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上要开学了，林烨却直言不讳地说：“我要拿回女儿的抚养权！”

  一接到林烨的通知，我妈瞬间慌神了，她左思右想也想不出林烨到底有什么打算。

  最后只蹦出一个念头来——“他就是想让我死！”

  因为这样的宣告，就像原子弹一般，炸毁了她心中还未及竣工的城防。

  她心头所有封存的阴暗面如同洪水猛兽一般吞噬了她的全部思维。

  一开始，她也只是怕圆圆露脸会让林烨更加无耻，直到林烨的母亲乔自虹在圆圆学校门口哭闹过后，她的担心与日俱增！

  可是，纵然慌乱无神，她也能够清楚，林烨不可能因为圆圆能挣钱了就拐弯抹角地想要女儿的抚养权，最起码不会这么早就要！

  当她的思维就这么一点点打通后，所有的阴暗便被时势变化裹挟着逐渐清晰了起来。

  虽然一半的自己在极力否认自己的危险论，但另一半的自己却掷地有声地回怼道，“白云苍狗，人心叵测。多么丧尽天良的事，林烨怕是都能做出来吧！”

  为此，她想到脑袋酸胀也没想出一个符合父亲的林烨！

  十一年了，林烨从没主动管过圆圆。

  离婚不到一年，他就自行终止了圆圆的抚养费。

  那时候，他就声明，“反正离了婚，孩子也就不再是我的孩子了，有没有血缘又有啥意义！再说了，她到底是不是我的女儿，谁又说得准！”

  “你可以去做亲子鉴定啊！”

  “哼，有那钱，我多找几个黄花大闺女不香吗？”

  “林烨，你不是人！”

  “随你怎么说！”

  她还试图劝诫于他，“林烨，你可以胡说八道，你可以污蔑我的清白，可以不认女儿，可以不给女儿抚养费！但是，算我求你，别糟蹋别人家的女儿了好吗？那样真的，真的会影响我女儿运势的！”

  他狰狞地笑着。

  “你，就算不考虑我女儿死活，你不是还有外甥女嘛，你姐、你妹不是都有女儿嘛！等你把自己女儿的福分散尽了，你的姐妹、你的外甥女，包括你父母就都要为你偿债的！”

  “少拿那些虚无缥缈的玩意儿吓唬我！就你一天神神叨叨的！现在是21世纪，哪儿有神鬼，你给我叫出来呀！”

  神鬼，他觉得自己不用怕，因为现在是现代化的科学世界！

  而我妈，自然也是叫不出来神鬼来让林烨打脸的，因为她所说的是天道，而非林烨以为的神鬼！

  这就是三观不同的悲哀！

  因此，他更加肆无忌惮地蹂躏她的心！

  直到后来，她才反应过来，为了不让她察觉他设下的局，林烨做的到底有多绝！

  他曾经恶狠狠地放话，“一旦我拿到女儿的抚养权，我是绝对不会让你再看她一眼的！”

  为此，我妈近乎崩溃地舍弃了所有，只为换与圆圆的相依为命。

  如今，她什么也不相信，但也不得不放手一搏。

  她要找律师，通过法律途径尽最大可能去保护自己和圆圆。

  而对这件事，除了聆儿的关系之外，通过上次乔自虹闹事，她看出来慕律师好像也颇有些不一样的见解。

  听完我妈的阐述，慕律师思忖了一会儿，才试探地问道，“姐，会不会是他看中圆圆能挣钱了，能给他减轻负担？”

  “我觉得这应该是最具人情味的！可是林烨那样的人，那样的家庭，好像根本没有人情味！”

  “姐，那，有没有可能，他实在生不出来孩子了？”

  “就算有这样的可能，可是照他家人的逻辑，女孩子也没法给他家顶门立户呀！”

  “姐，你看啊，林烨呢，到现在，你们离婚四年多了，他也就在三年前有过一次短婚，但是孩子不是他的，所以就又火速离了婚！到现在，女朋友倒是没断过，可再也没结过婚！兴许，他只是觉得结婚再生养一个孩子挺麻烦，还不如直接夺你的成果，好好笼络一下圆圆的心，好让圆圆继续做他的女儿呢！”

