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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第 25 章 【好呀!】


商淮意识到事态可能和想象中有出入,  他收起四方镜,不动声[se]瞥向天都与王庭那边的动静,发现那两边也是乱糟糟一团,  于是压低声音问:“看到什么了?”

  陆屿然垂落的衣袖被夜里狂风吹得向上翻卷,他脚步朝前不停,  吐出两个冷冽的字眼:“溺海。”

  巫山在蕉城的下榻之处是城中一座酒楼。

  如果说王庭出行清空酒楼是糜烂成风,  故做排场,  巫山则更夸张,此时连门前都围着穿甲执戟的守卫,  用商淮从前的话来说,就是巫山里的人跟患了病似的,他们有一个算一个,都不喜欢跟外界接触,走到哪里都弄得神秘兮兮。

  陆屿然率先跨过门槛,身后商淮与一众长老执事跟着,  十几双眼睛围着他一个人转,他皱皱眉,  三言两句捡着探墟镜里的情况说了。

  探墟镜并不如往常似的单独给提示,  实际上,  他们三人同时看到了“溺海”两个字眼,  除此之外,没有其他。

  得知这一情况,  在场漫开窃窃私语,  有长老已经打开了四方镜,  即刻传信回了本家。

  商淮抓着四方镜翻来覆去地把玩,跟着皱眉,他看了看陆屿然的脸[se],  有点不确定地道:“溺海……指的是什么?”

  溺海这个词,在九州太特殊了。

  只要一提起,就一定会有人想到千年前的妖骸之乱,溺海里埋的东西别人或许不知道,但在门派世家间并不是秘密,但凡有点底蕴的家族建址都避着溺海走。

  九州被两条溺海一分为四,那两条溺海主支十分稳定,从未出过动乱,于是王庭,巫山与天都各占一块,唯独还剩个拥有着溺海分支的归墟无人问津,无人称雄,处于十分尴尬的位置。

  而今溺海这个词出现在帝位争夺中,三家一时之间都做不了决定,他们都有脑子,那个位置谁都想争是不假,但作为昔[ri]跟随帝主亲身参与了那一战的家族,他们更不敢让昔[ri]劫难重演一回。

  事情有点难办。

  今夜注定是个难眠之夜。

  商淮兀自想了想,还没想出个好的方法来,就见门外有个巫山术士快步走近,抱拳肃声道:“公子,萝州城城主答应见面了,不过属下去的时候,同时遇到了王庭和天都的人。”

  陆屿然颔首,并不觉得意外,他起身朝外走,身形才动,又想到什么,回头拿上了自己的四方镜。

  商淮若有所思,问:“你见赵巍做什么?”

  陆屿然依旧是话不超过三句的德行:“谈谈条件。”

  陆屿然只带了商淮和幕一去萝州城主府,城主府今夜灯壁辉煌,从上到下齐齐戒严,无数身着甲胄的亲兵正陆续赶来,将城主府围得和铁桶一样,大有一种和谈不拢就直接血拼到底的意思。

  幕一看得直皱眉头,他没商淮的胆子,不敢和陆屿然搭话,此时只得在商淮耳边表达自己的疑惑:“这个赵巍什么来头?他难不成觉得自己这点兵能抗衡三家?”

  他神[se]十分丰富:“听说他本人只有八境。”

  不说别的,就三家现在齐聚蕉城的九境,随便拎一个出来,今夜就能血洗城主府,这点兵当真不够看的。

  很快,幕一的疑问就得到了回复,只见城主府内,温流光身边的一位执事被人好声好气请了出来,赵巍则在里面扮红脸,声音里余怒未消:“天都若真有能耐,不若今夜就血洗城主府。帝主生前最是宽和仁善,今[ri]也叫天授旨和他残留的意识看看,如今意在帝位的,都是些什么人。”

