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这边张潇一边叹气一边开门。

  刚打开门，就听见身后一个小孩的声音：“漂亮阿姨。”

  吓得张潇差点就地生产！

  浑身汗毛都起来了，她扶稳了门框才敢回头。

  “漂亮阿姨别怕，是我哦。”小肉包走到张潇身旁。

  张潇才吐了一口气，她呵呵两声：“阿姨才没害怕，是身体行动不便而已。”她还挺了挺肚子，仿佛在力证她说的话是真的。

  肉包向前一小步，把耳朵轻轻地凑近张潇的肚子，又看了看，问道：“漂亮阿姨，肚子里的小宝宝是弟弟还是妹妹？”

  “阿姨也不知道哦，等他出来的那天就是惊喜，嘻嘻。”张潇笑着说道。

  “嗯，一定是个特别漂亮聪明的小朋友。”肉包点点头说道。

  张潇简直乐开了花，心想着：“跟这个小子颜值差不多就行，差一点也行的。”

  “漂亮阿姨，我想喝点热水，肚子也很饿。”直到听到肉包说这话，张潇才正式回过神，想起来刚才发生了什么。

  “你刚才躲到哪里去了？我得先给你家那奶奶和阿姨打个电话啊，她们找你都快急死了，而且这外面还是有好些坏人的，你不要自己跑出来啊，身边没个大人跟着你，实在太危险了。”

  肉包却连忙拉住张潇的手，大眼睛眨巴眨巴，软软糯糯地说道：“漂亮阿姨，先带我喝点热水吧，好冷啊。”

  张潇看着肉包黑葡萄一样的眼睛，瞬间心软得一塌糊涂，就妥协了，想着让他先喝口热水也不迟，别把孩子吓着。

  于是张潇就带着肉包进了室内。

  张潇艰难地靠脚趾的触觉换拖鞋，肉包看到连忙蹲下去把拖鞋套在张潇脚上，还乖巧贴心地说：“漂亮阿姨，这只脚穿好了，你抬起另一只脚吧，要小心哦。”

  张潇的心都化了，颇有一种老母亲的感动，连忙应着换另一只脚抬起。

  换完拖鞋，张潇带肉包去洗了个手，去厨房给肉包热了杯牛奶端上来。

  肉包乖乖地坐在沙发上，接过牛奶的时候甜甜说道：“谢谢漂亮阿姨。”

  “小心烫。”张潇忙嘱咐道。

  “嗯，谢谢漂亮阿姨。”肉包吹了吹才轻轻地喝了一口，又抬起头问道，“阿姨今天买了什么菜？”

  “奥，阿姨给你洗点水果，你等着昂。”张潇连忙去厨房，打电话的事情又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谢谢漂亮阿姨。”肉包又乖乖地说道。

  肉包快把牛奶喝完的时候，响起了开门声，他一下子跳下沙发。

  是程珞回来了。

  她一进门看到肉包，也吓了一跳。

  “张潇！”程珞吼道。

  “你听我解释！”张潇连忙说道，身体却很诚实，两只脚磨磨蹭蹭地往程珞那挪。

  程珞怕吓着张潇肚子里的孩子，改用眼睛无声地怒瞪着张潇。

  张潇赶紧摆手：“不是你看到的，是这样子的……”

  砰！一声关门声让两人愣了一下，肉包居然趁机跑进卧室，又把门反锁了。

  程珞瞪了一眼张潇，深呼吸了几下平复心情，转身就要往外走，张潇忙喊住她：“你干嘛去？”

  “我去旁边派出所。”程珞头也没回地说道。

  “别别！”张潇赶紧说道，“等等等等。”

  程珞停住脚步，回头看她，张潇颇有点心虚地说道：“我，我有电话，你，你别费劲跑了。”

  “你有电话？谁的电话？”程珞走近问道。

  “哎呀，我说让你听我说嘛。”张潇一脸委屈、外加贼眉鼠眼地看着程珞的反应。

  “你说。”程珞换上拖鞋坐到沙发上，张潇就一五一十地把刚才的事情说了。

  “快打电话，现在。”程珞听完后说道。

  “奥。”张潇便打了电话。

  等待陆家来人的这个时间，程珞喊了几声肉包，让他出来，肉包就是不理会。

  程珞硬着心肠没有说哄他的话，就那么坐在沙发上等。反正人就在她眼皮子底下，她完全不担心也不着急了。

  半个小时多一点，响起了敲门声。程珞砰的一下打开门，差点又关上，居然是陆明川！

  陆明川用手顶着门，程珞侧了侧身子让他进屋。

  陆明川一进门，就看见张潇拿手指着卧室。

  陆明川走到卧室门口说道：“礼承，你是怎么答应爸爸的？”

