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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叛乱


自古奸臣挟天子以令诸侯,锦颜自然是在折戏中看过的。但是现实中看到还是第一次。

  原来只觉得戏台上那些勾了大白花脸的优伶们也甚是搞笑。一板一眼缓慢雄厚的唱腔,也没有让人感到过厌恶不妥

  而今看到奸人用剑抵着幼主的脖子,胁迫众臣。心中再不觉得佞臣的滑稽可笑,只觉得无比憎恨。

  锦颜站到了南疆夫人身后,轻轻地拉起了她那只冰冷的手。

  南疆夫人曾幻想过上百种卫国公死后可能发生的情况,但是最后会败在一个门生手里。这还是没有想到的,完全出乎了意料。她的泪水迅速在通红的双眼中凝滞。不知所措地看着眼前这个激进疯狂地魔鬼。只是不住的可怜他手中那个比自己还要小上几岁的娃子。

  一时又觉得愧对先王,嘴里不住念叨着“不要伤害姬辄,他还是个孩子,要做人质让我来……”

  “浑大人,你最好先冷静一下。你手中的可是蒯聩太子的嫡儿。你若伤了他,蒯聩太子定不会轻易饶你。到时候你这投名状没有做成,反害了自己的身家性命,总是不好的。”玄琪站在一旁淡淡地分析道。

  浑良听着那柔若清风,似若无骨的话语。字字诛心。不由松了松手中的剑,言语更加结巴说道“太子……太子定会明白我一片忠心,不会错杀良臣。在说我。……我不想杀了这小儿,我……我只想南疆夫人拟上一道诏书,让长孙退位,立……立蒯聩太子为王。快……快……”

  这浑良终于有了些缓和,众臣都松了口气。

  玄琪目光停在南疆夫人身上迂回片刻,锦颜会意,贴到她耳边轻声说道“你先假意答应他。”

  南疆夫人心中有了些底气,说道“好,我答应你。”

  浑良听闻南疆答允,心中紧绷的神经又放下大半,手中的剑握地越加松软,“好……好……你早该这般听话”

  玄琪脸上露出淡淡地微笑,吩咐道“来人啊,搬文书案来。”

  几个宫婢,哆哆嗦嗦地将一张有些发旧的书案搬到了浑良身边,玄琪踞坐到书案前,说道“浑大人,下官来拟诏,南疆夫人盖印可好?”

  浑良对玄琪的戒心已经完全放下,笑得更加得意,说道“算你小子识相,等蒯聩太子继承王位,我定向他美言几句。”

  玄琪嘴上敷衍着“那可真要感谢浑大夫了。”手中的笔却不停“唰唰”作响。故意将平日苍劲工整地字体写地潦草。

  然后停了下来,说道“浑大人,你看这样可好?”

  那浑良看了几眼又是一阵嘲讽,笑道“哈哈……哈哈……瞧你文质彬彬一表人才,字迹竟如此不堪入目。竟还不如个十岁小儿,你这诏书拟的不行……”

  玄琪尴尬的笑笑说道“当真不行?”

  “当真不行!”

  “浑大人,您在仔细瞅瞅……”

  玄琪的假意迎合,让浑良逐渐失去戒心,不断向他靠拢。就像一只狩猎的豹子,在等着猎物一步步掉进陷阱。

  浑良一心只想要那份献给蒯聩的投名状,慢慢忘乎所以,身子越放越低。楚王也离玄琪越来越近,逐渐近在咫尺。

  玄琪见浑良看诏书看地出神。嘴角瞥出一丝微笑,将楚王抢到身后,狠狠地打了浑良胸口一掌。那浑良被强大地内力震飞老远。落到锦颜脚下。

  “玄夫人,快抓住他,别让这奸贼跑了。”孔圉大喊道。

  锦颜刚想用手中的白玉扇,打他几下。但想到昨日杀死吴媾的画面历历在目,在不敢轻举妄动。只拉住了他的肩膀。

  浑良人高马大,一身的力气,锦颜不仅没能拦住他。反而被推出去老远,摔到地上。玄琪灵佑见罢,在无了捉拿浑良的心情。皆跑向锦颜查看伤势。

  那浑良使出全身蛮气,十几个士兵拿他不得。就这样在众目睽睽之下逃出了未央宫。

  锦颜有灵力护体,凡间的匹夫没能伤她和孩子半分,玄琪深感欣慰。但看向浑良逃脱的背影,心中又生出一丝忧虑。

  几个身彪体壮,五大三粗的士兵略显尴尬的上前问道“玄大夫,要不要封锁城池,继续追赶浑良?”