  那位天都执事脸上的怒意戛然而止,他被身边的人拉了拉,竟就这样忍气吞声回去了。

  见状,商淮对幕一道:“看看诺,有这一句话传扬出去,短时间内没人敢动他。”

  毕竟谁也拿不准,天授旨是不是真在看着他们的表现决定择谁为主,哪怕无所顾忌如温流光,出手前也得掂量掂量。

  陆屿然早料到有这么一场,连眼皮都未掀一下,他解下鹤氅[jiao]给画仙,言简意赅:“去通报。”

  赵巍第一次见传闻中的帝嗣。

  因为一些特别的原因,他昔[ri]特意调查过陆屿然,此时一边亲自迎出来,一边忍不住细致地观察他,那观察中带着点轻微的审视意味,嘴上倒是客客气气的,不见方才对付天都使臣时的暴躁:“见过帝嗣。”

  “请起。”

  赵巍人到中年,身材较为圆润,鼻头红肿凸起,两只眼睛看人时总是习惯[xing]地眯起,透出种略显滑稽的和善,实在不像是不通情理之人,他搓了搓手,在陆屿然开[kou]前道:“帝嗣驾临之前,天都少主也派人来说过溺海的事,若是帝嗣也打着想接管萝州的主意,就不必开这个[kou]了。”

  “如今三家争权,萝州无意卷入任何纷争,城中好不容易发展至今,百姓生存不易,才有起[se],不该沦为权斗的牺牲品。”

  赵巍说话时,陆屿然静静地看着他,瞳仁深邃,赵巍说着说着,就在这种目光中稍低了声音,神情严肃起来:“需要的时候,三家争取萝州,不需要了,便随意丢弃践踏,视人命为[cao]芥——”

  “赵城主。”陆屿然打断他,嗓音冷冽:“我不取城。”

  赵巍惊疑不定地止住话音。

  两人都坐着,一个浑身紧绷,一个松弛自若,仿佛身份转换,由客成主,陆屿然道:“巫山想在萝州建一座溺海观测台。”

  不是打着接手萝州的幌子夺城……

  赵巍定定神,接着明了,能把萝州发展成今[ri]局面,他是聪明人,思忖半晌,凝声开[kou]:“帝嗣准备将观测台建在哪?建成之后预备如何观测?需不需要人下海,需要多少人下海?凡人还是修士。”

  陆屿然直言:“我来,正是要与赵城主商议具体事宜。”

  赵巍嘴唇上下动了动,胡须颤动,他深深吸了一[kou]气,在开始谈话之前双手撑在桌面前与陆屿然对视,确认:“帝嗣当[ri]解萝州与噩魇家之围,避免战火[bo]及萝州百姓,赵某领这个情,也信帝嗣非温流光等蔑视生死之辈,是吧?”

  他的话语中对温流光很有些敌意,刚开始面对天都来使,态度也称不得好。

  陆屿然无意为自己立任何贤名,他对这个问题避而不答,只是敲了敲桌面,就事论事道:“我相信,与巫山合作,会是萝州城当下最好的选择。”

  赵巍在原地拧紧眉心站了半刻,一挥衣袖,吩咐左右亲兵:“去取纸笔来。”

  “帝嗣,请详谈。”

  ==

  外岛之上的庭院里,罗青山为闻央[bi]出乌苏毒素后便匆匆地抓着药箱从屋里出来,闻梁像兔子一样,一听这动静,立马蹿了进去,而罗青山则朝温禾安颔首:“二少主,我需寸步不离地跟着公子,这边只能先麻烦你了。”

  “好。”

  温禾安拿了支笔在纸上圈圈画画,闻言抬头冲他道:“你去吧,这边不用担心,我会照料好。”

  “对了。”她临时喊住罗青山,眼眸剔透:“罗公子身上可有迷魂[cao]?能否给我一些?”

