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的时候，肉包去平时比较要好的小朋友家里去玩了，那孩子上个周就邀约他了。到下午程珞看着时间差不多了，便去接他。

  听到程珞的声音，肉包咚咚咚跑出来，几个小伙伴也都跟着一起出来了。

  “妈妈！”

  肉包张开着双臂抱着程珞的腿，抬头悄悄朝程珞使眼色。

  程珞便没开口。

  “我说我妈妈好看，你们信了吧？”肉包转身跟后面的小朋友说道，语气里带着炫耀。

  程珞把肉包带到没人的角落，蹲下跟他说道：“不可以说谎哦。”

  “可是他们都议论我没有妈妈，我不要再被嘲笑了。”肉包委屈巴巴地噘着嘴。

  程珞皱起眉头沉默了。到底是谁家的孩子这么可恶，乱嚼舌根！

  “当我妈妈吧。”肉包上前搂住程珞的脖子撒娇。

  程珞把肉包扶正，还想继续跟他讲点道理，话还没说出口，肉包就明白了似的，用力挣脱程珞的手要跑开。

  “肉包，别闹，该回家了。”程珞用力拉着他的胳膊不放。

  “陆礼承你要回家了吗？”小朋友们一起跑了过来，不知道谁脚底下一滑，撞在程珞身上。程珞瞬时重心不稳侧歪到地面。紧拉着肉包的手松开了。

  肉包本来在大力往后挣脱，程珞这一松手，肉包在惯性作用下，重重撞到身后的花瓶上，花瓶倒下碎了一地的同时，肉包倒在了花瓶碎片上。

  哇的一声，肉包哭了出来。

  程珞扑上前，有点发抖地查看了一下肉包的情况后，托着肉包的脖颈和腿把他抱到一边，仔细查看伤势。肉包的后背和两只胳膊上臂都扎进了碎片，血已经渗出了衣服。还好他倒的时候努力抬着头，这是陆明川和他玩闹时不断训练过他的，所以万幸没被扎到脖子和脑袋。

  程珞赶紧拨打了120。

  现场的大人小孩都围了过来，各说各话，还有小孩子哭声，乱成一团。

  “怎么搞的嘛，把小孩子带到花瓶这种易碎品旁边，太没有安全意识了！”

  “我看这个女的一直拽着陆礼承不放手，陆礼承不想被她拽着，然后陆礼承就摔倒了，我没看见怎么回事。”

  “是她把陆礼承推倒了，我从这看见的！”

  “这事情闹得，陆总知道肯定生咱们的气，毕竟在咱们家出的事，哎呀真是，好心办坏事。这怎么搞的嘛！怎么跟陆总交代嘛！”

  “他家大人没看好孩子，还推了孩子，莎莎都看见了呀，跟陆总实话实说好了呀！”

  ……

  医院里，陆明川按医生的要求抱着肉包，方便医生处理和包扎伤口。肉包疼得小脸皱成一团却忍着不不叫，实在受不住的时候才哼哼出声。

  老太太心疼地直掉眼泪，把程珞叫到外面就是一顿数落。

  “程珞，你怎么照顾的孩子！怎么都说是你推得！”

  “你安的什么心呐，啊？把承承带到花瓶旁边，多危险啊！这么简单的道理你不懂？”

  老太太手里的拐棍咚咚地杵着地，要把地面戳出个洞似的。

  程珞低着头，一句也不反驳，偶尔抬手擦擦眼泪。

  老太太数落完了，见程珞那副样子，遂站起身又回到诊室。程珞也跟着进去。

  过了一会儿，肉包的爷爷陆鸿伟也到了，他站在肉包身旁，不停给他打着气，夸赞小男子汉真勇敢。

  “怎么回事？怎么伤成这样？谁弄得？”肉包的奶奶许琳晚一步也到了，进门看了一眼就开始大声质问，眼睛扫了一圈，尖锐地看向程珞，然后转头跟陆明川说道：“这个保姆立刻辞退，我让小简再找一个负责的。”

  陆明川抬头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母子俩对视了也就两秒，许琳就转开头，面色略显尴尬。

