法兰在确定某位国王实在没啥追随的价值以后，才按住了自己晋级的速度……毕竟，以炼金大师的眼力估计早就看出来这国王颓的差不多了。

  大法师寿命那么长，等个几十年咋了？

  谁能想到他自己会有个叛逆性那么重的女儿呢！

  希尔那小妈妈要不是自己爱玩，就算国王心思够花他也不会那么容易就把主意打到她身上去。

  结果梅兰妮却选择了年纪轻轻嫁出宫廷。

  但，谁都能玩，就他不行这种事情，好像梅兰妮也的确没法说出口……那不就是嫌弃国王又老又丑嘛！

  所以，法兰之后就更加沉默，甚至还收了某位和国王派系完全不同的大贵族子嗣做学生，威廉完全能够理解。

  要不是希尔这孩子，心思纯净，性格温和，对自己的爱与恨都很坦率，这位连法师协会都懒得搭理的法兰大法师，绝对不会和他们有什么瓜葛。

  更别提还会和时空之神成为炼金之友了！

  威廉是真的很喜欢希尔……他曾经也是看着在大树上睡觉的希尔满心欢喜的人啊！

  结果，竟然被信仰之毒勾起了权力欲。

  不，也不是权力欲。

  而是‘我这样做是为了你好，你怎么能不领情’的所谓‘大家长’做派。

  威廉其实以为自己没有的。

  他虽然在军队里待了很久，但一直有那么点刺头的做派。

  全靠实力强，脑子好，意志坚定，敢打敢拼才没被军队踹出去。

  毕竟，想在空降兵大队走上高位，而不是只会空降就行。

  但当他被信仰之毒遮蔽了理性之后，威廉真的没想到，自己会变得那么像过去那个被他气得抱着救心丸过日子的头头儿！

  果然，谁带大的像谁……尤其你还最烦他也最惦记他的时候。

  威廉想明白这些的时候，就知道希尔必然会很反感他当初的做法。

  即使他可能是没安什么坏心。

  但就看他在军队里保持下来的那点子反骨都闹得天翻地覆的，希尔这种受法师教育长大，对自我有绝对要求的存在，怎么可能接受别人给他做主这种事情？

  更别提做主的还是希尔心爱的小猫的未来与生命。

  奇幻世界的法师，哪可能会理解‘为你好’这种东西啊！

  威廉真的担心希尔会怀疑他想把希尔那一大家子拉入时空神系做他的手下。

  虽然看起来不像，但按照多元宇宙那些潜规则，威廉的做法是有点那个意味的。

  明明人家大地女神就在旁边睡着，大地之熊的族长也蹲在大地神国里开始干活儿了，他一个人类神系的神明，竟然去安排别的神系的子嗣的未来。

  也就是特拉希尔比较和谐，大家都能想明白他也好，贵族之神也好，顶多脑子打了结，不是真的想压大地神系一头。

  否则的话……看托瑞尔不就知道了，一点小事就能引起神系大战。

  很多神明死去的原因，听起来都好笑……甚至都不如被莎尔看上做成了面相像种正经死法。

  然而，也正因为特拉希尔各神系之间的这种互相容忍与谅解，才显得当初的威廉和贵族之神多么不像东西。

  威廉其实有那么一点遗憾的。

  虽然也可以用他也是第一次做神，很多东西完全不懂，总是用做人的想法去判断做神的规则来解释他当年的无知，大地神系那边也没有表现出什么不满，但已经对神职神力有了更深的理解的威廉，真心觉得自己当初的脑子坏了。

  他怎么就相信了贵族之神那种脑袋被恶魔的混乱腌过的家伙的判断呢？

  搞清楚很多事情之后，威廉已经明白为什么当初的希尔会那么放任爱丽丝选择自己的爱情。

  作为自然之灵的爱丽丝，可以说，那场爱情故事就是她站在神与灵之间的分割点。

  走入爱情，选择爱情，甚至因为爱情所伤，都意味着她随时可能从灵变成神。

  这是自然之灵越来越强大，越来越融入世界法则之后的必然走向。

  就像当年被狩猎女神猎杀的那头鹿。

  作为鹿的自然之灵，被狩猎就是他必然要面对的劫难……闯过去就是神，闯不过去就得完蛋。

  当然，这也是他本身想要走的封神之路比较凶险……像爱丽丝那样就算成神也不过就是微弱神力的，考验就明显小了很多，主要是考验她的心和自我的选择。

  和那只鹿完全不一样。

  威廉也是在和莎尔聊过以后，才对这些了解了一些……否则的话，他实在不理解，狩猎女神怎么还有资格被复活为死神。

  即使她有狩猎这个神职，并且是被骗的。

  可她又不是傻到连自理能力都没有，连违法都只需要被丢进去监管的类型啊！

  然后他才搞清楚了那些只有活得比较久的神明才知道的规则……嗯，当然，这话不能让莎尔听到。

  谁让自然之灵这种东西，除了特拉希尔这种奇妙的地方，很多世界都没有了呢！

  狩猎女神当初堕落入邪恶阵营，最主要的原因是她猎杀那只鹿的出发点不对，并且还扒了自然之灵的皮……这证明至少在开扒的时候，那头鹿还是活着的。

  但动手的，毕竟不是她。

  所以，法则判定了她是帮凶，特拉希尔这个世界还接受她的存在。

  莎尔的故事讲得很好，然而，听懂的威廉就更感觉到了自己的白痴。

  他当年是真的觉得希尔过于放任爱丽丝了，所以才选择了对希尔隐瞒，还任由贵族之神做事。

  他真的觉得，即使再宠爱自己的女儿，希尔也不应该让她那么胡来啊！

  然而，其实是威廉自己将人类的思维用在了神明身上。

  威廉观察过希尔在托瑞尔的做事风格，并且由衷的确信，换成他的话，一照面就该被AO那几下子坑进去了。

  尊重他人的命运和选择，是多元宇宙为人处世的基本法则。

  既然想到了这么多，那威廉自然对希尔心里有愧……如果他和贵族之神不多事，即使爱丽丝最后还是受了情伤，但她完全有可能成为特拉希尔的猫神。

  以威廉对她后来那些行为的了解，这只猫还是更爱自己，爱情只是她生活的一部分，而不是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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