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月宫。

  主殿。

  顾景辰和李太后端坐在上首，聂皇后居在其下方，德妃的位置则在聂皇后之下，在其旁边还有三个空置的座位。

  是属于另外三妃的。

  顾景辰神情慵懒，眉眼中带着些兴味，显然对于这一年一选的选秀颇感兴趣。

  聂皇后神情低沉，德妃神情自若，自顾自的品着茶。

  李太后坐在上首出声道，“以往选秀都是从官员家中的女儿挑选，今年开始，民间女子才参与选秀，也不知道这些民女品性如何。”

  聂皇后垂眸道，“太后，民间女子都是经过精心挑选的，想来品性若是不佳，只怕也无法入选，只是不知……相貌举止如何。”

  民间采选的秀女，举止粗鄙不堪，若不是大周国今年的新政策，这些身份低微的民女怎么可能入宫参选？

  聂皇后心中对于这些人是很不屑的。

  她说这话也是在暗示民间女子举止说不定粗鄙不堪，不堪入目。

  李太后生平最厌烦看低别人出身的人，闻言，不满的看了聂皇后一眼。

  聂皇后低着头，却是没有注意到李太后的视线。

  德妃却是看出了李太后对聂皇后的不喜。

  闻言，笑着开口道，“皇后娘娘的担忧实在是有些多余了，虽说采选的都是民间女子，但是这些女子都是那些官员们一层层筛选出来的。”

  “若真是相貌丑陋，行为举止低俗，官员们也不会将其上报到采选的名单里了。”

  德妃似乎很喜欢和聂皇后对着来，继续道，“就算这些民女确实有礼仪举止不妥的地方，宫里还有教养嬷嬷呢，到时候教养嬷嬷自然会费心教导那些中选的秀女。”

  德妃的这番话，说的李太后的脸色都好了不少。

  聂皇后意识到自己方才说的话有些不妥，想说些挽救的话，却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

  德妃挑眉一笑，继续道，“皇后娘娘难道忘了宫中还有教养嬷嬷？您不是还派教养嬷嬷去教媚美人礼仪举止了吗？怎么还忘了呢？”

  “这是怎么回事？”

  顾景辰听到德妃的话，忽然问道，语气竟然严肃了起来。

  聂皇后一愣。

  德妃也愣了愣，没想到顾景辰竟然会因为自己的话变得如此严肃。

  聂皇后觉得顾景辰此时的神情严肃的可怕，回答道，“没什么……是那日请安的时候，媚美人对臣妾不敬，且她不熟悉大周宫规礼仪，为了让媚美人更适应大周国的环境，臣妾这才派了个教养嬷嬷去教导媚美人礼仪规矩。”

  说完，聂皇后心情有些不上不下的。

  顾景辰听后沉默片刻，才道，“不必了，媚美人现在这样就很好。”

  聂皇后没料到会从顾景辰口中听到这句话，她抬起头，睁大了眼睛，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皇上身边的太监可都不是吃素的，栖梧宫请安的时候，班林格桑对自己如此不敬，妃嫔和后宫的宫女太监们都在议论，聂皇后就不信顾景辰没收到风声。

  对于这场流言风波，聂皇后也没有阻止它的散播，她也是想借此机会，让顾景辰知道班林格桑是个什么样的人。

  也好趁着这个机会，让顾景辰知道她是多么的宽宏大度，多么的为了大周国和刺啦国的体面着想。

  皇上肯定知道了班林格桑在栖梧宫的所作所为，居然没有惩罚她？！

  还说什么她这样就很好？！

  聂皇后感觉自己的脑袋都有些发懵。

  皇上就那么喜欢班林格桑那个贱人？！

  顾景辰继续道，“皇后，今日选秀结束后，你便派人去撤了媚美人身边的教养嬷嬷吧。”

  聂皇后还未回神，皇上这是什么意思？

  是怕自己让那些教养嬷嬷刁难媚美人吗？

  虽然聂皇后抱着的确实是这样的想法。

  但是她不能容忍皇上对于媚美人竟然如此在意！

  “皇后，你听清楚了吗？”顾景辰见聂皇后还在发愣，又问道。

  聂皇后终于回过神，她道，“臣妾……明白。”

  语气中夹杂着满满的不甘。

  “算了。”顾景辰像是根本不在意聂皇后的情绪，继续道，“你现在就派人去芍药居说一声，教养嬷嬷今日也不必去了。”

