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完这些事情，东边的天色泛白，李智允借着手机的光线，将她觉得不再需要的照片挑出来。

  看着照片上触目惊心的伤痕，她喟然而叹，从背包里找出打火机，轻轻一按，火舌逐渐吞噬她手上照片的色彩，火光照亮了她轮廓完美的侧颜。

  李智允的表情复杂，曾经的伤疤被一次又一次地撕开，从法庭到网络，迫使她无数次回望过去。或许，过去也没那么重要吧，至少它不能决定她的现在与未来。

  随着照片一张一张被烧毁，她感觉到阔别已久的宁静。

  火焰一寸寸吞没照片，灰烬落下，剩下的部分变得轻飘飘的，李智允饶有兴致地轻轻吹了口气，火团飘起，她扬起唇角，起身将火团越吹越高。

  看着它变成灰烬落下，她闲适舒心地展露笑颜。

  “智允！”

  “嗯？”李智允疑惑转身，看见满头大汗、气喘吁吁的田玖国。

  “你不是在国外吗？怎么……”

  还没等李智允说出她的疑惑，田玖国冲上来紧紧地抱住了她。

  从看见twice最后一场首尔演唱会，智允的直拍视频开始，田玖国总感觉不对劲，智允的眼神空洞冷静得不正常。可他身处美国，他打不通李智允的电话，twice其他成员、甚至她的大姨也打不通她的电话。

  好在她跟她的经纪人还有沟通，甚至发了一条IG帖子回应最近大众对她的称赞，证明她还活着。

  然而，那条群发的信息，“我很好，我需要休息一下”，并没有让他感到安心，反而让他读出了一种告别的味道，他总觉得那是条智允选择告别世界的讯息。

  他依然没能打通智允的电话，于是他慌张地连夜从美国赶回这个秘密基地，果然，智允一个人在这里。

  田玖国心惊胆战地看见她一个人慢慢走到没有围栏的楼顶边缘，慌张地叫住她，紧紧搂住她的时候，他才感到片刻的安心。

  李智允感觉自己的脖子和肩膀处有水滴滴落，啊，他为什么又哭呢？

  田玖国哭着祈求她：“智允，你不要离开，好不好？”

  呃，李智允想起自己曾经拜托他在她发病的时候找到她，原来他是误会了她的举动。

  不过，按照她原本的计划，她确实会在选择自杀前给所有人群发信息告别，也不算完全误会吧，她很感激田玖国竟然真的找到了她，虽然有些误解。

  李智允迟疑地抬起手，拍拍他的后背，想要解释：“我确实讨厌这个世界，痛苦得想要离开，但……”

  还没等她说完，田玖国把她抱得更紧了：“智允，你是我生命中遇到的最好的礼物，你是我人生中的奇迹，我爱你。”

  李智允安抚般拍着他后背的动作一顿，眼睛震惊地瞪大，啊，她最好的朋友在跟她告白？！

  “智允，我爱你，离你越近，越是不可救药地爱上你，爱你的坚韧，爱你的脆弱，甚至是你的痛苦。智允，不要走，留下来，好吗？”

  “就当是可怜一下我。”

  “可怜可怜我吧，智允呀。”

  田玖国将头埋在李智允的颈窝，泪水浸湿了她的衣领。

  只是，李智允慌张地坦白：“玖国呀，我没想自杀，我只是回来找东西。”

  “嗯？！”田玖国的鼻音里都带着不可置信。

  两人愣在原地，然后，告白的人和被告白的人都沉默地坐在楼顶，看着天边的太阳从露头到完全升起。

  李智允第一个打破安静，她迟疑道：“呃，你还想要我的答案吗？”

  田玖国将头埋在臂膀里，不愿面对现实，他过去见过太多智允无情拒绝别人告白的场面了，那叫一个果决残忍、不留情面。

  他之前一直以为是法庭宣判那天，他爱上了她。

  但他之后慢慢想明白了，他对她从来不是友情，而是爱情，他好奇着她，怜惜着她，敬佩着她，满眼满心都是她，只是不敢戳破朋友的面纱，因为害怕被拒绝。

  反正他是智允最好的朋友，没其他同性能比他更亲近智允，他只需要守着智允开窍就好。

  李智允读懂了他的拒绝和逃避，但她还是想要跟他说清楚，田玖国对她而言，是特殊的。或者说，她心里认定的两个最重要的友人，就是他和金悦迩。

  “玖国呀，抱歉，我现在给不了你承诺。很多事情，我还没想清楚，可以等我想清楚后，告诉你结果吗？”

  田玖国慢慢抬起头，笑容灿烂：“嗯。”她没有拒绝我！

  李智允能准确区分亲情，因为它是基于血缘无条件的爱意流转。友情和爱情，她现在有点混淆了，都是她跟陌生人主动或被动地建立一种深刻的情感联系，但它们有什么不一样吗？

  她敢说，她和金悦迩之间的共生关系，感情深度上不亚于任何电影宣传的爱情，所以，友情也是爱情吗？李智允看不懂，所以她没舍得拒绝，也无法给出答案。

  就这样吧，此刻，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她给林静妍发了信息让她回来帮她策划个人专辑，李智允现在没有力气去统筹安排这件事，她需要林静妍的帮忙。

  李智允站起来，收好她重新找回来的合照和储存视频的硬盘。

  她问田玖国：“你要回首尔吗？我大姨也是今天回来，她估计要先去公司跟高层吵架。”

  “嗯，我要回首尔，搭最近时间的飞机飞美国。”

  田玖国主动拿过她手上的背包，扔掉无用的铁锹和保险箱，两人戴上帽子和口罩，坐上返回首尔的大巴。

  回程路上，大巴里没几个人，两人坐在最后，远离前排的大妈大爷。

  田玖国凑到李智允的耳边，低声询问：“智允，你的头发是怎么回事？”

  “我自己剪的，长发太麻烦了。”李智允有气无力地靠在座椅上，她最近洗头发都觉得费劲。

  “你之后要出国吗？”

  “嗯，不过我打算先发我的个人专辑。”她嘲讽笑道：“他们那么好奇我的内心，我便剖开给他们看看。”

  田玖国握住她的手，将她的头放在自己肩膀：“这样会舒服一些。之后呢，出国了还打算回来吗？”

  “其实我也不知道我会休息多久。”李智允感到困意袭来，她合上双眼，低声叹气：“我好累，而且我现在也不确定我是否能继续坚持这个职业。”

  “如果我能找到我所热爱的，或许，我会选择离开。”

  最后几个字含糊到听不清，田玖国连猜带蒙，听懂了她的意思。

  他看她出道，看她在外界的期待和真实的自我间挣扎，努力保持平衡，但这种脆弱的平衡现在被人无情打破。他喜欢看舞台上闪闪发光的智允，但他更希望智允能过得幸福。

  大巴到站后，两人分别，田玖国抓住李智允的胳膊，恳求道：“智允，你不要不接电话，好不好？”

  好像永远也打不通的电话，快要把他折磨疯了。

  李智允难得心虚，想起那一长串的未接电话，抿嘴乖乖点头：“我之后会接电话的。”

  “拜拜，玖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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