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细细柔柔的声音传来。

  睿帝微眯着眼去寻，只见江惜月身穿粉色的彩蝶纹样的罗裙，落落大方地站起身。

  “好，既然如此，就由你为南梧太子献艺。”睿帝满意地点点头。

  “臣女为太子献上一支琴曲，请太子不吝赐教。”

  南梧太子含笑打量了一下江惜月，做出请的动作。

  登时就有宫人把一架瑶琴放置到殿中，江惜月走到瑶琴边。

  父亲让她把握住今晚的机会，在慕廷钰面前好好表现一番，明王也会推波助澜，让白疏香入了南梧太子的眼。

  之前段琼瑾有意无意地跟她透露过，白疏香之所以入了宸王的眼，是因为宸王病中时，她日日为宸王抚琴。

  早知道表哥有这癖好，她早就把本事显露出来了，哪里会让白疏香钻了空子？

  她从小习琴，自认琴技超群，今晚她一定要把表哥的心收入囊中！

  江惜月满怀信心，优雅地坐下，素手抚上琴弦，琴声倾泻而出。

  江惜月的琴技还算是娴熟，虽不算极好的，可也算不错了。

  一曲罢，殿中叫好声不断。

  江惜月心中得意，盈盈施礼道：“臣女献丑了！”

  余光偷偷瞟向慕廷钰，见他正和沈凌风在说些什么，俊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

  表哥笑了，表哥定是觉得她弹得不错，所以眉眼舒展。

  江惜月暗自得意，又瞟了一眼白疏香，见她和徐紫筠凑在一起，很是亲昵。

  她清了清嗓子，道：“太子殿下，臣女知道有一人，琴也弹得不错，太子若是愿意，也可请她抚琴一曲。”

  南梧太子本来正觉得索然无味呢，江惜月一言倒是引起他的兴致来。

  “哦，不知是哪家的千金弹得一手好琴？”

  江惜月含笑道：“正是护国公府的白疏香。”

  南梧太子一听，眼前一亮。

  白芷萝一惊，沈青云父子也是一愣。

  白疏香突然间听到江惜月提到自己的名字，眉心一蹙，她想干嘛？

  “陛下，孤能否请沈家嫡女抚琴一曲？”

  “这……怕是不妥。”

  “为何？”

  睿帝看向白疏香，白疏香起身，道：“陛下，臣女并不擅此道，请陛下见谅，请太子见谅！”

  南梧太子闻言，抬眼望去，见她一袭淡青色衣裙，挺直腰杆，身段玲珑，应答时也不见慌乱，落落大方。

  果然是她！

  南梧太子嘴角噙笑，道：“孤不介意，姑娘可随意抚一曲。”

  江惜月笑道：“你若是不肯抚琴，可得敬太子一杯酒。”

  “姑娘若是不肯抚琴，那就敬孤一杯酒可不够。”南梧太子阴恻恻地笑着，看着白疏香的眼神，就像一头狼盯着猎物。

  “哼，南梧太子好大的口气！这里不是你南梧，要耍威风，回你南梧去！”

  这等天不怕地不怕的语气，只有慕廷钰了！

  南梧太子转头看去，果然对上慕廷钰一双凛冽的眼。

  “七弟，莫要放肆！大晟与南梧是友邦，不可这般无礼。”明王道。

  南梧太子与慕廷钰都默不作声，无言地对视了一会儿。

  “不就是弹琴吗？我弹就是了。”白疏香一出声，全场的目光都投向她。

  江惜月心中暗喜，段琼瑾说宸王表哥给白疏香请了一个老师，也不过教了一个月。

  学一个月能学成什么鬼样子？指法都认全了吗？琴谱会看了吗？

  未来的宸王妃连基本的雅人四好都不懂，如此粗鄙，岂不是要丢了皇家的脸？

  她就安心地坐等白疏香打脸。

  白疏香不顾场上各色的目光，一步步地走向殿中的瑶琴。

  素手调素琴，瞬间，清泠泠的琴曲如流水流淌出来。

  场上众人的心跟随着琴声平静下来，眼前仿佛出现了青翠欲滴的森林，月光温柔地洒在萋萋芳草上，芳草连着溪水，清泉石上汩汩流。

  紧接着，琴声变得欢乐起来，仿佛太阳升起，普照大地，百鸟鸣唱。

  狂士共聚竹林中，共饮美酒，一个个喝得醉醺醺，步履蹒跚，疯疯癫癫，东倒西歪，唱歌的唱歌，舞蹈的舞蹈。

  最后慢慢地，归于平静，有一种繁华落尽，只余落寞之感，让人有一种醉后是天堂，明日醒来又是一日苟且的悲凉无力之感。

  余音绕梁，场中众人都还沉迷其中，未能自拔。

  江惜月都震惊地看着白疏香，怎么可能？不是说只学了一个月吗？

  过了许久，众人纷纷缓过劲，有人悄悄拭去眼角的泪花。

  “太厉害了，太厉害了！其中《酒狂》部分把蹒跚的醉态演绎得极好！”

  “这分明是将几首曲子杂糅到一起，弹出来的，可到底是怎么做到如此无缝衔接，如此自然的？”

  “这曲子有自然的清幽，有欢乐的共饮，有酒后的醉态，最后一切浮华化为灰烬，有些凄凉之感。”

  中书令徐大人慨叹道：“古来抚琴有三大境界，一是技，二是艺，三是道。江家姑娘琴技娴熟，可太重技巧，匠气太重，少了灵气，囿于第一层——技。”

  “而沈家嫡女则灵气十足，巧妙地融合了好几首琴曲，融合得十分自然，弹奏也潇洒，行云流水，人与琴融为一体，随心所欲，音与意合，陶然忘机，已然是道的境界。老朽佩服佩服！”

  听到徐中书令给出这么高的评价，睿帝也是大吃一惊，要知道徐中书令是朝中出了名的爱琴之人，琴之一道的修为也是极高的。能得他如此夸赞，实属难得。

  睿帝是真没想到，本来以为不丢脸就已经足够，没想到白疏香给他挣了这么大的脸，他吃惊地看着白疏香，欣慰地笑了。

  慕廷钰看着白疏香，眉里眼里都是笑，方才殿中全心抚琴的白疏香仿佛会发光一般，实在让他移不开眼。

  江惜月又气又恨，恨得牙痒痒，手中的锦帕都要被她绞碎了。

  偷鸡不成，反倒蚀把米，倒让白疏香狠狠地出了风头，自己成了那个陪衬的小丑！

  睿帝得意地望着南梧太子，问道：“不知太子觉得如何？”

  南梧太子方才也是半天才缓过神来，白疏香果然是个能摄人心魄的佳人，他心中愈加满意。

  “孤也觉得沈家嫡女奏得极好，如闻仙乐，让人欲罢不能。孤斗胆想跟陛下提一个请求。”

  “太子请说。”

  南梧太子嘴角微勾，道：“孤请求纳沈家嫡女为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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