  玄琪想想,说道“浑良一心想投奔太子,现在他的府中必然到处都是太子的人。你们这么贸然追赶定不是他的对手,反而会被奸人算计丢了性命。”

  王孙贾缓了缓神,对玄琪的冷静持稳,感到由衷的佩服,说道“玄大夫说的极是,太子这几年为了逼宫夺位,厉兵秣马,勾结外臣,所成势力不容小觑。”

  “呵呵……既然蒯聩太子这么想当这卫国之主,浑良跑了通风报信,也不见得是件坏事。不如就……将计就计,大开城门,引鱼上钩。”灵佑冷笑着,但听闻有仗可打,眼中放出异样光彩。

  王孙贾听完捋捋胡子,笑道“果然妙计。”

  玄琪说道“既然这样,那二位将军,就率领十万兵马去城外埋伏。鄙人则带领这几万禁军在城内'恭迎太子继位'了。”

  南疆夫人见玄琪几位大夫与王孙将军都已安排妥当。正了正衣冠,遣退众臣。

  灵佑看看玄琪似是忧心,又似是轻蔑地问道“你从未在带过兵,养尊处优惯了。能统领得了这几万禁军吗?不如这就唤天鹰过来帮你如何?”

  玄琪笑着拍拍灵佑肩膀,凑到他的耳边,玩蔑地轻声说道“灵佑太子的记性似乎不是太好,别忘了一个月前你也曾是本宫的手下败将。”

  灵佑想起成亲那日,被玄琪的调虎离山之计耍了个团团转。心中自是不大痛快,握了握手中青玉扇,轻声说道“那日我大意了,你若在给我次机会,本宫定可以将锦颜娶回来。”灵佑平静的脸上多出一丝似是而非的笑容。

  玄琪听的却是后背发凉,嬉皮笑脸的面庞上瞬时变得有些木讷。冷笑一声“哼哼……你这话,今日只当作玩笑,他日若在打锦颜主意,本宫定不轻饶。”

  王孙贾心怀卫国,伐乱心切,走出去老远。回过头来但见玄琪和灵佑嘀嘀咕咕,谈笑自若,一点没有战前紧张的气氛。心中愤懑,忙叫喊道“二位大夫真是心胸开阔,都这个时候了还有心情说笑。”

  灵佑扫了一眼那老头焦虑浮躁地面庞,一边应和着向前追赶,一边不住的叹息道“哎,这后生少说也打过几次仗了,竟还是这般沉不住气。”

  灵佑走后,玄琪先命人封锁了四道宫门,又将两万禁军全部召集到了未央宫前殿之外。

  密密麻麻的一片赤衣玄甲的羽林军,临风肃立。犹如惊雷过后一棵棵崛地而起的破竹,整装待发。

  天空越来越晦暗阴沉,黑压压的云朵让人一时喘不上气来。俄而一阵冽风刹起,空中泛起零星雪花。一排排整齐的玄铁铠甲霎那间被银装素裹。显得寒光烁烁,杀气腾腾。将士们如钉在雪地上一般纹丝不动。

  玄琪一身单薄的素衣,站在军队最前方。望着那在头顶不停打旋的雪花,嘴角微微轻扬。他最怕这天干物燥时节,蒯聩用火攻城,现而天降大雪,火攻定难奏效,心中宽慰不少。

  “咳咳……”寒风袭来,玄琪喉头阵阵发紧。几声咳嗽打破了这皑雪中的肃煞。

  锦颜望着那与天地混淆在一起的玄琪,从宫外匆匆赶来。将一条苍蓝色狐嗉大氅与他披上说道“这个时令气候不稳,刚才还好好的,才一个时辰就下起了大雪,夫君出来时也没多加件衣服。”

  玄琪握着锦颜冻的发红的手,略有埋怨地说道“不是叫你去把南疆夫人和楚王藏在市井茶肆不出来吗?怎么又跑出来了?”

  姬元见南疆有两位天神辅政,蒯聩自然是没有胜算的。所以三魂七魄就缠在了南疆身边。他虽与夫人阴阳两隔,但对还是殷勤备至。情话绵绵絮叨,锦颜不忍打扰,又担心玄琪所以跑了出来。

  “夫君衣衫单薄,我怕你冻坏了。”锦颜低着头答道,不敢看玄琪一眼。

  “哈哈……哈哈……”底下的将士们哄堂大笑。

  “胡闹”玄琪温和的脸上瞬时变得严肃起来。

  “玄公子乃一介布衣,吃不得这寒霜之苦也是有的。没什么不好意思,若大人感到不适就去殿内等候,我等众将绝无怨言。”

  一个银盔红缨的将军,走到了玄琪面前,双手抱拳,虽然唇齿冻得发白但是脸上依旧坚毅果敢。言语铿锵有力。

  “吴媾那草包……吴将军虽然德行有失,但治军还是可以的,带出来的士兵个个生龙活虎,法纪严明。”玄琪没有进殿,只是不住的夸奖着三军将士,声音温婉似与那将士的铮铮铁骨不大登对。