  “妈，您说呢？”许琳又把问题转给老太太。

  “家事回家再说吧。”陆鸿伟先老太太一步发话。

  “嗯，是这个理儿。”老太太跟自己儿子一唱一和。

  许琳撇了下嘴，走到肉包身旁看着医生处理伤口。

  “怎么能伤成这样，这也太严重了！你这保姆怎么当的！”伤口发红发肿，在肉包白白嫩嫩的小后背上显得格外扎眼，看着就让人心疼，许琳忍不住又指责程珞。

  “不要再骂姨姨了，是我自己撞倒的，不要再骂姨姨了！”肉包哭了起来，一声比一声响。

  “哎呦呦，承承真是个懂事的小宝贝，不哭了不哭了，我们谁也不说了好不好？”老太太急忙上前去哄。

  其他人也走上前。

  又开始乱哄哄的。

  程珞有些眩晕，也不知道为什么，脑海里全是小时候的房东大叔家的姐弟俩，越来越清晰，挥之不去。她揉着太阳穴，眩晕的感觉更加严重。

  肉包的伤口包扎好之后，需要在医院住院三天观察一下，众人又都跟着涌进了病房。程珞慢慢地走在最后，后来干脆停住，然后转身出了医院，坐在医院侧面人少的台阶上。

  天色已经黑透了，月亮星星都出逃了一般，毫无踪迹，只余路灯发着点惨惨淡淡的光，企图照亮这个世界。风很凉，她浑身发抖。

  “你跑这来干嘛？肉包那需要人照顾呢。”陆明川的声音在她头顶上响起。

  程珞愣了一下，才缓缓抬起头，眼周红红的，眼眸雾蒙蒙的。

  陆明川也穿得单薄，只着一件黑色单T。他望着她，眸底一片漆黑，看不出表情。

  “我、没有推肉包，我真的不小心。”程珞开口，嗓子有些沙哑。

  “嗯。”陆明川应了一声。

  “拉着他不小心松手了，不是故意的。”见陆明川没有像其他人那样责备她，她有了解释的欲望。

  “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陆明川轻道。

  ”你相信我？”程珞再次问道。

  ”为什么不信，难道你是故意的？”陆明川反问道，语气里竟有一丝丝揶揄的味道。

  程珞急急摇摇头：“不是故意的。”

  “后悔吗？”陆明川问道。

  程珞点点头。

  “长记性了没？”陆明又问道。

  程珞点点头。

  “下次会注意吗？”陆明川三连问，就像老师提问学生。

  程珞点点头。

  “那就行了。男孩子身上有点疤更好养活。进去吧。”陆明川转身就要走，看程珞还没反应，又说道，“还不动弹？”

  程珞这才要起身站起来，只是蜷坐的时间有点久，想站起的时候腿麻得令她晃了一下没起来，陆明川干脆伸手把她拉起来。

  站稳后，程珞下意识地往后缩了下胳膊。陆明川脸色一沉，转身就迈着大步走了。

  程珞看着他的背影叹了口气。

  病房外走廊，陆明川正架着老太太胳膊：“奶奶，医生都说没什么大碍了，您老人家再不回去休息，我就背你了啊。”说罢就往地上蹲。

  “哎呀呀，行了行了，那我明早再来。”老太太耐不住他这么闹，只好妥协。

  之后她抬眼看见杵在旁边的程珞，拉下脸来说道：“你陪床时候仔细点，别睡过去。”

  程珞点点头：“知道了。”

  老太太这才在陆明川的搀扶下离开，一边走还一边念叨：“你不用扶我，显得我有什么毛病似的，我有那么老吗？”

  “不老不老，我就爱孝顺您。要不是怕您老人家不好意思，孙子我都想扛着您走。”陆明川哄着老太太。

  “去你的，油嘴滑舌。”老太太的心情显然好了许多。

  病房里朴姐带着小郭小乔她们三人还有老陈在。肉包已经睡着，睡梦中的小家伙一如既往地乖巧，像个精致的瓷娃娃。

  朴姐在程珞耳边小声地告诉她医生的交代。程珞认真听着，之后又把书面医嘱和一页注意事项看了又看。

  程珞听说过陆明川很讨厌医院，但也没想他这么不喜欢。一晚上，他宁愿每小时来一趟病房，也不愿意在病房里的床上睡下，来一趟待十分钟就跑。过一小时再来，程珞都替他累。

  早晨不到五点肉包就醒了，朴姐连忙呼叫医生。

  程珞上前轻声问道：“还疼得厉害吗？”

