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染亭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但沉默就是一种回答。

  林希音刚刚那种在这间冰冷又错愕的神色瞬间收敛许多，她下意识的捏住了自己的发尾，搓了搓，又看了一下周围的环境，最后才将目光落在他的脸上。

  “居然还有对人过敏的病吗？”她又干笑了一声，莫名其妙的感到有点尴尬。

  说实在的，她一开始是有点图色目的才来搭话的。

  破碎感美人什么的。

  谁能想到这家伙会对她过敏啊？真的是。

  天下竟有如此滑稽之事！

  谷染亭没有解释他这个毛病的成因，只是说：“如果现在你和说后面没有说完的内容，或许下一世你会相信我。”

  “就当做你说的是真的好了。”林希音略过他的话，“生命的意义并不在于长度，如果这件事是真的，那么或许有一天你会无法再重来，那和买一送一有什么区别？还不如活下去，让时间向前，生活属于向前看的人。”

  他看着她说：“可没有你的世界，对我来说毫无意义。”

  他的脸上又浮现出绝望和悲伤。

  林希音心软了点，没办法，她这人颜控，看不得美人伤心。

  她刚想说什么，忽然听到脚步声，干脆拉着他去请了个假。

  看着他浑身起的红疹子，主管毫不犹豫批了假。

  林希音和他一起去了医院，他去做身体检查的时候，林希音利用自己发的第一笔工资，奢侈了一把，去买了两杯现磨咖啡。

  回到医院时，他刚好做完了检查。

  林希音递了一杯咖啡给他：“我们找个安静点的地方。”

  “跟我来。”谷染亭接过咖啡，一边喝一边带着她往电梯那边去，然后直接去了顶楼的休息室。

  林希音：“感情你还是富豪呢？”

  “算是吧。”谷染亭说。

  门一关，室内陷入了安静。

  林希音坐在了单人沙发上，看着他说：“既然如此，那么推测一下吧，为什么这个世界非要我死亡，又非要你站在某个位置去达成某件事？”

  谷染亭终于从无尽的悲伤里走出来，他说：“你活的最久的一次，是在我进入特搜队之后，就像是这个世界需要去剿灭某个组织，我顺应着它上班、调查案件，解决掉「林中路」。”

  林希音问：“这人是谁？”

  谷染亭顿了顿：“这不是个人，是一个反叛组织。”

  林希音哦了声，示意他继续说。

  之后也没什么好说的，谷染亭剿灭了「林中路」，获得大功一件，走上人生巅峰。

  然后，林希音死了。

  林希音听完之后，没有立刻回答，只是慢慢喝了半杯咖啡，这才抬头看向他说：“也就是说，你或许是这个世界的重要组成部分，只要你不是按照预定的路线走，这个世界就会像是不断重开的游戏一样从头开始。”

  谷染亭：“只要我不断自杀，我们就可以在重启的时间里永远在一起了？”

  林希音：“重点不是这个，你知道无限猴子理论吗？”

  谷染亭：“猴子无限次在打字机上随意敲击键盘最终能打出任何作品？”

  林希音说：“是的，这个理论只能说是理论，因为猴子无法无限的打字，但你可以。只要你不断地自杀、不断重启、不断了解这个世界的一切，你就会拥有上帝视角，从而规避一切风险。

  在无数风险里，总会有一线生机，只要你足够了解这个世界，那么你就会拥有上帝视角，在这混乱无序、遍布危险的世界里规划出唯一一条求生路线。

  但是……也有一种可能，在不断重开的过程里，这个世界会一点点坍塌，直到某一次，这个世界无法再重来，不管是我还是你，或是其他什么人，都会死亡。”

  【如果这个世界真的有尽头。】

  【那么和她一起走到尽头……也不坏。】

  他重新燃起了希望。

  但林希音的死亡，还是让他很痛苦。

  哪怕知道她还可以一次次复活，但没有人能冷静地看着自己心爱的人以各种方式死去。

  被烧死、癌症死亡、坠楼、溺水、吃了药剂成为超凡者后变成怪物……

  不知道多少次的重来。

  他起床的动作越来越缓慢，终于在一次林希音被虐杀之后，他撑不住了。

  他没有再去找林希音。

  而是照常上下班，带新人。

  新人林希音遇到不懂的事就会问他。

  他也会说一些注意点：“如果有人和你借钱，你不要借。”

  “啊？”林希音脸上浮现出困惑，“来访者还会找工作人员借钱？”

  谷染亭嗯了声。

  吃饭时间，谷染亭都会和林希音错开。

  由此林希音倒是和其他同事混熟了，在其他同事那里得知了原因。

  来访者都是一些有啥没啥的人，很多还很闲，能活一天是一天，对他们来说有工作的人就足够富有了。

  特别是在大公司工作、还是在这样一个自杀热线工作的人，肯定很有同情心，能骗到钱最好，骗不到他们也不损失什么，反正打这里的电话也不花钱。

  以前常常有新人挨骗。

  主管通知部门解散的前一天。

  谷染亭和林希音一起下班，赶巧一起坐电梯。

  “对不起，我撑不住了。”他忽然说。

  “啊？”林希音一脸困惑。

  他看向她，神色倦怠：“如果你注定会在明天死去，我可以救你，却不救你……”

  她却上前一步伸出手擦拭他的脸：“别哭了，每个人都会死，用不着那么执着，放弃也是一种进步，如果我明天注定要死的话——”

  【其实和你也没什么关系嘛。】

  【反正明天部门就解散了，干脆不来上班好了。】

  第二天林希音翘班，谷染亭没看到她很是意外。

  冲到她家的时候，只看到了一地狼藉。

  入室抢劫犯是个异变者，异变者并不是普通人可以对付的，它们已经和怪物没什么区别了。

  犹如巨人观的异变者趴在林希音身上啃食她的血肉，她的眼睛因为过度的痛苦而充血，生理眼泪混合血水溢出。

  异变者看到了他。

  抛弃了已经吃的就剩下骨头的林希音，冲向他。

  他可以一拳打爆它的脑袋，但他并没有那么做，而是抓住它胖乎乎的脖子，把它按倒在地，一拳拳的打着它的脑袋。

  被击碎的肌肤喷涌出还未消化的血肉，它本身的血肉绿油油，红和绿混合在一起，犹如打翻的颜料，浸染他的绝望。

  自杀，醒来。

  没有去见林希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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