  那些将士听完,苍白僵硬的脸上多出一丝红晕,不好意思的低头笑笑。

  “我等不是吴统领带出来的兵,吴统领上任不足十日便薨了,我等是弥统领带出来的。”

  那红缨将军答道。

  “哦?原来是这样……”

  玄琪话音未落,只听宫外一阵传报声,急呼而来,“报~报告玄大人,浑良大人已经带着一队人马离开帝丘逃出城外。”

  玄琪脸上儒雅的笑容越发迷人,温和的声音,变得有些洪亮。

  “传我号令,封锁帝丘城,任何人不准出门。

  城内所有茶肆酒楼府邸民舍,室外皆布两口门海,日落装水,一更装满。

  我军所有将士,战马,战车全用兽皮包裹战靴,马蹄。车轮用链条缠好。

  将士们一更前全部藏进街市的门店之中。以狼烟为号,没有命令不许出来。”

  “玄大人我三军将领皆做好浴血奋战,讨伐乱臣贼子的准备,这般畏手畏脚,却又为何?都躲到门市之中岂不成了缩头乌龟?”那红缨将军愤愤不平地说道。

  “打仗靠的是脑子,不是蛮力。没有谋略,光有士气的战争,只不过是白白送了性命。”玄琪慢条斯理地劝慰道。

  “诺,末将遵命。”红缨将军本想解释一番,但最终还是退了下去。

  临近黄昏,锦颜同玄琪站在帝丘城的城门楼上。雪越下越大,混混沌沌的天地间已经由土黄变得有些暗红。狂风席卷着地上的银粟,如沙尘翻滚直至城下。

  锦颜向城外两旁延绵的山峰中望去。只觉得灰蒙蒙白茫茫一片。唯有林间树条偶尔会随风摇曳,“簌簌”作响。她有些心神不宁地看着玄琪问道“夫君,今晚你确定蒯聩会来吗?若是不来,那可就害惨灵佑和众卫国将士了。”

  “贪婪是人的本性,不能控制好自己本性的人也很难成就一番伟业。蒯聩便是一个贪婪而且不能控制自己本性的人。

  卫国公刚刚过世不久,现在出王年幼尚不成气候,谋逆之事于他而言宜早不宜晚。本宫赌他今晚便要行动。”

  “可是,楚王是蒯聩的亲儿子……”

  玄琪怔了怔,伸手拍了拍锦颜斗篷上的残雪,目光越发柔和说道“蒯聩继承王位出王是他的儿子,蒯聩不继承王位出王也是他的儿子。你说他会选择哪个?”

  锦颜后背靠在栏杆上,望着飘雪中玄琪那凝重地眸光,露出一丝不屑的笑容,“依臣妾看,蒯聩争夺王位,以后卫国是他儿子的;不争夺王位,卫国也是他儿子的,没什么区别。”

  玄琪深思一会儿,冷俊的目光中多出一丝温和。转过身去,望着城内人们忙忙碌碌备战的身影一时出神。突然又想到了什么,将腕间的黑曜石在指尖揉捏一会儿,意味深长地说道“是啊……终归是我们错了……该来的总会要来……没什么区别。”

  锦颜站在城楼上,和玄琪赏了半日这卫国的初雪,临近一更云霄雪霁。

  夜幕苍穹下,星辰如洗,偶有流云飞逝,烟雾缭绕,更显这天地江山波澜壮阔,绚丽斑斓。锦颜一时看得出神,也终于明白男人统治的天下为何要战乱不断,烽火连天。

  苍茫的天际间,皎月映雪,明光如昼,忽有零星点点,似黑籽散落银盘,浩浩荡荡不断向前驶进。

  两侧的雪峰似有异样,林间树枝响的更加厉害。俄而惊起一片乌雀,鸣声响彻云霄,划破天界。

  玄琪望望城内将士,百姓皆隐藏妥当,蓄势待发。不由地抓起了石栏上的一把积雪,又悄无声息散向空中。飞扬的银屑被寒风吹进他的领口,迅速化成了一片淡淡地水雾。

  锦颜只觉得玄琪在这个时候还有心情玩雪甚是胡闹。一边替他擦拭领口狐嗉上的雪水一边关切地埋怨道“夫君这小孩子脾气也该改改了。”

  玄琪拍拍手上的残雪,将两只前臂互相揣进袖口,脸上露出凝重地微笑,大声吩咐道“来人啊,打开城门,挂上白绫,迎太子进城。”

  “玄大人,咱这还没打呢,就投敌了吗?”那守城的士兵不屑地问道。

  “让你做,你就做。哪里来的那么多废话?为令不从者军法处置”玄琪喝令着。

  士兵不敢多言。只是极不情愿的将城门打开。将城头上招展的红旗换成了白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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