  里面还是没动静。

  他转身跟张潇说：“有钥匙吗？”张潇摇了摇头，看向程珞。

  陆明川看着程珞，程珞没看他。

  “有钥匙吗？”陆明川又问了一遍。

  “你说话知不知道要带个请字才有礼貌。”程珞开口道。

  张潇倒吸了一口气，一声不敢吭，她默默退到厨房里。

  “请、问、有钥匙吗？”陆明川一字一句说道，仔细听都能听见磨牙的声音。

  “没有。”程珞这次回答的很迅速。

  她当时买的二手房，装修的时候看这个卧室门还很新，质量也不错，为了省钱，就没换。但是门上没有钥匙，原来的房主也忘记钥匙丢哪里了。

  陆明川瞪着程珞，程珞丝毫不为之所动，根本不害怕的样子。

  “那就只能把门撬开了。”陆明川冷冷说道。

  “你敢！”程珞回道。

  “三万。”陆明川又说道。

  张潇差点就替程珞说好了，她打算先去把钳子锤子找出来，万一程珞答应了呢，这叫未雨绸缪啊！

  张潇刚猥琐地翻出工具箱，就听程珞咳嗽了一声，只好硬生生停住动作。

  程珞平静地轻声道：“你觉得这么暴力合适吗？”

  陆明川也明白过来，他刚才是气急了，现在这么一说确实是不合适，带给肉包的影响不可估量。

  “那你说怎么办？”他问道。

  “想呗，你长个脑子是只会做坏事，不会解决自己儿子的问题吗？”程珞翻了个白眼。

  “你！”陆明川气得眼睛都要冒烟，他走到沙发上坐下来。

  反正儿子没丢，他也不急了。

  三个大人在外头不同的区域待了十几分钟，毫无头绪。

  程珞突然起身，陆明川立刻看向她。只见程珞走进厨房给自己也热了杯奶，还拿了包饼干，出来喝着牛奶吃起来。

  陆明川张了张嘴，最终没说话，他直勾勾地盯着程珞吃东西，仿佛在控诉：你怎么吃得下去？你居然还吃独食？

  但程珞根本不看他。

  张潇觉得很尴尬，就去倒了杯热水给陆明川。

  陆明川倒是礼貌地说了声谢谢，只不过张潇能听出话里带着冰碴子似的。

  又过了几分钟后，程珞突然站起来走到卧室旁边说道：“陆礼承，你再这样，我就搬家了。”

  “不可能，你买不起别的房子了，除非你搬到我家。”一直不出声的肉包居然回应了。

  “这小孩知道的还挺多，哈哈哈……”张潇笑道，哈哈了一大半的嘴被程珞一瞪又飞速闭上了。

  陆明川也想笑，但是忍住了。

  程珞老脸一红，在臭小子眼里，自己竟这么没出息么。

  “陆礼承。”陆明川喊道。

  “爸爸，咱们在这吃了饭再走，行不行，我肚子饿了。”肉包在里面大声说道。

  “不行！”

  “不行！”

  “行啊！”

  三个声音几乎同时响起。程珞和陆明川一起看向那个发出不和谐声音的张潇。

  张潇立刻小步顾涌到沙发上不说话了。

  “程珞，你干嘛！啊！疼！”

  程珞惊讶地看着陆明川自导自演地摔到地上，心想这人真不要脸啊！真龌龊啊！自己演苦肉计，怎么还嫁祸给她啊？有病啊！

  卧室的门立刻打开了，肉包看了一下，赶紧跑到陆明川身边蹲着晃他：“爸爸，你怎么了？”

  陆明川露出痛苦的表情。他揉了揉胳膊肘子，那个地方确实通红一片：“这里不欢迎我们，我们走吧。”

