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你误会了。”

  虽然不知道迟昶怎么会产生这样的疑惑，但沈闲醉还是否定掉了他的问题。

  “那你为什么突然提这个事？”

  迟昶凶巴巴地问。

  他眉眼本就偏凌厉，冷下脸质问谁时，的确很有压迫感，很能唬人。

  但偏偏此刻，看着他的样子，沈闲醉脑海里却无端蹦出“虚张声势”四个大字来。

  “我们不是一开始就说好，要送你去投胎的吗？”

  起初是因为他执念未消，难以度化。在经过那一家三口的事情之后，虽不知迟昶到底从中知道了什么，但很明显，他的执念已经隐隐有了松动的架势。

  鬼的执念就和修道之人的道心一样。

  没了执念，又或是迷失于追寻执念的途中，就会如同失了道心的道士一般，走火入魔，要么无声无息地消散于世间，要么就彻底沦为只知杀戮的疯子，然后被正义之士制裁，魂飞魄散。

  鬼终究不是神明，不能永生。

  两条路，怎么走都是死路一条。

  到底也算是相识一场，沈闲醉自然不可能就这样放任不管。

  个中利害，沈闲醉跟迟昶讲清楚了。谁知那人听了她的话，眉眼如冰雪消融，绽开一抹暖意来。

  得知沈闲醉并非是厌烦了和自己待在一块儿，反而是出于对自己的关心才提出投胎这一提议的，迟昶心情大好。

  他唇边笑意掩也掩不住，反倒有些小骄傲地道：“你放心吧，投胎而已，黄泉路我不知走了几次，熟得不能再熟了，谁都拦不住我的。等你……咳，我等你，我们一起。”

  说来好笑，明明他是鬼，却比沈闲醉这个活人更加忌讳“死”这个字眼。

  “不是担心你投不了胎，我只是担心，像你这样莽撞，万一有人故意给你使绊子，让你投不了一个好胎怎么办。”

  谁知迟昶不以为意：“那有什么，你这辈子做了这么多好事，下辈子一定会投在一个很好的人家里。我记着你，我到时候去找你，就是了。”

  他说这话说得轻松，但沈闲醉还是从中捕捉到了几分他不愿意现在去投胎的原因。

  “你怕我下辈子找不到你？”

  沈闲醉直截了当地问。

  迟昶脸色一僵，眼神有些心虚地四处乱瞟。却被沈闲醉扶着脑袋，有些轻强硬地逼着他和自己对视。

  每次和沈闲醉对视，他就从来没有一次占上风的。

  这次也不例外。

  迟昶有些自暴自弃地认下：“是是是，我就是怕我先走了，你小子走错道了怎么办。你本来就有点傻傻的，走错道，忘掉人，也不稀奇。”

  我跟在你的后边，你去哪，我去哪。

  你忘掉的那些，我都替你记着。

  “但是迟昶，如果我不能亲眼见你入轮回，我也没办法彻底放下心来的。”沈闲醉维持着刚刚的动作，认真地同他解释。

  “不过……”

  沈闲醉松开他，像变戏法似的，反手就从丢在沙发上的包包中掏出一个铃铛来。

  “你系上这个铃铛，以后无论你在哪，变成什么样子，我只要听见铃铛声，就知道是你了。”

  迟昶面色微红，仍旧嘴硬道：“这世上系铃铛的人成千上万，你认错了怎么办？”

  “我才不会认错，”小道士拍着胸脯格外自信，“这铃铛可是开过光的，全天下独一无二。”

  迟昶有些怀疑地晃了那铃铛，铃铛随着他的动作发出清脆的“铛铛”时，虽然这声音好像比他之前听过的所有铃铛声都要悦耳，但迟昶到底是没从中看出什么不同来。

  不过，她都这样说了，那便是吧。

  “而且——”

  沈闲醉尾音拉长，黑色的瞳孔中清晰地倒映着迟昶的影子。

  “对我而言，你也是独一无二的，我早把你模样记心里了，不会认错的。”

  …

  ……

  沈闲醉眼神担忧地看着头顶似乎在冒着白气的青年，伸手小心翼翼地戳了戳他：“你没事吧？”

  迟昶浑身上下都像是被煮熟了一般，红得格外明显。

  被沈闲醉一碰，他踉跄地后退了一步，一头栽到了沙发上，淹没在抱枕里。

  只有一张红得不行的俊脸露了出来，迟昶有些结巴：“我、我没事。”

  沈闲醉伸手拉他起来，却在双手交叠的瞬间，听到他有些扭捏地道：“投胎的时候，让我投成女孩……”

  沈闲醉一时脱力，连人带鬼一起栽了进去。

  她也没急着起来，撑着手臂，不可置信地问：“你说什么？”

  下一世会当女孩还是男孩，其实谁也说不准。

  但沈闲醉实在没想到，迟昶他……

  “怎么啦！”

  提出这个要求，迟昶本就觉得有些羞耻，如今被沈闲醉追问这个话题，更是直接让他羞上加羞，变得有些恼怒起来。

  他本是没有这个打算的，但是脑子里忽然闪过之前在沈闲醉桌上看到的那本《追女孩的三十六计》，再加上和沈闲醉相握的手传来的温度实在有些高，烧得他脑子都有些晕乎，这个想法不过脑子地就说了出来。

  “难道你下辈子不打算继续当男人了吗？”

  迟昶追问。

  意识到他好像搞错了什么的沈闲醉坏心眼地没有当场纠正他，反而装出副苦恼的模样岔开话题：“我突然觉得只靠一个铃铛来认人，似乎还是不太妥当。”

  迟昶一愣，便见她顺着这个动作，凑得离他更近。

  她的呼吸喷洒在他的颈间。

  他听见她的声音在自己的耳边响起，像是一道惊雷般在心头炸开。

  她说：“在你的身上留下我的标记吧，好不好？”

  迟昶哪里有拒绝她的力气，晕晕乎乎地就点了头。

  然后，

  腰间一疼。

  淦！

  那小王八蛋竟然趁他分神，使劲地在自己的腰上掐了一把，还故意用了点法术，疼得他眼泪都出来了。

  她得意洋洋地起身，拍拍手掌：“好啦，下辈子我找腰上有胎记的人就好了。”

  “呵。”

  迟昶冷笑，手上使劲，把人又扯了回来：“走什么？我也给你打个标记，双重保障嘛。”

  沈闲醉：谢谢，但是真的不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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