  迷魂[cao]对凡人有迷魂之用,对修士无用,大多用来审问凡人,使他们迷迷糊糊间说出真话,且效用温和,对身体无害。

  罗青山留下一摞迷魂[cao],脚底着火一般走了。

  温禾安放下笔,推开房门进去,见闻梁小小的身躯半跪半趴在床沿边,拉着闻央的手不放,瘦黑的脸上又焦急又担忧,温禾安伸手探了探闻央的额头,轻声安慰他:“才解完毒是这样的,都要睡一会才能醒,放心,嗯?”

  “我知道。”闻梁抿着唇,怕吵醒妹妹,瓮声瓮气地道:“之前每次医师为她压制毒发,她都要睡会。”

  “这次之后,她真的能好吗?”小孩认真地确认,好像这是世界上最重要的事:“从今以后,再也不会复发了?”

  温禾安蹲下身,看着他的眼睛,笑着道:“真的,方才那位很厉害,他说没事,就一定没事。”

  “但是你妹妹还需要睡一会,我们出去等她好不好?”她捏了捏闻梁的手,道:“等她醒了,我送你们回家。”

  吃过苦的小孩总是格外听话,一旦确信人没有坏心便立刻卸下防备,言听计从。

  温禾安坐在桌前细捋闻梁给出的讯息。

  深山里那个住着“山神”的宗门对山里村民们也保持着神秘的面纱,对外更是查无此人,伫立深山几十年,萝州城城里人一听,均是满头雾水,听闻梁说,这是因为山神能力有限,明确表示过只庇佑山里村民。

  他们这些年确实从各种险峻山势,猛兽嘴里救下了不少人。

  所以村民们极度排外。

  外岛渐渐成为了一个与外界脱节,只有商队们还惦记的地方。村民们不觉得有任何不好,他们极为尊敬推崇山神们,用供奉神明的规格去供奉他们,将他们的话奉为圣旨,而山神们欣然接受这种待遇,并且给出了反馈。

  也就是村民们[kou]中的松灵。

  松是群山之魂,山神们给的松灵是个雪球一样的珠子,用晨起结露的蛛丝挂着,垂在山间的树枝上,谁若是找到了,谁便是受山神庇佑的人,这颗珠子放在家中,能为人挡去一灾。但若是谁想用不正当手段从别人手中强夺松灵,也会遭到反噬。

  因为这个规则,这么多年来,村民们没为松灵发生过不好的事。

  人人家中都有松灵,但没有谁会嫌多,都放在家里供着,恨不得点柱香奉起来。

  闻梁还说,山神隔段时间便会为村民们洁净泉水,降下甘霖,饮用之后神清气爽,疲惫全消,每到那个时候,他们便会朝山顶的方向稽首,感谢他们在乱世之中降下的庇佑。

  温禾安一开始就知道外岛邪门,现在是越听越邪门。

  他们到底想干什么?那两家真有这样的好心,一边谋划各种截杀陆屿然的计划,一边还能有闲心逸致天天做好事,花大力气给山民们赐福?

  温禾安一个字都不信。

  她在纸上勾勾画画,直觉这事不能再拖,她没看出这个地方有很针对陆屿然,但看出来山里的“山神们”,大概意在山民们。她初来乍到,短时间内根本融不进这里,现在当务之急是大概确认深山里“山神们”的人数,以及确认他们就是王庭和天都[chou]出组成“塘沽计划”的[jing]锐,在保证不惊动他们的前提下将他们活捉。

  巫山这次也来了人,若是能一锅端,管他什么[yin]谋诡计都会在无形中消散。

  如此一来,她的任务也算完成了。

  温禾安托腮想了想,最后伸手招来陆屿然留下的守卫,守卫们都得了命令,对她十分恭敬,无有不从。

  她将罗青山留下的迷魂[cao][jiao]给他们,覆耳细声吩咐:“带着我们带来的东西,去和村民们谈谈药材[jiao]易,趁其不备取迷魂[cao],记得只和经常出入深山狩猎的男子谈,记得注意分寸,只需问他们一个问题。”

  “山里的山神,究竟有多少。”

  她拿出四方镜,让为首的守卫输入气息,看了看天[se],温声商量:“不论什么答案,问到一个立刻告诉我,可以吗?”

