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熙攘攘的学生从礼堂散了出去，江寒在人群里穿梭着找人，一直追到林荫道上，也没有见穿娃娃领的衬衣的姑娘，他停止脚步，懊恼地拽了拽领带。

  池语没等结束就拉着王黛走了，这事做得不算体面，如果真的不在乎，故人相见应该寒暄两句，聊聊近况。可她还在乎，更怕被江寒发现她在乎，所以只能仓皇避开。

  王黛笑着问她：“诶，这怎么跟逃债似的，奖学金是他们发的又不是你抢的。”

  池语拍她的胳膊：“你少说话，走快点。”

  王黛“哦～”得意味深长：“是情债吧。”

  “王小黛！”

  “好了，我不说了。”王黛做了个给嘴拉拉链的动作，乖乖跟着池语往前走。

  之后一段时间，池语总有些担心，但江寒却没了动静，仿佛奖学金就只是一个巧合。

  池语暗笑自己想得太多，如今江寒是新晋企业家了，年轻有为，周围的莺莺燕燕多了，也许就是觉得当年的事情过意不去，想稍微弥补一下，这样想着，池语也放松了不少。

  临近年底，是故人相逢的好时机，姜卫明召集在省城的知青们聚餐。这几年，小庄村的知青里又有三个人考到了省城的大学。大家为人都不错，还有一起下乡的情谊在，池语自然答应。

  聚餐的地点在姜卫明学校旁边的小饭馆，池语离得远，是最后一个到的，一进门就被大家起哄：“诶！池语又是最后一个！自罚一杯吧！”

  池语笑着说：“讲讲道理，我离得最远啊！”

  姜卫明打圆场：“怪我怪我，下次定个居中的位置。”

  “就是，不许欺负我姐！”

  池语一愣，看向声音的源头，喃喃道：“小姝…”

  印象里黑黑瘦瘦的小女孩，已经长开了，模样和江寒有几分相像，她笑着拉开旁边的位置：“姐，好久不见，你挨着我坐行不？”

  池语脱了外套，在江姝身边坐下：“什么时候来省城的？”

  江姝：“今年9月份，我考上A大了，读能源动力。”

  池语：“学工科呀，真厉害。”

  江姝摆摆手：“跟姐姐比差远了，听说姐姐每年都拿第一名。”

  池语想问听谁说的，又觉得这句话实在掩耳盗铃，于是转了话题：“奶奶好吗？”

  “挺好的，每年冬天都按照你的方子泡脚，也不说腿疼了…就是经常念叨你。”

  池语又不知道接什么话了，只好笑笑。

  老友相聚，免不了要喝酒，池语对自己的酒量有数，喝了最开始的三杯，别人再劝都笑着拒绝了。江姝最小，这些做哥哥姐姐的不好意思灌她，一顿饭下来，她是桌上唯一还清楚的人。

  结束的时候，姜卫明已经喝高了，一左一右搂着两个男知青的脖子，大声唱着《光阴的故事》。

  江姝小声地在池语耳边问：“姐，这么晚了，你怎么回去啊？”

  池语头有些发晕，捏了捏眉心：“有公共汽车，别担心。”

  江姝不放心：“我没怎么喝酒，我送你吧。”

  池语点点她的鼻子：“小丫头，这儿是姐姐的地盘，丢不了！你早点回去，别让奶奶担心。”池语跟大家挥了挥手，一个人往车站走去。

  深冬的街道静悄悄，路灯把人的影子投在围墙上，拉得很长很长。

  池语停住脚步，突然回转身，看着一直跟在她身后的人：“都说了丢不了，还跟着我干嘛？”

  江寒没想到她会突然回头，一时僵在原地没有动。

  池语烦躁地跺跺脚，顾自往前走。

  夜班公共汽车，半个小时才有一班，池语坐在长椅上等车，仰起头看天上的星星。

  江寒在她身边坐下，两人隔着有半米的距离。

  池语突然开口：“那时候也是在长椅上。”

  江寒看向池语，立刻明白她说的是什么时候，他的心狠狠一疼。

  池语接着说：“是你要分开的。”

  江寒喉头发紧：“小语，我当时很慌，钻了牛角尖，我以为分开就能让你远离那些事情……总归是我不对。”

  “道歉啊？”池语笑了一下：“我接受。”

  江寒抿了抿唇：“不只是道歉。多亏了那笔钱，我跟刘铨宝家签了一次性补偿协议，才能重新振作起来……”

  “现在是道谢了？”池语点点头：“好，我也接受。在小庄村的时候，我也承你的情，我们以后就算是朋友。”

  江寒有点急：“小语，我不是……”

  “江寒，”池语打断他：“还记得我说过的话吗？”

  江寒望着她没有出声。

  池语说：“你要分开，我答应了，不管因为什么，也不管以后怎么变化，都不许后悔。”

  公共汽车缓缓地停在了站点，池语站起身：“回去吧，我没醉。”

  车起步，池语从车窗里看到江寒还坐在长椅上、神情落寞。池语把头抵在车窗上，阖上了眼睛。

  江寒回到家时，江姝立刻从卧室钻了出来：“哥，有进展吗？”

  江寒扶着她的肩膀原地转了个身：“大人的事儿少问，去学你的。”

  江姝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哥，你可长点心吧。池语姐比之前更漂亮了，还是Q大的高材生了，追她的人都得排长队。再看看你，虽然说现在有两个臭钱，可是没学历、没编制、年纪也大了，你再不抓点紧，池语姐就要被别人抢走了！”

  江寒气笑了：“有这么说自己亲哥的吗？”

  江姝叹了口气：“我这是忠言逆耳，别听不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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