  “可是，慕律师，我知道我这些揣测有点不大合乎情理，但是我也不是胡思乱想！”

  “嗯，姐，你说！”

  “首先，单亲爸爸带女儿，导致女儿身心受伤的，就这方面的案例，古今中外从来没断过茬！林烨他对我没感情，对圆圆，他还能有几分真正纯净的父爱？”

  “哦……”慕律师也不敢说半个字了，因为这样的案例，他不是没听过。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我顺转剖，受尽了各种疼，闯了趟鬼门关才生下圆圆。从月子开始，我几乎就是以单亲妈妈的状态把孩子养到这么大，我算是涅盘重生过的，任何一种可能，我都不敢忽略！”

  慕律师也不由得陷入沉思。

  “再有就是，现在人体器官移植合法化，各类器官明码标价。我很难不怀疑林烨可能是欠下了什么不可告人的债务，急需用钱，又骗不到别人，就想对我女儿下毒手？这样，他不用骗，还不用负法律责任！”

  “姐，这就是犯法的事！”

  “可是，那么多案例，凡是涉及家庭的犯罪，总会有太多外在干涉啊！要是林烨声称贩卖的是自己亲生女儿的器官……那，我真不敢再抱任何幻想！”

  慕律师虽然觉得一阵寒意直冲心脑，但他也不由得劝慰我妈，“姐，没那么糟糕！你别乱想，把自己给吓着，这样也会影响到孩子的！”

  “慕律师，都说‘为母则刚’！可是现在这样的情形，像我这样无助的母亲连从哪儿‘刚’都不知道！总之，一切都很难！林烨也就吃准了我一个外地人在这儿没根没梢的！”

  “姐，你也别那么悲观！我们整个城市至少一半都是外地人！移民，也是每个大城市的基本特征呀！”

  “我原本想着，能够让我的女儿开开心心地生活，安安全全、完完整整地寿终正寝就够了！到那会儿，就算挫骨扬灰，也算没白来这人间一趟，只盼着下辈子再也不来具象这生命！”

  慕律师不禁笑了。

  “姐，你跟安娜，你俩这是谁传染的谁呀！咋都这样啊！我还说安娜是产后抑郁呢！”

  “慕律师，你可别笑话我们！像我们这样的，手无缚鸡之力，却空有一腔赤诚的人，真要有什么意外，我们真的会哭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所以也不能说是想多了，只怕是我们想得远了些！”

  慕律师也不得不正视眼前之人，自言自语般道，“难怪安娜一直都不让任何人单独带孩子出门！”

  “安娜的表现不是产后抑郁，是所有当妈的共同心理，随时处于战备状态！当了妈后，我真觉得被迫变成冲锋陷阵的勇士了！”

  “应该是吧！”

  “圆圆小的时候，我是能不出门就不出门。有时候看天色晚了，就算家里没吃的了，都不敢再出门，连外卖都不敢叫！那些年，家里常备着各种耐放的食物！”

  “姐，这事呢，你现在既然已经预感到会有危险，那就多注意你和圆圆的安全！我也会帮你留意的！”

  “慕律师，我知道有些事不该我知道，所以我也不问你别的！今天来呢，主要就是想请你帮我，尽快拟一份遗嘱……”

  “遗嘱？”慕律师不禁目瞪口呆，“姐，我没听错吧？”

  “对，”她郑重地点头，“你没听错！”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该怎样安慰这个惊弓之鸟一般的女人。

  “事情紧急，我就大概跟你口述一下我的要求，然后详细的条款麻烦你帮忙再整理一下！”

  “那，好吧，姐，你说吧！”

  “首先呢，假设圆圆能活着，那我名下的财产就按六四分给圆圆和我妈。让圆圆回舅舅家，由姥姥和舅舅抚养她长大。就不妨碍洪教练以后的生活了！”

  慕律师瞠目结舌地看着眼前这个女人。

  以前，他只觉得这是一个跟他的安娜一样盲目乐观又单纯无极限的女人。

  可是今天，他突然发现，这样的女人，盲目乐观、单纯只是她的外壳，她的内心实际上早已看透了世间一切，只是苦于无力改变什么，便硬生生用自己的性命挺着！

  “要是，我和圆圆同时没命，那就对半分给我妈和洪教练，我希望能由洪教练帮忙处理我的后事，我怕我妈会受不了。当然，我不需要他买墓地，不需要墓碑标记我来过这世间！只需要他能按法规指令把我和孩子的骨灰随便撒到哪个指定的地方就成！要是能够滋养大地，也算是我最后一点有用之处吧！”