  守卫脸[se]当即有点绷不住,连声道不敢。

  温禾安将七名守卫都派了出去,还剩三四位在院子里守着,她想了想,想起之前入山的阵法,将剩下两个招来:“你们去检查来前的山门以及下游山道,看看有没有布阵的痕迹,也和他们一样,一旦有消息,立刻通知我。”

  两个护卫抱拳领命。

  院里只剩下一个护卫,温禾安一看,发现是那个真正的杜家护卫,修为不高。

  温禾安再次将整件事在脑中过了一遍,过到一半,发现四方镜亮了,她点进去,发现不是护卫的消息,是商淮。

  【二少主,你那边还好吧?】

  她顿了顿,手指微动,有些迟疑:

  【都好。你们不忙吗?】

  三方汇聚,正是焦头烂额的时候,怎么商淮看起来那么闲?

  商淮回得很快:

  【陆屿然还在探墟镜里探着,我们在充当木头人等着。】

  温禾安想了想那个场面,不由莞尔,她发现商淮真的很有意思,除了找不到人说话这点烦恼外,每天都很欢乐。她看了看纸笔上画的[jiao]叉线,思忖一会,回他:

  【我问到了点东西,等到晚上差不多就有眉目了,有结果了随时发给你。】

  【好。】

  这个时候四方镜又来了一条消息,温禾安点进去看,发现是林十鸢。

  这几天林十鸢和她断断续续有在聊些事情,今天特意找来,是来提醒她的。

  【温流光和江召都到了,在蕉城。听说探墟镜给出的消息跟溺海有关,他们肯定不会在两条溺海主支上动手,比邻归墟的州城一共就几个,我听下面人禀报说,天都已经计划夺城了。】

  【你藏严实一点,能不出门就不要出门了,别被发现了。】

  温禾安拧紧眉,想了想,慢吞吞在四方镜上比划:

  【知道了。】

  她接着问:【珍宝阁的两位九境什么时候能到?月流呢?】

  林十鸢好像在思考怎么回答这个问题,消息隔了好一会才回:【现在蕉城萝州聚集的九境八境太多了,我不敢太明目张胆,他们还需要两三天才能到。】

  【月流那边已经联系上了,她接了信,立刻甩了手里的事赶过来了,但因为找不到靠谱的[yin]官摆渡,只能绕远路,预计还需要半个月。】

  温禾安盯着那两行字,看了许久,而后吸了一[kou]气。

  急不来。

  有办法总比没办法好,至少整件事都在缓慢推进中,有进展就是好事。

  隔了一会,她回:【好,等你那边两位到了,我过去一趟。】

  林十鸢很快回了她一个好字。

  就当温禾安要退出四方镜时,只见无聊的商淮又发了条消息过来。

  【陆屿然这几天估计有得忙,等回去,我给你们做饭吃。】

  温禾安视线落在后面几个字上,她看了看,给他画了一个可可爱爱的笑脸和两个字。

  【好呀!】

  商淮心满意足地放下了四方镜,他下厨和聊天的爱好在温禾安这里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回应与肯定,越发兴致勃勃。

  两个时辰后,闻央醒来了,两个小孩惦记家里的孩子,怕他们担心,说什么也要先回去。

  温禾安理解他们的心情,挨个摸摸他们的脑袋,起身给他们装了一些馕饼与易保存的点心,再偷偷摸了三颗银锭放进去,打结成了个小包袱,挂在闻梁的肩膀上。

  她让护卫送两个孩子回去。

  从天黑到深夜,足足三个时辰,她陆陆续续收到了护卫们的消息,村民们一开始根本不说,提起山神就警惕无比,眼神恍若要将人生吞活剥,等迷魂[cao]在眼前晃过,温禾安[jiao]代的问题一问,才被撬动了牙关,迷迷瞪瞪答话。

