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秋意渐浓，绿意褪去，风儿揉碎了一地金黄。

  礼部提起秋猎一事，郁时桉觉得这个提议不错。春猎为蒐，夏猎为苗，秋猎为狝，冬猎为狩。北楚皇室素有精骑善射的传统，围猎之法也是先祖常用的狩猎方式。

  为了让后辈不忘先祖之功，也为了避免子孙后代不复当年祖先开疆扩土的骁勇，在郁舜之前，北楚皇室年年都要组织秋猎，做到安不忘危常备不懈。

  可惜郁舜继位后，皇室骄奢淫靡之风渐盛，慢慢的秋猎就变成了游山玩水，休闲娱乐，再看不见祖辈当年的风采。

  这也是周边小国渐渐不把北楚放在眼里的原因。南楚近些年不断在边境增加驻军，且时常发生冲突也大多源于北楚皇室的一派颓势。

  郁时桉知道，要扭转这样的劣势，单单靠一次秋猎是不可能办到的，但若是能以此，让周围虎视眈眈之徒看到北楚的实力已不是之前，稍加威慑，那也算换得喘息的机会。

  为长远计，郁时桉觉得秋猎可行。沈木溪也表示同意。

  随后姬戎等一众武将站出来支持郁时桉的建议，此事就这么定下。

  礼部接手秋猎一事，匆匆忙忙开始准备。

  按照郁时桉的说法，此次秋猎，必须搞出声势，扬我北楚威仪！所以不能再像之前那般似秋游，必须做到真正的以“猎”为主，各家子弟都要上场一较高下，展示真正的骑射功夫。

  这样大的改动，弄得礼部焦头烂额，但观吏部之前的变故，也无人再敢置喙陛下的决定。只能加紧安排。

  自那日朝上定下秋猎一事之后，沈木溪这几日时常见到郁时桉与姬戎、季思安一起背着他商议事务。

  再看郁司程那边，最近也不太好受。自之前葛家倒了，郁昭苏被处死，郁司程和陈家行事低调不少，各世家也消停许多。

  朝廷处于一种诡异的平和之下。

  似乎只要无人打破，就能这么相安无事下去。

  沈木溪虽然极其厌恶郁司程，但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他也懂得，所以暂时没有打算再与他为难。

  但最近不知为何，郁时桉频频出手，不断削减郁司程在朝中的势力，甚至当面斥责郁司程办事不力，像是故意要挑起矛盾，逼迫郁司程就范。

  沈木溪坐在家中，思索半晌，总觉得这一切仿佛都是源自那日摘星楼的一番剖白，他再也坐不住，进宫去找郁时桉。

  刚到勤政殿门口，就遇到姬戎从殿内出来。

  两人侧身之间，姬戎深深扫了沈木溪一眼，像是有话要与他说，却碍于什么，不敢开口。

  沈木溪更加担心，脚步不由加快，走入殿内。

  慕子嘉正在向郁时桉汇报今年秋收事宜，看到沈木溪进殿，他收起手中账册，与沈木溪见礼。

  沈木溪扫过慕子嘉，随即看向坐在桌案前的郁时桉，眼中满是疑问。

  郁时桉也不躲闪，他知道不可能瞒过沈木溪，他那么聪明，怎么可能察觉不到自己在做什么。

  他对着沈木溪安抚一笑，转头对慕子嘉说道，“慕大人今日辛苦了，就先下去休息吧。”

  慕子嘉看了看气氛明显不对的两人，眼神关切地盯着沈木溪看了片刻，最后也只能先行离开。

  走到门外，殿门缓缓关上，慕子嘉看着紧闭的殿门，眉头不断拧紧。

  春暮送慕子嘉出门，见他不走，只能出言提醒，“侍郎大人，请！”

  慕子嘉回过神来，随着春暮往前走去。见他眉头紧锁，春暮好言劝道，“大人不必担心，太傅与陛下商议要事，外人不便打扰，且奴保证，太傅大人不会出任何事。”

  “公公，何来此判断？”

  春暮知道慕子嘉深受沈木溪喜爱，也是陛下看中的国之栋梁，自然有问必答，“大人看，自以前到现在，太傅何时被陛下责罚过？陛下护着还来不及呢，所以大人就不必为太傅担心了。”

  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慕子嘉总觉得春暮话中有话，但仔细一想，好像的确也如他所说，沈木溪从未因为什么惹恼过郁时桉，反观郁时桉却是事事尊重沈木溪的意思。

  难道就因为太傅是陛下的老师？

  但……慕子嘉还是觉得哪里有些不对。

  突然，他想起之前在贡院门前自己看到的一幕，那时他只当自己眼花看错了，现在想来，莫不是……

  慕子嘉震惊不已，眼中闪过错愕，一时思绪纷乱不已。甚至已经出宫了都没有注意到。

  季思安跟着姬戎一道过来，知道慕子嘉也在宫内议事，特地留下等他。

  他看见慕子嘉有些呆傻地走出宫门，似乎完全没注意到自己，直直从他面前走过。

  季思安想，莫不是慕子嘉在宫内出了什么事，顿时急切地拉住慕子嘉，问道，“子嘉，出什么事了？”

  慕子嘉听到季思安的声音，才缓缓回神，他眼睛聚焦到季思安身上，停顿片刻，才开口道，“季思安，你怎么会在这儿？”

  “我在这儿等着送你回家！先不说这个，刚才我看你满脸愁容，神色凄凄，到底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季思安有些急。

  慕子嘉想到自己的猜测，眉头更添忧愁，可是此事，也不能让季思安知道，所以只能说：“太傅今日来找陛下，看起来两人神色都不太好，我担心出事。”

  季思安听到慕子嘉是因为沈木溪才这样失态，心里隐隐不适，他放开抓着慕子嘉的手，扭过脸，没好气地说：“太傅那么大本事，哪儿需要你担心，你管好自己就行了。”

  “我知道，只是……哎，算了，一时半会儿我也说不清。”

  “说不清就别说，我也不想听。”季思安低声嘟囔，他再次拉住季思安手腕，“走吧，我先送你回家，其他事，你就别操心了。”

  慕子嘉无奈点头，随着季思安离去，但还是在上马车前，不由回头看了一眼宫墙。

  “希望是我想多了吧！”

  “走啦！”季思安伸手掰过慕子嘉回看的头，让他不得不看着自己，笑道，“想想今天吃什么，我请客！”

  “怎么又是你请客，就你那点俸禄，够花吗？”

  “哎呀，担心那么多干嘛，你啊！那么爱操心，小心变成小老头……”

  两人并肩登上马车，离皇宫越来越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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