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榜下捉婿,马下救美
科考最后一关殿试,如期进行。
龙椅上,精神矍铄的中年女人凤目微挑,盘起的乌发间夹杂着雪白,嘴角温和的笑意难掩凌厉和杀伐之气。
她淡声叫到方知有的名字,停顿了两秒,才说出考题。
方知有谨记在殿外时那位侍人的提醒,不可直视圣上。规矩的答完题后便安静地注视着脚下的砖纹,一丝想要四处看看的心思都没有。
待到所有考生都答完,侍人高声让她们抬起头来,她才抬起头,神色淡然的直视前方,态度不卑不亢,端的是一派清雅俊秀。
殿内顿时响起几道细小的吸气声,就连上首见惯了各色美人的圣上也饶有兴致地盯着她瞧。
“这倒是,让朕犯了难···”姜文笑吟吟问身旁的侍女“这既有状元之才,又兼探花之姿,可如何是好?”
侍女玉叶恭谨的弯腰笑道“陛下赐下的名次自然都是好极。”
姜文笑着摇摇头,又把问题抛给站在下面的太女姜月白。
“月白,依你看呢?”
姜月白稳下心神,视线从方知有那张淡然的脸上移开,恢复一贯的冷淡。
“母皇,儿臣与玉叶想法一致。”
这一届科举他只关注了几位朝中官员之女,竟不知原来那日在遇到的人就是颇有才名的方知有。
怪不得她能说出那样的话。
“你们啊,那,容朕想想。”姜文笑着指了指姜月白,看起来与她亲厚极了。
翌日放榜:
第一名:方知有。
第二名:江灵运。
第三名:贾钰。
名单刚一张贴上,看榜的人就一拥而上,围了水泄不通,忘忧灵活的挤进人群里,一眼就看见她家小姐的名字挂在榜首。
不知是谁喊了句“方知有来了吗?”
看榜的人纷纷四处寻找,想一睹这位新科状元的姿容。四周马车也掀开车帘一角,里面端坐着各家公子也随着人群四处巡视,寻找这位颇负盛名的方三元。
(三元指:乡试取得解元,会试取得会元,殿试取得状元,称为三元。)
有经验的考生一看就知道,这是有些世家家中正好有适龄的公子,趁着朝廷还未给考生们封得一官半职,来榜下捉婿来了。
方知有为人低调,但她的成绩和长相实在是低调不了,科考这段时日,关于她的流言像是长了翅膀一样飞的到处都是。这些存了捉婿心思的人,十个都八个都是冲着她来的。
与此同时,丞相府。
“女儿不信!她一个乡下来的村妇,怎么可能排到我前面去!”
江灵运跪在江清一面前,满脸的气愤不服。她刻苦多年,京城谁见了她不夸一句才气斐然,就连陛下都是夸过她的,她怎么可能输给一个村姑!一定是,一定是方知有舞弊!
“娘,她一定舞弊了,你帮帮女儿,女儿怎么可以被一个乡下来的村妇压到底下。”
见自己最疼爱的女儿伤心,江清一心里也不好受,但她比江灵运清醒的多。殿试,谁能在姜文眼皮子底下帮方知有作弊?只不过是灵儿给自己技不如人找的借口罢了。
更何况他们江家这些年,出了个丞相,出了个皇贵君,还出了个大皇女,要说这次没有姜文的手笔,她是绝对不会信的。
她从一开始就没有对灵儿抱有过什么希望,姜文能给个榜眼,已经很出乎她的意料了。
忘忧看完榜,美滋滋的走进悦来楼,这是京城最富盛名的一家酒楼。每年科考前夕,这里都会私设赌局赌名次。时间久了,竟慢慢成了一种习惯,学子们科考前都喜欢来押上几两银子,其余人根据这些考生的选择估算名次,靠着押宝发财的竟也不在少数。
方知有走之前,奶爹方铭给把这些年好不容易存下的积蓄都给他们带上了,按理来说是足够她们主仆二人一路的吃食住行的。
奈何京城的物价比他们想象的要高的多,方知有几次考试发挥的又不错,于是主仆二人一合计,把住客栈的钱转手押到赌局里了,只给自己留了一小部分生活。
再从悦来楼出来,忘忧摸了摸胸前塞的鼓鼓的银票,笑的眼睛都眯了起来,这些钱够她们买一个小一些的房子了。
她脚步轻快的往京郊走,身后一位侍女在她离开后快步上了在巷口停驻许久的马车。
“殿下,酒楼的人说方娘子参与了赌局,赌自己是今年新科状元。看好她的人不少,但大多都押了探花,所以方娘子挣了不少,来取银子的是她的侍女。”
姜月白轻点了下头,看起来风光霁月的状元娘,竟也会参与这种赌局。
马车缓缓驶进暗巷,一个转弯,就失去了痕迹。
按照惯例,科考前三甲要在京城打马游街。
乍暖还寒,春风拂过,一身轻薄衣衫的方知有骑着高头大马,目光轻轻拂过人群。一头如瀑的青丝仅用一根丝带挽起,不显贫寒,反倒飘逸清雅。
被她扫过的小郎君个个都羞红了脸,方娘子真真如传言那般,像个误入凡间的仙子。周围的百姓越聚越多,更是有胆大的郎君朝着她丢一些帕子香囊等物。
“方娘子,如今在京城可还住的惯?”探花娘贾钰骑着马快步到方知有身侧跟她搭话。
方知有回忆起这位新晋探花,据说是一位地方小官之女,学识渊博,姿容清丽。如今当面一见,确实担得起这探花之名。
她轻轻颔首“住的惯。”
“我家那边冬天从来不下雪,初来京城,我还有些不习惯。”贾钰面带忧愁,一看就是自小在家人的庇护下长大的,才会心思如此单纯。
“哼!两个乡下来的土包子。”被甩在身后的江灵运讥讽一声,使劲一夹马肚子,硬生生从两人中间穿过。
“喂!”贾钰生气的喊了声,愤愤不平的低声跟方知有说“她就是嫉妒你,你来之前,大家都说她是今年的状元人选,结果你一来,就抢了她的位置。”
“啊!”