  肉包抹抹眼睛，清醒了一下，奶声奶气地说道：“姨姨抱抱就不疼了。”

  程珞轻轻把他抱坐起来。

  肉包乖乖地趴在程珞怀里。

  “一会儿医生过来检查，不怕哈，检查完咱们就吃早餐。”程珞哄道。

  “嗯。”肉包点头答应。

  话音刚落，医生就来了。医生仔细检查了一番，对肉包夸赞加鼓励了好几句才离开。

  程珞给肉包漱漱口，就准备喂他饭。家里四点多就送来饭了，在保温箱放着。就怕肉包醒来饿，这也是老太太指示的。

  “姨姨，我背又疼了。”肉包撅着嘴小声在程珞耳边说道，还注意看了看在那边盛饭的朴姐。

  程珞立时紧张起来：“我找医生伯伯再来看看好不好？”

  “姨姨，你答应当我妈妈，我就不疼了。”肉包又开始了他坚持的话题。

  “肉包，咱们先养好伤好不好？”程珞温声哄着他道。

  “那你先答应我好不好？拉钩。”肉包认真且坚持地说道，并伸出了小手。

  “不可以闹哦，先养好伤。”程珞继续哄道。

  “我没有闹。”肉包开始委屈。

  “好好好，我们肉包没有闹。”程珞摸摸肉包的头发，“我们一会儿乖乖吃饭饭哈。”

  “我没有闹，我很乖，呜……”肉包忍不住哭了起来，受了伤遭了罪，身体难受，姨姨又还是不肯当妈妈，还说他闹，小孩子的情绪再也控制不住了。

  “肉包……”程珞不知道要怎么哄了。

  “哎呦呦，这是怎么了，承承啊，别哭别哭啊。”朴姐赶紧小跑过来。

  “我没有闹！姨姨，我没有闹！我听话，你怎么就是不要我呀！哇……”肉包哭得小脸涨红、手里使劲扑腾着拉程珞的胳膊。

  “哎呀呀，又出血了又出血了！快叫医生！”朴姐急叫道，“承承，先别动啊，好不好啊？”

  “哇！”小家伙嚎啕起来。

  “怎么了！？”病房门被一把推开，老太太疾步过来，刘妈紧紧搀着她。

  “怎么又出血了！你、你、”老太太把程珞一把拉开，“你立刻走，从我眼前消失！”

  “我的乖乖承承，太奶奶来了，咱不哭哈，太奶奶保护你！”老太太也有些手足无措。

  医生护士呼啦啦一群进了病房。程珞被冲撞了好几下。

  “这是怎么照顾的孩子？”医生也责备道。

  程珞的手攥得紧紧的，拇指指甲都要嵌进食指肉里。她的胳膊都有些抖，胸口闷得要炸开了！

  “不要说姨姨！”肉包不知道哪来的劲儿挣脱开旁边的人，跳下床就朝着程珞冲了过来。

  他抱住程珞的大腿，继续哭着。

  程珞掰开他的手：“陆礼承，别闹了！”

  小家伙一早这一闹腾，小脑袋在此刻一股眩晕，顺着程珞动作，倒在了地上！

  “承承！”

  “哎呀！”

  房间内炸了锅。

  陆明川推门而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一瞬。他眼里似是无尽的深海都结成了锋利的冰刃。

  ……

  何妈和程珞一起回了陆宅收拾程珞的私人物品，然后看着程珞离开。

  程珞回到自己家的第二天上午，就收到了司机老郑送来的解聘通知和薪资结算单。她扫了一眼就签了字。

  下午她的银行卡就收到了薪资到账的通知。

  一切都早有预兆，却仍结束地令人猝不及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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