  皇上就这么迫不及待？！

  连今天一天都等不及了？

  可是这是皇上亲口说的话，聂皇后又怎么敢反驳呢。

  她咬牙道，“臣妾明白。”然后吩咐道，“玲珑，去一趟芍药居，让那两个教养嬷嬷回去。”

  玲珑屏气，“奴婢这就去。”

  说罢便转身离开了殿内。

  临走时，玲珑神色还带着惊疑。

  她也没想到，皇上竟然对那个媚美人竟然喜欢到如此地步！

  玲珑走后。

  殿内的气氛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坐在下首的德妃也是有些错愕，不过她面上却没露出什么表情。

  只是在心中惊讶。

  她方才说出那些话，只是想在顾景辰面前告一状。

  却没想到听到了顾景辰说出这种话。

  这班林格桑到底有什么吸引皇上的地方，让皇上为她连连破了规矩。

  难道就因为她长得貌美？

  德妃对此百思不得其解。

  聂皇后心中屈辱蔓延，皇上今日的举动，不就是在打自己的脸吗？

  班林格桑气焰如此嚣张，见到皇上如此宠爱她，包庇她。

  日后岂不是会更加目中无人？

  聂皇后只觉得无数情绪在脑海中交织，让她有些胸闷。

  德妃此刻因为顾景辰对班林格桑的态度，也没心情再说话了。

  场面一时间冷了下来。

  直到选秀开始的通传声响起，聂皇后才又恢复一脸正色。

  按照规矩，最先入殿参选的便是民女。

  随着太监的通传，殿内走进来了五个秀女。

  身穿统一的宫装。

  这五人走进来，先是对着坐在上首的几位一一行礼，然后便安静的站在原处。

  其中有两名秀女的神情有些惶恐，显然是有些紧张。

  不过这也不算什么大事，毕竟乍然见到皇帝，心中紧张也是难免的。

  顾景辰的视线在五个人中转了转，旋即摇了摇头。

  太监便让这五人退下了。

  这就是没有中选的意思。

  一人领五十两银子便可以出宫回家了。

  这五个人面上也没露出失望的神情，反而松了口气。

  能拿到五十两银子的结果她们已经很满足了。

  留在宫中，说不定她们才会惶恐至极。

  相比之下，没有中选反而更让她们安心。

  这五个人走后，便又有剩下的五个人走进殿。

  就这样一连走了四五批，没有一个留下来的。

  李太后问道，“皇上，这些人难道就没有一个你喜欢的？”

  顾景辰神色懒懒的，“母后，这些人都太普通了，也没什么特别的，儿臣并不喜欢。”

  李太后顿了顿。

  不过顾景辰的话说的也对。

  这些民女不论是气度还是言行举止，都太普通了，没什么特别吸引人的。

  不过样貌都是一等一的好。

  但是在后宫中国，样貌反而不是最重要的。

  因为后宫中美人太多了。

  又走进五个人。

  按照规矩向上首的几人行礼。

  “民女给皇上，太后娘娘，皇后娘娘，德妃娘娘请安。”

  顾景辰闻言抬起眼。

  他方才听到了一个声音。

  声音清脆，颇为悦耳。

  只是却不知道是哪个人开口的。

  顾景辰道，“一个一个再行一次礼。”

  几位秀女有些疑惑，却还是按照吩咐照做。

  前面四个人声音都是普普通通，没什么亮点。

  直到最后一个人，她抬起眼，却并未直视皇上，语气柔婉，“民女参见皇上。”

  声音悦耳，语调婉转。

  顾景辰挑眉，“你是哪里的人？”

  齐音儿抿唇，“回皇上话，民女是书安人。”

  “书安？”顾景辰挑眉，“朕记得，你们那边的人颇擅长唱曲，不论男女老少都能唱出几首曲子，可是真的？”

  齐音儿微微颔首，“是的，皇上，民女家乡最流行的便是唱曲，各种曲子都能在民女家乡找到曲谱。”

  顾景辰有了兴趣，“那朕问你，你最擅长唱什么曲子？”

  齐音儿娇羞一笑，“民女最擅阿珑曲。”

  “阿珑曲？”顾景辰还未说话，李太后便先疑惑的说道。

  齐音儿解释道，“皇上，太后娘娘，阿珑曲不是特定的某段曲子，而是少女唱给情郎的曲子，在我们家乡，将这种曲子都叫做阿珑曲。”

