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意思，真是太有意思了。难怪你的论点如此前卫，原来，你的思维本身就是常人难以企及的。”赵琢影眼中散发着欣赏的目光，惊异地说道。

  李老爷子摆了摆手，意味深长地说道：“这都要归功于琪斫啊。如果没有你这样的明证摆在眼前，我就不可能进行如此大胆的联想。”

  赵琢影恍然大悟，李老爷子无疑是在有理有据的基础上，对他进行指点。

  要不然，自己沾染的味道如何解释？

  这一事实，令他的心情再度跌至谷底，难以置信地望着自己的双手，一时竟分不清何谓真实，何谓虚假。

  赵琪斫出于不为人知的目的，创造出了一个全新的自己，又将巨兽的血肉糅合了进来。

  哪怕是在瞬息之间，想象着这种疯癫的想法，都会受到精神上的炙烤与煎熬。

  更难以想象的是，这种想法竟然是跟自己出自同一种思维方式，甚至是同一颗大脑之中。

  “所以说，我是经由他人之手，创造出来的独特存在。我，究竟是不是我啊，我的宿命甚至都在他人的掌控之中。”赵琢影苦笑起来，宛如一阵阵无声的抽泣。

  他不断耸动着肩膀，迷茫地望着对面的空座位，犹如一个可怜的溺水者，试图抓住在水面上漂浮的稻草，而结果注定是徒劳无功的。

  他时而讥笑自己，时而悲痛欲绝，仿佛刚从精神病院中逃了出来，拒绝治疗的患者一样。

  甚至，就连他的存在，都是无法确定的未知数。

  他觉得自己就像一个没有目的地的旅人，在早已铺好的道路上，只能机械地迈着步伐。

  这真的可以称之为存在吗？

  陈和光眼睁睁地看着赵琢影陷入窘境，却不能给予任何的安慰，急得团团乱转。

  于是，她抓住了李老爷子的胳膊，用力摇晃起来，气冲冲地瞪着他。

  “喂，老爷子，快帮帮我。我不能待在这个鬼境界里，不管你用什么法子，我都愿意承担后果。求求你了。”陈和光生硬地哀求着他。

  李老爷子叹了一口气，无奈地说道：“小姑娘，这是你的诡象，全凭自己的掌控。只有当你不再忧心的时候，才能重返肉身。”

  赵琢影抬起脑袋，狼狈地望着那个空座位，重新整理一下制服，若无其事地说道：“和光，怕什么怕。不是有我在吗？李老爷子，继续讲吧。”

  李老爷子饶有兴趣地望着他的面庞，突然站起身来，放声大笑，热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小伙子，我现在明白了，琪斫将你引到魔剧院的目的。如果照你这样的性格，接下来的道路只会愈发艰难，悟道更是遥遥无期。”

  “我有一个请求，不要再跟我提起他。我是我，他是他，千万不可混为一谈。”赵琢影竖起一根手指，淡漠地说道。

  李老爷子的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越过栏杆，俯身向下，冲着半山腰的梦蝶观招了招手。

  片刻之后，孟双蝶轻飘飘地浮了上来，恭敬地问道：“老爷子，请问有何指示？”

  “小蝶子，距你得道，已有多长时间了啊？”李老爷子背着手，严肃地问道。

  “三年。我能得到今天，全靠老爷子的悉心教导。”孟双蝶抱拳行礼，恳切地说道。

  “你的师兄耗费毕生心力，布置了一个渺茫的计划，若有可能，就将推翻整个世界。你愿意付出自己的生命，从而协助他吗？”李老爷子望着茫茫的天空，低沉地问道。

  “我愿意。”孟双蝶没有丝毫犹豫，接下了这个相当无理的要求。

  李老爷子静静地站在栏杆前，摊开手掌，露出饱经风霜的褶皱。

  随着他的动作，一股无形的重压从他身上释放出来，向四周弥漫开来。

  周围的草木在这股重压的作用下，不由自主地弯下了腰，仿佛是在齐刷刷地向他跪拜。

  孟双蝶安然自若地等待。

  他察觉到了自己的道行渐渐流失，思维也不再清醒，回归了李老爷子的手心里。

  他的血肉迅速地消逝，在山崖上缓缓飘散，犹如一朵朵绚丽的樱花。

  最终，他回到了原原本本的状态中。

  在白骨森森的眼眶中，飞出了两只色彩斑斓的蝴蝶，恰好落在了李老爷子的手掌中，温顺地扇动着翅膀。

  赵琢影望着如梦似幻的这一幕，惊愕到了极点，俯下身子，忍不住地干呕起来。

  “他是我得意的弟子，也是你的朋友，但是，这些都抵不过你的重要性。只有这样，才能确保你的安全。”李老爷子轻声细语地说道。

  这些冷冰冰的话语，仿佛一阵夹杂着冰雹的寒风，直直地吹进了赵琢影的耳朵里。

  他无法继续忍受下去，捂着自己翻云覆雨的肚腹，低沉地咆哮起来：“不，你在说什么胡话。在这个世道，谁会比谁更重要呢！”

  “不必惋惜。他回归到了自己的本质，山是山，水是水，没有任何分别。多年之前，我在山野间点化了它们，现在正是需要它们的时候。”李老爷子面无表情地说道。

  他将手掌轻轻合拢，竖起一根指头，指向了赵琢影的方向，同时碾碎了其中的一只蝴蝶。

  蝴蝶的翅膀化为斑斓的碎片，朝着赵琢影的脑袋飞了过去，融入了他闭塞不通的梦境里。

  紧接着，李老爷子抓起了一块仙之心的残骸，隔空一击，塞进了赵琢影的胸膛之中。

  “过去的你只不过是浪掷光阴，挥霍天赋，无意识地滥用着诡形。或许，你可以轻而易举地击败凡人，但是这不足以支撑你的得道之路。”李老爷子继续说道。

  另一只蝴蝶翩然飞去，在小亭子里不断绕行，仿佛是在向着过往的记忆道别，随后落在了赵琢影的肩头上。

  “而今，我为你指一条明路——梦境。在阴影丛生的梦境之中，精修此道，才能激发你真正的天赋。”李老爷子严肃地说道。

  陈和光皱着眉头，难以理解眼前的状况，急切地问道：“老爷子，这样就可以得道了吗？”

  可是，她没有得到李老爷子的回应。

  “是啊。究竟是我得道了，还是梦中的那只蝴蝶得道了呢？真是真假难辨啊。”赵琢影望着她的方向，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极其纠结地说道。

  不过，陈和光无暇顾及其他，飞奔过来，紧紧地抱住了他。

  在这一刻，他们之间的距离不再遥远，仿佛心与心没有任何隔阂，紧密联系在了一起。

  赵琢影瑟瑟发抖的躯体，如同冰块一般逐渐融化，落入了温暖而又真实的怀抱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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