  “姐，事情肯定没你想的那么严重！”

  “从小到大，我已经亲身经历过太多人情冷暖，有些事，我知道自己无力回天，也根本改变不了什么，所以我只能自欺欺人地相信天道！”

  “是呀，天道，这是谁都左右不了的！”

  她悠然长叹，“现在呢，妖魔鬼怪到处兴风作浪，小丑也会趁机跳梁。我虽然相信最终会有惩奸除恶的一天，但那毕竟不会精准到哪个人身上，肯定需要经过一段时间，几年甚至几十年、上百年才能达到的！我只是一个凡人，肯定也只能成为天道启动前的一点点助力，也有可能根本没有任何力道去触及天道！”

  慕律师也词穷了。

  “我明白，任何一个历史阶段，历史大事件的发生，肯定都是要酝酿一段时间。让毒疮里的脓液充分生发，给它养到一定程度才能更好地拔除！只是我怕的是毒疮还没养大，我就先做了毒液的快餐！”

  “姐，你放心，法治社会，他们还不敢乱来！”

  “可是，对小孩子来说，只要是自己的亲生父母想要他们的命，那，小孩子基本上是逃不掉的！就算侥幸保住了性命，那，心理阴影会伴随孩子一辈子！会过得跟行尸走肉一样！”

  我爸这个大老粗绝对感知不到我妈的变化。

  因此，晚上，他还兴致盎然地提议，“老婆，等孩子正式开学了，我们就能出去散散心了！”

  “还是不了吧！”

  “老婆，你放心，到时候呢，让子阔接送俩孩子，妈只负责做饭就行！”

  “老公！”她却若有所思地道，“我们……”

  “你叫我啥？”他开心地像个孩子一样，“再叫一遍！”

  “我是说，我们尽快去把这房子过户吧！”

  他的欣喜还未完全成型，便被这样的词给戳破了，“过户？”

  “对，还是写你名吧！”

  “咋了？”

  “牝鸡司晨，是要被人笑话的！房子是就是家，是不动产，写男人名字，可以用阳刚之气压住所有牛鬼蛇神作祟的！”

  “胡说八道啥玩意呢！？”

  “你看啊，从你家人知道这房子写我名之后，你就莫名其妙受伤。我找人算了一卦，说不动产就必须有阳刚之气压着才不至于闹得慌！”

  “哪个算卦的胡说八道这些！”

  “而且，要是你的朋友知道这情况，肯定也会笑话你！”

  “笑话我啥？”

  “笑话你怕老婆呀！”

  “我就怕老婆，咋了！”

  “哎哟，说正经的呢！”

  “我就是说正经的啊！怕老婆咋了？我怕自己老婆咋了？”

  “那你，”她猛然看到了另一条羊肠小道，“你怕我？”

  “你是我老婆，我当然怕呀！”

  “那好吧，我命令你，明天我们去把房子改成你的名字！”

  “老婆，”他这才严肃了神情，“你咋了？脑子抽着了吗？”

  “我这是为了你好，为了我们这个家好！”

  “房子更我名就是为了我，为了这个家？这是啥逻辑？”

  “一开始呢，我的确是不敢确定你会不会真心待我，所以才提议房子写我名！可是现在，我都已经完全相信了，你是真的在意我，我还要那些身外之物干嘛！我只要有你就够了！”

  “哦，”他思忖着前前后后的事，“你把彩礼退给了我……”

  “我那不叫退！是帮你解决困难！”

  “可我困难过了，给你，你为啥还是不要？”

  “都是一家人，谁拿着不都一样嘛！”

  “你买车第一个知会的不是我！彩礼又不要，现在连房子也不要，唉，你说，你到底想啥呢？”

  人最怕的就是整理思路！

  我爸也不例外，他虽然有些粗枝大叶，但他也有细心归纳，自我反省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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