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妙曲望着满地狼藉，绷紧的心弦似乎砰的一声，断裂开来。

  从赵琢影恐惧、疲惫的眼神中，不难看出他这一路上进行了太多的伪装。

  他的嘴角抽搐，除了一句冷漠的“随便吧”之外，终究没有表露出来他的真实想法。

  他说过自己不过是个普通人啊。

  对他来说，应付多变的诡异事件已经精疲力竭，更何况还要应付旁人的勾心斗角。

  “琢影，你是不是觉得这样的遗言很酷啊。”林妙曲无奈地说道。

  “因为我吃准你了。就算是心中的憋屈无处安放，你也不可能断绝我道歉的机会，对不对啊？”赵琢影苦笑道。

  “你认清现实吧。街管的队员们悉数消亡，即便是单独挽救了你，也不过是延长你的死期而已。”林妙曲刻意地说道。

  “横竖都是一死，我已没有回头路。所以，我不怕啊。”赵琢影坚决地说道。

  “这样我就放心了。”林妙曲苦涩地说道。

  林妙曲拉住赵琢影的手，感受着他微弱的脉搏，随后轻轻放在了她的肚子上。

  赵琢影的声音模糊不清，仿佛是从天外飘飘洒洒落下的雪片，低沉地问道：“我不懂……什么意思？”

  “这是你……不，曾经的你埋下的种子。”林妙曲细若蚊蝇地说道。

  她不确定眼前半死不活的赵琢影，是否听得清如此惊人的话语。

  她更希望赵琢影听不清楚。

  正因如此，她才敢于卸下心里的负担，将这个秘密脱口而出。

  不过，就算赵琢影听得清楚，后续他会怎么想，怎么做，也都与自己划清界限了。

  因为她已经下定决心，哪怕是独自承受时间线变更的恶果，也要强行催动反方向的钟。

  曲妙人不能尽和，

  言是人不能皆信。

  她紧握的那只手彻底融化，指缝间流淌下来，在她的白裙子上洒下一道道凄美的艳红色。

  “小丑，帮学姐一把。只有你才能讲述我的故事，否则在新的时间线上，没有人会记得我。”林妙曲凄冷地说道。

  “嘻嘻，保证完成任务。学姐比我早来两天，自然有发号施令的资格。”小丑嬉皮笑脸地说道。

  “我没有那个资格，有机会的话，你随意对我发号施令好了。只要你不抹黑我，我们就是一辈子的好同学。”林妙曲摆了摆手，无奈地说道。

  “我会打造一副精美的棺材，等着你哦。”小丑说道。

  “记得留个大点的通风口，我有幽闭恐惧症的。”林妙曲说道。

  林妙曲调用小丑的诡象，将她的信念注入到了自己的诡象中，并且附加一个新的条件，以全部记忆为赌注，确保反方向的钟朝着理想的状态进发。

  维米尔的意志不断尝试抹除她的存在，每一次她都凭着坚定的信念阻挡下来。

  “三。”

  她想到了生死未卜的母亲——林江月。

  母亲的遭遇更为离奇，没有人目击她的失踪，更没有人清楚她的去处，仿若冥冥中出现一只巨手，将母女的宿命缠绕在了一起。

  这是属于家族的宿命。

  自从林妙曲涉入恐怖街，这种宿命感愈发强烈，使她夜不能寐，在恐怖街中不断寻觅着母亲的踪迹。

  “二。”

  林妙曲不再埋怨母亲的不告而别，独自承受着一切压力。

  在她短暂的生命里，“校园”始终是一个美妙的词语，作为她的精神依靠。

  可是，赵老师所谓的有罪论，令林妙曲实在是无法苟同。

  虽说恐怖街上满是失去人性的疯子，但他们的疯是磨练出来的手段。

  只有疯子，才会无所顾忌，才会失去恐慌、畏惧的人性。

  她只希望在时间线变更之后，自己的一抹残魂仍旧残留在恐怖街上，默默注视着赵老师的谋划，与赵琢影那双一无所知、斗志昂扬的眼睛。

  即便他们没有可能相认，至少也能求得些许的安心。

  “一。”

  至于她肚子里的孩子，实在是说不出口、拿不出手的存在。

  姓赵吗？

  按赵老师的说法，这个孩子不过是鬼迷心窍的产物，即便降生下来，也必定出现一个孽子，败坏他的名声。

  算了，赵老师不会认的。

  维米尔没有想到，在化为无形意志的现如今，他竟然会被一股莫名的力量攻陷。

  那股力量同样是无影无形的存在，却似乎挥动着无数颗拳头，朝着他的意志发动猛攻。

  不光如此，一行墨绿色的字体悄然浮现，覆盖住了他的视线。

  “稍安勿躁，请各位迎来不合理的时间线。”

  “真是惊喜啊，有关于时间的诡象正好契合着我的天道诡象，一旦融为一体……”维米尔兴奋地低语。

  此刻，无论是小丑、维米尔的意志，还是满地的染料与残躯，都尘归尘、土归土，消弭在了时间的长河中。

  林妙曲感到疲软无力，曾经在时间那里欠下的账统统奉还，在这种时刻清算了代价。

  爱美的林妙曲掬起一捧河水，不可置信地望向自己苍老的模样，霎时间里一切都明悟过来了。

  林妙曲安详地闭上了眼睛，任由哗哗的流水声掩盖住了她紊乱的思绪，以及她满是皱纹的躯体。

  毕竟，这称得上一个美好的结局……

  赵琢影睁开眼睛，迷蒙地望着展厅内杂乱的景致。

  队员们站起身来，报以一无所知的态度，回望着他们的赵队。

  赵琢影依稀记得，维米尔的意志浮在空中，降下天罚般的诡象，将众人的印迹抹除于世间。

  后来，他对小丑的掌控告一段落，在偌大的展厅中，只剩下小丑与维米尔的意志对峙。

  可是，二者全都消失不见。

  他捂住痛不欲生的脑袋，嘶吼起来：“难道一切都是我的臆想吗？”

  “嘻嘻。”

  他猛地抬起头，用布满红血丝的眼睛盯着眼前的小丑。

  “你在笑什么啊？”赵琢影质问道。

  “看来，你什么都不记得了。真是愚蠢啊，这样叫我怎么看戏啊。”小丑无所谓地说道。

  “在我们消失之后，你到底做了什么？”赵琢影愤怒地问道。

  “聂梓好像有一个来不及开口的秘密……嘻嘻，提醒到此为止。”小丑俏皮地说道。

  小丑重新化为阴影，融入了赵琢影的脑海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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