  “我去，”程珞心想，“你演个戏怎么还台词这么老套，你还没到30岁吧。你看得是什么古早苦情小说啊。”于是她翻了个白眼。

  被陆明川又看到了，气得暗暗咬牙，程珞居然又嘲笑他。

  “新来的那个阿姨很凶的样子，我不喜欢，我有点害怕。”肉包站起来去抱住程珞的大腿，撒娇道。瞬间忘了还在地上躺着的他亲爹。

  程珞向陆明川使了个眼神儿，陆明川便说道：“陆礼承，扶爸爸起来。”这时候他居然出奇地配合。

  肉包这才想起来他爹还在地上躺着呢，赶紧弯着小腰去扶陆明川。陆明川起来后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灰尘，然后单手抱起来肉包就要往外走。

  肉包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程珞的心脏涌上来一股疼痛。

  陆明川只是顿了一小下，还是直接往门口走，肉包两只手在陆明川抱着他快越过门的时候掰住了门框。然后开始真正意义上的嚎啕大哭。

  “陆礼承！”陆明川发火了，“你给我松手！”

  说着腾出一只手去掰肉包的小手。

  “哇！”肉包叫得更大声了，还不停地踢陆明川。

  “不走！不走！”

  程珞不受控制的、无意识地靠近陆明川，就被陆明川喝止了：“你别过来，去卧室待着不准出来！”

  程珞原地站住，待了一秒，就真的转身去卧室了，还拉着张潇一起。两人进卧室后，她又看了一眼门口，把卧室门关上。

  “不走！不走！”肉包连哭带喊，“姨姨不走！姨姨不走，好不好！别不要承承！呜呜！别人都有爸爸妈妈接送，只有我没有，为什么只有我没有，你为什么就是不当我妈妈，我已经很乖了，我的成绩最好，我乐器最好，我跳舞最好，我会背很多诗词，我认得很多字了，我记得很多英文和法文单词了，你做的菜我都吃了，我努力当好孩子了，可是你为什么不当我妈妈，我为什么没有爸爸妈妈一起？”

  “我攒了很多钱，都给你，你不赶我走好不好！我要爸爸和妈妈陪着我！呜呜呜！”

  程珞蹲在卧室门口背靠在门上，泪流满面。她抓着自己的头发把头埋在膝盖上，不敢抬头。

  张潇坐在床边看着程珞痛苦的样子手足无措，又十分心疼，但是她知道这个时候什么也做不了，除了陪着程珞什么也做不了。

  她知道程珞的想法，她知道程珞的太多秘密和无法愈合的伤口，也目睹过程珞太多的窘迫和失意，但是她见过小太阳一般的程珞，所以从此她就一直盼望着程珞做回小太阳，再也别受到伤害了，无论发生什么事情，她都站在程珞这边，所以她都明白程珞现在变得冷漠的原因的，她认为程珞没错。

  可是，那个孩子真的太可怜了，年纪那么小的一只，太残忍了。关键是这孩子真的太好了。张潇特别喜欢。要是自己的孩子像他这样，她真是这辈子都知足了。

  陆明川的眼眶也有一点发红，终于使了个巧劲儿把肉包的手掰开，抱着他走了，还踢了一脚把门关上了。风雅？风度？他陆明川在程珞这里早就龌龊不堪、阴险歹毒了。

  肉包的哭嚎声似乎过了很久，还飘在楼道里、飘在程珞的耳朵边。

  张潇把程珞扶起来，让她坐在床边，然后打开了卧室门。外面确实空无一人了。

  张潇回头看向程珞，只见程珞喃喃自语着“对不起对不起”泪流满面。

  陆明川把肉包塞进车后座，然后自己也坐进去，把肉包搂在怀里，声音有些沙哑：“对不起，承承，爸爸一定会给你一个完整幸福的家，你再等等爸爸。好不好？”

  肉包的哭声已经变成了轻轻地哽咽。

  “爸爸，承承是不是不招人喜欢？”

  “都很喜欢你，你是个好孩子。程珞阿姨也喜欢你，你听见她这么说过的。只是她、她有喜欢的叔叔、应该想要和那个叔叔结婚的，所以如果你叫她妈妈，那位叔叔会误会她，就会吵架，所以她才会躲的。不是她不喜欢你，是怕另一位叔叔不高兴。”

  “可我从来没见过有别的叔叔。”肉包认真地说，似乎并不打算上当。

  “我见过，是真的。”陆明川非常肯定地说道，“爸爸答应你，如果你想见程珞阿姨，和她做好朋友，爸爸就随时可以送你见她，但是不可以再叫她妈妈。”

  肉包没说话，他靠着陆明川，垂着眼睛默默抽噎。

  陆明川的拳头越攥越紧，又无力地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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