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着孩子跟娘的的面呢——”

  林立山无奈看了一眼抱着自己两只腿的妻儿，忍不住叹气，只能站在那喊钱氏。

  “娘，就我去吧，啊。”

  “孩子他爹——”

  陶氏拉不住自家男人，哀嚎一声，接近疯癫。

  “翠兰，老三还没成家，我又是做大哥的。”

  陶氏只是哭，见劝不动林立山，她又去求钱氏。

  “娘——你说说话啊，你真要眼睁睁看着我们一家人妻离子散么。”

  这话刺痛了一直沉默的钱氏，她紧缩着眉，瞬间好像老了十岁。

  怎么一有事，老三就不是他们一家人了？

  老三这两年挣的钱没少补贴家里和两个孩子，现在有事了，就分的这么清楚。

  但是同为女人，她能理解儿媳妇担心丈夫的心，只是难免觉得一阵心寒。

  钱氏闭着牙关，久久做不出决定。

  旁边跪在他爹身边的林浩站起来，一脸坚毅决绝，心里一股热切冉冉升起：

  “爹，让我去吧！”

  他觉得自己也长大，是小小男子汉，也是家里的一份子，替长辈从军，保家卫民，抵挡外敌！

  “胡闹！”

  林立山甩了一下袖子：“你小小年纪上哪去。”

  红梅也拉了一把林浩：“浩子，都这个时候，你就别给家里添乱了。”

  浩子见自己的提议不被大人采纳，只能站到一边。

  红梅心里也不想让爹上战场，可是小叔平时也很好。

  她在心里恨敌人，为什么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打仗？

  林立河抿着嘴唇，良久，他起身，跑去门外。

  回来的时候手里已经抓着两根树枝。

  “既然如此，我跟大哥抽签。

  一长一短，抽到短的就随军北上，抽到长的就留在家里照顾老娘。”

  陶氏大叫：“不行，老三，你不能这么干。”

  抽签的话，就还是有一半的几率被抽中，她不想让林立山冒这个险。

  旁边的钱氏已经哭好了，此时她脸色铁青：

  “抽吧，就按照老三说的，谁抽到谁去！”

  两个儿子，手心手背都是肉，让谁去她这个做娘的都不舍得，抽签最公正。

  让老天爷来做决定。

  林立山虽然做好自己要上战场的准备，这会真要抽这个决定自己命运的“签”还是忍不住哆嗦。

  林立河一脸平静，举着两根树枝，让大哥来抽。

  两根平齐的树枝紧紧攥在他手里，手心包裹住看不见的地方，代表着接下来两个人不同的命运。

  “大哥——”

  林立河又把手往老大的面前递了递，林立山认命般闭着眼睛，伸手就抽了左边的那一根。

  “怎么样，是长的还是短的。”

  陶氏立马跑过来将林立山抽出来的小树枝拿在手里，然后迫切的想从老三这得到答案。

  钱氏的心也揪着，她大概已经知道是什么结果了，跌坐在一旁抹着眼泪。

  知子莫若母，老三，太为别人着想了！

  林立河换了另一只手，举着手里的小树枝对着几个人道：“大哥抽到长了的，三天后，我去随军。”

  陶氏听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高兴的抱着女儿哭了。

  “老天爷保佑，老天爷保佑——”

  说完才意识到自己的话不合时宜，立马又闭上了嘴。

  林立山看到钱氏在哭，上前要去安慰，陶氏一把将他拦下：

  “老大，记住，这次是你欠老三的。”

  林立山像小时候一样，垂着头，站在钱氏边上。

  定了谁去服兵役后，钱氏眼泪一抹，立刻就在屋里收拾起来。

  三天后人就要走，她得抓紧时间给儿子多准备两身衣服。

  老三还没娶妻，衣物一直都是钱氏帮着收拾。

  这会儿找出来倒也不费事。

  “早知道有今这次这么一遭，前些日子我就不应该犯懒，应该勤快些帮你把冬天穿的鞋给纳好喽。

  这两晚娘就是不睡觉，都给你把鞋做出来。”

  林立河就坐在边上，听着钱氏絮絮叨叨给自己收拾东西。

  “娘，用不上给我准备那么多东西，到了军营，上面肯定会发的。”

  钱氏撇嘴：“你懂什么，一个军营那么多人，发到你手上能有多少，能有多好？

  娘给你纳的鞋底都是一针一线足足的，不比发的穿着舒服。”

  林立河知道钱氏是想多给他准备些东西带上，这样她心里才能放心、舒服些。

  “阿娘说的对。”

  突然钱氏把鞋底往床上一放，神秘兮兮对老三道：“你在这等着。”

  说完急匆匆跑去自己房间，然后进来的时候又把房门给带上。

  惹得院子里正洗衣服的陶氏频频侧目。

  “这个，是娘这些年替你攒下来的，你都带着。”

  林立河疑惑的接过来，打开钱氏刚刚塞到他手里，用布层层包着的东西。

  “这——”

  布里面是一张十两的银票，外加几十个铜板。

  钱氏一把又将这些银子从儿子手上拿回来：“这银子都是这些年你在外挣得孝敬我的。

  原本是想着帮你攒着，等你哪天娶媳妇的时候用。”

  说到这里，钱氏眼眶又是一红。

  她年轻的时候就守寡，一个人拉扯三个儿子长大。

  老大，老二陆续成家，到老三这里，家里是最困难的时候，所以林立河的婚事，一直就耽误到现在。

  “阿娘给你缝在里衣里面。”

  钱氏抹干眼泪，拿着一件老三的里衣，就把十两的银票缝在贴身的地方。

  “娘，你把钱给我了，你们在家用什么。”

  这次大哥留在家里，也是要交十五两银子才行的。

  这一下自己又带走十两，家里肯定没剩多少银子了。

  “这你别操心了，你到外面把自己操心好就行。

  我们好好的在家里，只要有一口吃的不饿死就行。

  你不一样，老话说的好，穷家富路，听娘的——”

  林立河知道拗不过他娘，只能随她去了。

  像林家平时这么和睦的，都出现争执。

  村里其他人家可想而知。

  有的人家在为谁去服兵役吵得不可开交，甚至大打出手。

  还有的人家在为凑够十五两银子发愁。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根本就没有给他们任何一点喘息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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