方知有一边听贾钰说话,一边分出注意力去看江灵运。只见对方负气在人群中策马,速度依旧不减,吓得周围百姓纷纷躲避。
不知从哪突然冒出一个男子,正正好倒在路中间,周围的百姓都被吓得惊叫起来。
江灵运胯下的马也被突然出现的人吓了一跳,嘶鸣一声,前蹄高高抬起,她怎么拉扯缰绳也不管用,眼看马蹄就要重重落在男子身上。这一下要是落实了,那男子不死也要半残。围观的百姓都害怕的捂住了眼睛,就怕看见血溅当场的血腥场景。
一个淡色的身影突然从她身后快速掠过,捞起马蹄下的男子滚到一旁。马蹄重重落到青石板上,方知有怀里抱着那男子逃过一劫,周围紧张的众人也齐齐松了一口气。
雪融后的青石板上满是污泥,随着那一滚尽数沾到她身上,风光霁月的状元娘霎时变得有些狼狈,就连发带上都沾了块灰色的泥。
可她并未先处理一身污垢,而是先查看怀中男子的情况,清冷的眸中倒印着男子苍白怔愣的脸,眼尾沾了泥巴,也无损她的清雅气质,反而有种谪仙被拉入泥泞的反差感。
她怀中男子被保护得一丝不露,只有摔倒时的衣角沾了雪印。与她的一身狼狈形成强烈反差。
周围的百姓自发叫起好来,掌声雷动。人群后一张艳丽冰冷的脸一闪而逝,一副对任何事都漠不关心的样子。
江灵运好不容易控制住受惊的马,一回头见二人还抱在一起,忍不住咬牙切齿的问“方知有,你抱够了没有?”
方知有也很无奈,怀中人明显是吓着了,盯着她眼睛都不眨。周围这么多人,她总不好主动开口让人家赶紧从她怀里起来吧。
江灵运的话一下点醒了男子,他一张俏脸涨得通红,手忙脚乱的爬起来结结巴巴道“多···谢多方小姐。”
他今日出来就是来看方知有的,他姐姐也是本届的考生,殿试时他乘马车相送,见过她一面。
马车停在宫门口,三五成群的考生聚在一起闲聊,只有她独自一人望着宫墙,神态清冷,像一株淡色的莲,轻而易举就将他全部的视线都吸引走,连最亲近的姐姐叫自己都没听见。
那日之后,他像是发了癔症,不管在干什么脑子里都是她,连世家公子的体面和矜持都不要了。不仅派贴身小侍去打听她的消息,还说服姐姐与她结交,幸好姐姐也很看好她,没费什么功夫就答应了。
“无事,以后小心些。”方知有说完就起身擦了擦衣服上污泥,本就松散的发带在活动间飘然落地,一头青丝披散,她不在意的拢了拢,朝自己的马走去,游街还没结束。
“小姐,我是尚书府的段灼雪,敢问小姐家住何处?改日一定让家母自登门道谢。”
见方知有要走,他急忙叫住她,也顾不得周围盯着他们看的人了。放榜那日他以为她会去看,可一直等到日落都没见到人。今日好不容易见到她,她还救了自己,他私心不想让她就这样离开。
方知有上马的动作行云流水,没受半分影响,淡声道“不必,只是举手之劳。”
段灼雪还想再说什么,被匆匆挤过来的小侍如云拉住了,他指指周围的人群,压低声音“公子,现在人太多了,咱们先回去,想问什么让二小姐来问。”
段灼雪像是才意识到周围的人都在看着他,一下闹了个大红脸,赶紧低着头跟如云回马车上了。
一直到马车驶离那条喧闹的街,他脸上的红晕都没退下来。衣袖里,那根轻薄的发带紧紧贴着他的皮肤,触感明明和那人一样微凉,他却感觉像是要把他灼伤一般。
不知道为什么,眼见着那根发带飘然而下,他鬼使神差的就接了塞入袖中,不想让它被地上的污泥所染。
他不是没看见她后来四处张望寻发带的眼神,可就是开不了口说在自己这。这辈子第一次做偷儿,居然是偷了自己心上人的发带,还是在那样众目睽睽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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