  结合十几位村民回答的情况,温禾安大概能判定深山里具体的人数。

  另外,村子周边确实有阵法的痕迹。

  夜里,送闻梁闻央回去的护卫大着头回来了,他对温禾安道:“姑娘,那个孩子刚解了毒,又执意要回去,路上吹了山风,现在发高热了。”

  温禾安闻言从椅子上起身,看了看外面黑沉的天[se],找了些自己在归墟抓的药踏进夜[se]中:“走吧,我刚好也有事要问问小家伙。”

  她又道:“让他们都回来吧。”

  护卫啊了一声,给在外将回的护卫发了条消息,告诉他们自己和姑娘外出了,让他们回来后在院里待命。

  几个孩子的家在村子深处,接近深山,十分偏僻,夜里可能还有豺狼野兽,所以竹楼下一层空着,燃着熊熊的火光,还洒了雄黄驱蛇。

  屋子不大,家徒四壁,但胜在十分整洁干净,几个孩子挤在一张床上,床边放着水和毛巾,见她来了,拘谨又不知所措,讷讷喊人,叫她阿姐。

  温禾安一一应了,温声细语地问过闻央的状况,又喂她吃了药,让他们放心:“她没什么大碍,烧一会就退了,明[ri]就又能和你们一起上山找松灵了。”

  说罢,她下了竹楼,朝闻梁招招手。

  闻梁哒哒跑下来,走到她跟前,脸庞涨得有点红,谢谢的话卡在喉咙里不知从哪里说起,哪知下一刻,怀中就被她塞了纸与笔,他不明所以,听她弯着眼睛说:“你若想谢我,不若拿出些实际行动来。今[ri]你说你曾在山上看到过山神,他们的腰带上还绣着小图案,你仔细想想,能将图案画出来吗?”

  闻梁点点头,抓着笔画给她看。

  画完,温禾安拿在火堆前仔细端详,眼神渐渐凝重。

  这个图案,她在与塘沽计划的人接头时曾看到过。

  绝不可能有错。

  回去时,闻梁坚持要送他们出岔路,走出一段路,踏进山腰处,温禾安才要将人赶回去,就发觉了不对,脚下的地面开始轻微震颤。起先响动还不明显,不过须臾,便已是地动山摇,尘土分滚,树木倒塌,护卫一愣,失声惊呼:“是地动!”

  温禾安反应极快,她拽着闻梁躲开一棵轰然倒下的巨木,抬眼间见护卫被山边滚动的半大石子砸到了后脑,举目四望,许多野兽从山里奔出来不顾一切往外蹿逃。

  她当机立断,将闻梁推进两方巨石间十数米间隔形成的天然山洞中,又从袖中[chou]出寒光迸发的刃片,眸[se]清寒,轻巧稳住身体平衡,斩了几头眼睛发亮,毫无理智的鬣狗,再将身高八尺,一身蛮[rou],生死难料的护卫拖进洞中。

  手心与额心都出了汗。

  “别出来。”她对闻梁摆手,自己守在前方,打算等兽[chao]与地动过去再回去看看情况。

  哪知下一刻,山壁上无数石子如洪流崩散流动,她只得往回退,没一会,却听耳边不断传来“轰隆”巨响,地面下不断抖动,声音振聋发聩,山洞发生了难以预测的变化。

  随着各种叫人惊心动魄的动静,在温禾安猛然抬睫的一瞬间,两块巨石倒塌,封死了唯一的出[kou]。

  留下内部狭小的,仅能容纳六七人的深黑空间。

  温禾安定了定神,脸[se]不太好看,她看不见闻梁,只能喘着气摸瞎问:“你们村里经常地动吗?”

