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俩对峙片刻。

  我静静地瞧着他，说道：“想让我相信也可以。此番来京，想来父王你也带了不少的随身侍从。”

  “将那些人都交给我。我送去宫中的暴室里，让那儿的精奇默默们审问一番，也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暴室里的刑罚可多了。

  上回的“贴加官”也不过是其中平平无奇的一个罢了，诸如此类的还有很多，自然不致命又生不如死的，更是不少。

  燕云天大概不知道这地方。

  我懒懒靠在身后的迎枕上，简单解释完，燕云天勃然变色。

  “燕瑰月，你敢这样对我，对你的父亲？”

  他厉声质问，语气里都是不满。

  “有何不敢？”

  我笑着看他，并不害怕，反问道：“不过是一些侍从而已，在你眼里，能算得上什么？再者，凭借我现在的得宠。”

  “你觉得，我要是跟皇上提，他会不会同意？顶多是叫我别闹得太难看，伤了你的颜面，就不会再说什么了。”

  我自然是故意这么说的，就是想吓唬燕云天，和他在心理上博弈而已。

  萧昱这个人……

  他是宠我，但我想，要是因此与燕云天交恶，他多半是不肯的，双方维持平衡，互相留一份脸面，维持表面平和还是有必要的。

  “……”

  燕云天沉默了。

  他大概更后悔了。

  当初战败和亲，他心中是不愿意的，只想着再找机会挥师南下，一举攻破了大周，他来当这个中原王朝的皇帝才好。

  至于我？

  送过来先稳定了场面，待他整顿军需，重振旗鼓的时候，自然不必管我这个本来就不怎么在意的女儿的死活。

  哪怕大周拿我当人质，他也可以眼睛都不眨一下。

  燕凌雪就不同了。

  不仅是嫡出，还聪明好看，不如留在身边，嫁给附近部族里的首领，换取支持，燕凌雪自然有能力帮他笼络那些部族的人心，还是向着他的。

  比起我，作用不知道大了多少。

  他以前是觉得，不管嫁谁过来，想要真的“迷惑”中原的皇帝其实是很困难的。

  他当初那么捏着我的下巴对我说，其实都是托词，或许我相信了，还真的用心“迷惑”萧昱了？

  让萧昱沉迷美色，那就真的太好了。

  要是不成功，那他也没损失什么。

  可令燕云天万万没想到的是，我不仅仅得宠了，而且好像胳膊肘往外拐，完全和他这个父亲站在对立面了。

  他自然不甘心。

  而我娘和弟弟，多半是被他软禁起来了！

  我几乎在心里断定了这个猜想。

  须臾。

  燕云天大概是觉得，没办法再敷衍下去了，只得看向我，问道：“你为什么还没有为萧昱生下孩子？”

  ……

  话锋转得有些快，我差点没接住，半晌才淡淡道：“你以为我的得宠，是拿什么换来的？我不会有孩子的。”

  “若非如此，他们也不会安心宠我。你也真是太天真了，以为再送燕凌雪过来，就会为你办事？”

  “要不是我对皇上投诚，也不会有今日。”

  我对燕云天讲了太后送药的事情。

  以及，我其实是故意表示站在萧昱这边，与燕云天反目，才有的今天。

  自然，事实并非如此，而我也的确如燕云天所想的一样，娘亲与弟弟还在他的手上，怎么都是要投鼠忌器的。

  能硬气，却有软肋。

  燕云天闻言，沉默良久。

  他审视着我，目光有些幽深，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好一会儿，才嗤笑道：“果然和我想的差不多。”

  “你看似风光，却未必真的这么得他喜欢。我且问你，他现在，膝下是不是只有一个女儿？”

  我颔首。

  燕云天沉吟片刻，问道：“他是不是……有些隐疾？”

  “……”

  我差点被呛到。

  隐疾？

  我自然知道燕云天说的是什么，脑子里不由自主回忆起与萧昱相处时候的每一次场景。

  应该是没有的。

  我板着脸，讲了姜采女的事情。

  “他子嗣稀薄，却并非有隐疾。再者，就算你送燕凌雪进宫，恐怕她的下场最多与我是差不多的。”

  “中原有句话，叫做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话，我早不知道听了多少次了。你熟读中原诗文，想来也是知道这句话的。”

  燕云天颔首，神色复杂，说道：“我可以答应你，为你好好照顾你娘和弟弟，不让大妃为难他们。”

  “将来我膝下重组飞虎军，会让他加入。只要他能立下军功，我也会将他擢升的，你放心就是。”

  飞虎军？

  这一支队伍，是由好几个百人组建而成的小队，队伍里个个都是精英，在战争中，能以一当十，而且精通阵法。

  他们这些人权力极高，而且都是听命于燕云天一个人的。

  他若是将蠢弟弟放进飞虎军里，确实算得上是重视他了。

  虽然，这多半是说出来令我安心的。

  好歹他也愿意应付我了。

  我想着，总归是觉得我现在有几分分量，能让他正视和顾及的了。

  如此也好。

  “好。”

  我颔首，认真地看着他，说道：“提出你的条件吧。”

  我可不相信他会白白付出。

  果然。

  燕云天深沉一笑，道：“我希望，你能将凌雪留在你的身边。若是能将她举荐给萧昱，固然是好。”

  “若是不能，我希望你能帮忙筹谋她的婚事，将她嫁给得宠的亲王，亦或是位高权重的国公爷。”

  “当然，后者要是没有非常好的选择，你也可以将她送回来。这些，就是我的条件。你必须答应，你用心为她筹谋！”

  闻言，我心中冷笑。

  他还真是难以死心。

  举荐燕凌雪和我自己争宠？

  除非我脑子不好使才这么做。

  “可以。”

  我面上答应了燕云天，与他终于算是达成了共识，他又道：“你娘，身子是有些弱。此番我不让她来，也有我的顾虑。”

  “反正，我也可以答应你。只要你将这些事情做成，哪怕将来没有大周皇帝的子嗣，待我稳定漠北局面以后，我会让她和你见面的。”

  “嗯。”

  我颔首，并没有放在心上。

  画大饼，我也会。

  燕云天提的条件，真是很难让人去信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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