货车司机田达跑进窑洞的时候被落石砸伤了胳膊，跟两个伤员一块待在窑洞里。

  那宽敞些，空气流通性也更好。

  苏蔓一个人待在窑洞口的位置，那里已经被落石和黄泥堵得严严实实，只勉强容她一个人侧身靠着。

  她时不时听着外头的动静，跟里头的人加油打气。

  几人在黑暗中待得太久了，不知道时间流逝了多久，从一开始的希望，到慢慢绝望。

  田达第一个崩溃，抓着脑袋哀嚎不断。

  “我就不该来这一趟的，想着给我家儿子多挣点奶粉钱，现在好，人被埋在这儿，我儿子以后都不知道去哪儿找我。”

  “受不了了，直接掐死我得了……”

  田达身边的张天林咳嗽了一声，摸索着按住他的肩膀，不让他去撞墙。

  “田同志，别怕，外头的人在想办法救我们呢！”

  “咱们说说话，时间一下就过去了。”

  苏蔓此刻摸索着走回来，语气轻松的转移了话题。

  “田同志，说说你儿子呗？多大了？”

  一说起自家那大胖小子，田达的心情平静了些。

  “才一个月，不是一个，是一对儿，两小子胖着呢！”

  “他们妈奶水跟不上，得配着奶粉喝。一罐奶粉只能喝三天，我跑这一趟也就能给他们挣四五个月的奶粉钱。”

  “别提了，养那两小子，我人都累瘦了一圈。”

  苏蔓笑了笑，摸索着打开医药箱。

  “累也累得有个盼头不是？等你这趟回去，两小子估摸就能翻身了，到时候你可没个消停的时候。”

  “再往后，还得学走路，还得教说话，哎哟，你事儿可不少。”

  这话成功把田达从绝望的情绪里拉了出来，他平静下来。

  “是呢！我还得教我儿子喊爸爸，不能死在这儿……”

  苏蔓摸出剩下的半袋葡萄糖，先给地上摔伤脑袋的伤员挤了一点。

  然后，递给了张天林。

  “张同志，你先喝点！”

  张天林没喝，推了回来。

  “苏同志，你喝，我还撑得住。”

  苏蔓知道他是在说假话，他腿骨折流了不少血，又被困了好几天，怎么可能不渴？

  她拉过张天林的手，把葡萄糖塞进他手里。

  “张同志，我是医生，听我的，伤员优先，喝点，你的身体才撑得住。”

  张天林也怕自己真死在这儿给苏蔓添麻烦，接过葡萄糖喝了两小口，随即递给田达。

  田达虽然喉咙都渴得快冒烟了，可也强忍着，只喝了两口就递给了苏蔓。

  “苏同志，你也喝，现在你可是咱们的顶梁柱……”

  苏蔓不由好笑：“可不是，我们女同志能顶半边天。”

  在两人的催促下，苏蔓喝了两口葡萄糖。

  随后，又把剩下的葡萄糖放了回去。

  不知道还会被困多久，所剩不多的葡萄糖是他们能延续生命的东西。

  为了保存体力，三人也没敢多说话。

  喝完葡萄糖就继续睡了，苏蔓却怎么都睡不着。

  努力在四周摸索着，想看看能不能找一条生路。

  忽然，摸到角落一个土堆，指尖触及一滩软乎乎的东西。

  腐臭味扑面而来，她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后退几步。

  听到动静的张天林察觉到什么，虚弱开口。

  “怎么了？苏同志？”

  “没什么，好像摸到一只死老鼠。”

  苏蔓的声音十分平静，让人听不出一点端倪。

  好在张天林身体实在太过虚弱，也没继续多问又昏睡过去。

  苏蔓定定神，重新回到砖窑口。

  什么声音都没有，死一样的寂静。

  她骗他们的，埋的这么深，根本就听不见声音。

  可如果不这样说，他们根本撑不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黑暗中，传来张天林幽幽的叹息。

  “苏同志，我们是不是出不去了？”

  这位中年同志，有着比田达更敏锐的观察力。

  一直在揣着明白装糊涂，可再坚强的人，被埋了这么多天。

  加上伤情的侵扰，也会有想放弃的时候。

  没等他再说什么，苏蔓微弱又坚定的声音传来。

  “不会，我男人一定会来救我……”

  她对此，从不怀疑……

  ————————

  外头已经天黑，赵为民正在家呼呼大睡，就听见外头街上一阵阵轰隆隆的声音。

  似乎是有什么重物碾过，他被吵得不行，穿衣起身。

  “这么晚了，干啥呢？”

  赵华光一头是汗的从外头跑进来，满脸惊慌。

  “爸，不好了，林野那混子弄了好多挖掘机和货车去砖厂。”

  “看那架势，是要把那地儿挖个底朝天啊！”

  “什么？”

  赵为民怒气冲天，飞奔出门。

  还以为那混子放弃了，结果给他憋了个大的？

  他跑到砖厂时，十多台挖掘机已经依次排开开始挖掘。

  货车在边上将挖出的一车车黄泥往外头运，周边不好用挖掘机挖的地方。

  就由人力挖掘，短短几分钟的功夫。

  上头的黄泥就去了一截，林野拎着一把铁锹，一把扯下身上的短袖撕成长条缠在掌心。

  低头继续开始挖土，夯实的肌肉随着他的动作鼓胀，他像是一台不知疲倦的机器。

  赵为民一眼锁定他，眼神一紧，咬牙冲过去。

  “这是砖厂的地儿，你在这搞破坏，就凭这一点，我就能把你送去吃牢饭，你还不滚？”

  没等上前，就被郑彪子一把拦住。

  晃了晃手里的合同，点了支烟斜眼看赵为民。

  “这位赵镇长，我野哥把这地买下来了，现在这地是他的，他想咋干就咋干。”

  “他可不是搞破坏，是搞开发生产呢！劳驾，让让……”

  看着那白纸黑字，赵为民一肚子火都只能憋回去。

  眼睁睁看着郑彪子一挥手，外头的人一窝蜂涌进来。

  “去拿东西，一天五十块，只要我们不喊停，你们就一直挖……”

  一天五十的工钱，几乎把十里八乡所有的劳动力都吸引过来。

  很快，大家拎着工具四散开埋头苦干起来。

  赵为民眼睁睁看着黄泥一点一点变少，砖厂的烟囱渐渐露了出来，心里一阵慌乱。

  闻讯而来的李春秀见状，吓得脸白如纸，再这样挖下去，他们的秘密可就藏不住了。

  她上前拉了拉赵为民的衣袖，压低声音问道。

  “华光他爸，咋办？”

  赵为民定定神，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

  “不会那么巧，刚好挖到那，慌啥子？”

  没过一会，一辆小汽车开过来。

  汽车停好后，两个男同志走下来。

  赵为民一眼就认出，那是市政府的人。

  他急忙上前，准备握手。

  “两位同志是带着市长过来考察本镇情况的吗？这里发生了一点小事故，我们正在紧急处理，我带你们先去别的地方……”

  两人忽略了赵为民的手，紧张皱眉的四处看着。

  “张市长前几天就来了你们镇，一直联系不上。听说是往这边来的，你们有人看见过吗？”

  “啥？”

  赵为民吓得趔趄着后退一步，战战兢兢看向砖厂。

  难不成，市长被埋在底下了？那可出大事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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