  “有时会。”

  闻梁到底年龄小,再镇定的[xing]格这时候也有些憋不住,冒出段鼻音:“我没带松灵,若是家里有松灵,山神便会庇佑,地动与兽[chao]不会伤害我们。”

  温禾安捏着刃边沉默了,她去摸护卫的身体,手指触到他[kou]鼻边,发现那一下砸得他进气多,出气少。

  地动仍在继续,山洞支撑不了多久,至多一个时辰,他们便会窒息而亡。

  温禾安当机立断扯下挂在腰上的四方镜,四方镜还有点亮光,但光芒闪烁,明暗不定,这是他们所处之地灵流不稳定的缘故。

  这不是地动,这是驱逐,是警告。

  不管是地动,还是声势浩大的灵流催使,都会造成所在地灵流紊乱,四方镜消息传递受阻或者滞后。

  她现在给院子里的护卫发消息,消息可能直接发不过去,他们今早才高价买了个松灵仔细研究,闻梁说的话若是真的,或许院子里的人根本没有受到地动影响,里面的人会认为她还在小孩家里谈事情。

  温禾安在陆屿然和商淮的气息间犹豫了下,手指很快点进了第二道框中。

  她算着四方镜最多能发出去的字数,给商淮发了消息。

  【已确认‘山神’是塘沽计划执行者,找到九境傀阵师布阵痕迹,疑似徐家人,初步估计山里人数多达百位,其中有九境强者,开启了第八感洗涤与赐福。】

  【他们今夜开始驱逐外人,或将开始新行动。】

  【恐打[cao]惊蛇,巫山之人可于明[ri]一早进山,为保万无一失,九境多多益善。】

  温禾安顿了顿,就着最后一点微弱的灵光,手指飞快拨动,很是无奈:

  【我遇到了点麻烦,不知道巫山现在,还有没有得空的人手,能来山里捞我们一把。】

  ==

  萝州州城,陆屿然从城主府走出来,商淮一看,收起四方镜,迎上去道:“刚得到消息,天都和王庭都已经开始和[yin]官本家联系了,对付溺海,寻常人没办法,[yin]官本家把握会高点。”

  他声音里有点复杂的期待:“你看现在怎么办?我们要和那边联系吗?”

  陆屿然声音冷淡:“别白费功夫,他们再多长两条舌头,都说不动[yin]官家家主。”

  商淮叹息一声,问:“我们现在去哪?你跟赵巍谈妥了没?”

  “去城南,观测台建在那。”

  商淮点点头,还没说话,就见四方镜连着亮了几下,他原本还纳闷,想着这是什么人,大半夜的还能想起找他说话,一点进去,脸上表情就变了。

  他惊疑不定地将四方镜递给陆屿然,示意他看上面的内容。

  陆屿然眼神顿在温禾安发来的最后一行字上,雅黑的睫毛保持半垂的弧度,原本松松勾着四方镜的力道加重,眼底寸寸结霜。

  商淮琢磨着这个意思,道:“我去吧。你今夜走不开,长老们都在等着,观测台的位置也需要你来定,我反正一身轻松,来回走一趟,也不耽误——”

  “我去。”

  陆屿然说话间,已经率先一步原地劈开一道空间裂隙,声音冷透了:“让长老们先散了,我明早给他们个[jiao]代。”

  也跟着他数度经历生死险境,但从未有过这种待遇的商淮心里很不是滋味地跟着踏进了裂隙里。

  看得出来,陆屿然现在心情不算好。

  从萝州到外岛需要半刻钟,在这期间,陆屿然捏着商淮的四方镜看了好几遍,商淮也没敢触他霉头让他还,须臾,陆屿然拿出了自己的四方镜,嗤然一笑,声调微哑。

  商淮凑上去一看。

  上面一片空白。

  他往上拢了拢自己的大氅,一路上没敢怎么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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