  “原来是这样。”顾景辰道，“那你便唱一曲给朕听听。”

  聂皇后的脸色难看，眼神直直的看着齐音儿。

  什么少女唱给情郎的曲子？

  真是不知廉耻！

  明明就是在勾引皇上！

  齐音儿微微一笑，“那民女便献丑了。”

  说罢，她便唱了起来。

  她的语调轻柔至极，却自有一股婉转柔情的味道。

  唱起这种曲子，真是让人忍不住沉溺进去。

  她的歌声，就像是真的在向情郎表露心意。

  一曲唱罢，齐音儿不好意思的站在原地，有些娇羞的低下头。

  她方才虽然未敢直视顾景辰，但是她眼角余光还是看到了顾景辰那俊秀的面容，她的心跳都有些加速。

  “不愧是书安人，果然擅长唱曲。”顾景辰拍手道，“留用。”

  大太监便高喊，“书安人氏，齐音儿，留用。”

  齐音儿露出喜悦的笑容，还不忘行礼道，“民女多谢皇上，多谢太后娘娘。”

  说罢，便跟着剩下四个人退了下去，她的眉眼间洋溢着喜悦。

  “这齐音儿的曲子唱的确实不错，母后，你说是不是？”顾景辰问道。

  李太后点点头，“确实不错，比宫里的歌姬唱的还要动人。”

  聂皇后嫉妒道，“宫里的歌姬技艺非凡，齐音儿一介民女，如何能与宫中歌姬相比？”

  李太后皱了皱眉，“宫中歌姬大多以技巧为重，齐音儿则是情感流露，  如何称不上动人？”

  德妃最喜欢看到聂皇后遭到训斥，见状便附和道，“是啊太后，臣妾也是这么觉得的，齐音儿一曲唱的，臣妾的心都要软了，皇后娘娘，您方才定然是没有仔细听。”

  说罢，德妃捂着嘴笑了起来。

  那笑声听在聂皇后的耳中，真是激起了她心中的怒火。

  今日自从晨起开始，聂皇后身边就没有发生过一件顺利的事情。

  好在德妃知道见好就收，说完这句话便住了口。

  李太后和顾景辰的目光也没有停留在聂皇后身上，选秀继续开始。

  只有聂皇后独自一人坐在一旁生着闷气。

  选秀还在继续，又陆陆续续走进来了三四波秀女，却还是一样，表现都是平平，没什么特别需要注意的。

  全都落选了。

  又走进五人。

  其中有一名女子年岁看起来不大，但是眼角眉梢中，却带着媚意。

  这个人一进殿就引起了聂皇后的注意，这么小的年纪就生出一股妖媚的姿态！

  真是令人作呕！

  柳玉儿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聂皇后给记恨上了。

  她跟着身边的四个人行礼。

  顾景辰的眼神在她身上停了片刻，直接道，“你，留用。”

  柳玉儿还有些发愣，似乎没料到自己这就入选了。

  直到太监通报，“安洲人氏，柳玉儿，留用。”

  待反应过来，柳玉儿连忙高兴的行礼谢恩。

  顾景辰听到她的名字，问道，“柳玉儿？方才留用的齐音儿和你什么关系？你们可认识？”

  柳玉儿有些疑惑，摇了摇头，“回皇上，民女并不认识您口中的齐音儿。”

  不过柳玉儿方才在外面候选的时候听到了一首很好听的曲子，想来就是齐音儿唱的，她的心中对齐音儿有些好奇。

  却没有表露出情绪，只是恭敬的行礼然后便退了下去。

  时间过得很快，不知不觉间一个上午便已经过去了。

  顾景辰也有些看的厌倦了，道，“母后，上午的选秀就到此为止吧，先回去用膳，待下去再继续。”

  李太后坐了一个上午也有些腰酸，闻言便点点头，“那哀家便先回去了。”

  几人忙起身相送。

  太后走后，聂皇后问道，“皇上，您中午可要去栖梧宫用膳？”

  顾景辰摇头，“不了，朕去芍药居。”

  说罢也不给聂皇后一个眼神，直接便离开了。

  顾景辰离开后，德妃也跟着离开了。

  只留下聂皇后一个人站在殿内，眼神阴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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