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某种人情世故的原因，郁矜喝了不少酒，在达到阈值的刹那，他立刻找了个借口，去了卫生间，宴会的摆设十分高级，连带着卫生间也被打造得十分高档。

  卫生间很大，是一个个隔间，甚至每一个隔间还带着浴室，郁矜不知道为什么对一个这样的地方还要建造得这么奢侈，这不纯属浪费吗？谁去个卫生间还再洗个澡的？

  他摸向口袋，没找到一个小瓶子，心里咯噔一下，遭了，没带醒酒药。

  郁矜觉得头脑发沉，紧跟着四肢也无力起来，他对着水龙头，不停地任冷水冲刷自己脸上的热意，镜子里的自己脸颊泛红。

  明明刚才喝酒的时候还不明显，这个时候倒显现出来，郁矜站在镜子前，心想，只好等一会儿酒劲儿过去了，然后再出去。

  他想东想西，思绪波动不定，过了不知多久，他非但没有觉得自己好转，反而觉得那热意越烧越旺，这个时候他再次开始回忆他画作的细节，想起那手的主人平时是如何漫不经心地用手指转着钢笔，他的手指或许被保养得很好，白皙，有一种病态的、不正常的白，白里透青，青色的是血管，褶皱突出，在骨节分明的手上显得极为骨感。

  “我竟然……又再想这个。”

  郁矜喃喃自语，像是一句对自己的抨击，嘴角泛着嘲讽的微笑，他退后一步，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觉得他像一个怪物。

  还是赶紧回家，这里好危险。

  他转身，听见卫生间的门把被人转动，郁矜反应慢半拍，静静地等来人打开。

  门开了。

  那人看见郁矜，略显惊诧，他扭头对外说道：“你先走。”

  外面的人的声音很闷，回道：“是。”

  郁矜听见一阵遥远的脚步声，他看见了来人，竟然一反平常地心里开始齐齐敲鼓，声音震得他分不清是兴奋多一些，还是欣喜多一些。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郁矜目光炯炯，盯着来人。

  ……

  岑无蔚本来想着找个地方换身衣服，这身衣服正式得过分，会吓到自己的妹妹，他一向穿着比较随意，偶尔一次穿西装，把岑悦吓得不轻，直直捂住眼睛：“哥哥变身了！好吓人！”

  岑无蔚无奈地笑了笑，道：“什么？”

  岑悦：“那些电视里的坏人就是这样打扮的！”

  岑无蔚：“……”

  小姑娘在床上来回蹦跳，一边跳，一边捂住眼睛偷偷看着岑无蔚，然后把脑袋蒙在被子里，喊道：“哥哥快救救我！”

  岑无蔚：“你几岁了？不要玩这种幼稚的游戏。”

  岑悦不依，继续怯怯地说：“哥哥快变回来！”

  岑无蔚：“……都说了让你少和王奶奶看电视剧。”

  ……

  岑无蔚走了这间隔间，看着郁矜脸上泛着不正常的红，整个人不知道是因为紧张过度，还是太过激动，微微发着抖，岑无蔚走了进去，顺便关上了门。

  思忖片刻，岑无蔚锁上了门。

  郁矜：“你做什么的？”

  岑无蔚笑着靠近他，“看见你了，过来和你打个招呼。”

  郁矜站在原地没有动，目光一直黏连在岑无蔚的手上，他小声说道：“那你干嘛锁了门？”

  岑无蔚走近了他，温柔地牵起他的手，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说道：“小郁学霸，明天是周末，我可以去你家和你一起写作业吗？”

  郁矜感觉他的手指好烫，感觉他在和岑无蔚的手指交缠，不知道他有没有发现自己病态的爱好，又或许他已经发现了，这般如此是在撩拨他，在挑衅他，在欲言又止地试探他。

  “什么……不可以，不行！”

  郁矜察觉到自己马上就要疯了，他迅速推开岑无蔚，走向门，就要离开。

  岑无蔚拽住他的胳膊，不让他走，冷声问道：“你对别人可不是这样，在学校的时候，随便一个什么人，你都可以轻而易举地对他笑，不论什么要求，都会尽量地帮助他解决……为什么单单只拒绝我一个人？郁矜，这也太不公平了吧。”

  郁矜一僵，他感觉到他的手指落在了他的脖子上，似乎在给他戴什么东西，岑无蔚环住他的腰，把他笼罩在自己怀里，温柔拍着他的后背，有一种莫名地安抚意味。

  岑无蔚：“很久之前就想给你戴了，本来是考虑你的意愿，但现在也不必了，我不想强制你，你随便处理它，只要你要摘掉它……反正我也会给你戴一千次、一万次。”

  岑无蔚把郁矜绕过来，正对着自己，看着他因为酒意上头而朦胧的眼睛，轻声问道：“为什么你的眼睛里只看得到别人，而看不到我呢？难道我们不是世界上最亲密的人吗？我亲过你，抱过你，我们甚至长久地待在一片星空下，为什么你总是要拒绝我？”

  “你甚至在流泪。”

  岑无蔚看着他眼睛里逐渐涌出来泪水，模糊了他的视线，郁矜似乎想擦，但岑无蔚先一步攥着他的手不让他擦，就一瞬不瞬地看着郁矜眼睛里闪现的泪光，逐渐凝成一颗泪珠，就像一颗晨露从叶片滑落一样，从郁矜的脸颊上滚落下去。

  半晌，岑无蔚心中堵塞，冷笑道：“你甚至为他流泪，谁？江不渝吗？你就这样看得起他？真好，那我便做一个恶徒，拆散你们，让你的眼泪流光流尽，再也……”

  “别说话，”郁矜沙哑着嗓子说道，他空腹喝酒，现在胃里绞成一团，疼得厉害，理智也被折磨得丝毫不剩，“这和江不渝有什么关系？你抱得太紧，我喘不过气来，岑无蔚……松开我一点，我好难受，我胃里……好酸。”

  岑无蔚悲哀地发现，就算如此生气，他还是松开了郁矜，他见郁矜蹲了下去，蜷缩成一团，再多的质问也先藏匿了起来。

  “站起来。”

  岑无蔚见他毫无反应，只好把他整个捞了起来，他尽量面无表情地开口，声音里却带着他自己都没发现的温柔，道：“先回去，你不要以为这些都先算了。”

  郁矜悄悄地攥着岑无蔚的手指，心里十分满足，脸上却不动声色，岑无蔚没理他这些奇怪的举动，以前他是胃里难受，痛得受不了，毕竟岑悦也是这个样子，肚子疼得受不了就想抓点什么东西，以做安慰。

  岑无蔚没把他送到他家，反而带他到了自己家，郁矜看见他先是用食指敲了两下，又合并食指和中指敲了三下，他看向岑无蔚，但岑无蔚面沉似水，似乎正和自己过不去。

  郁矜收回视线，虽然胃里疼得厉害，却也没有作声。

  很快地，有人来开门了，门开之后，是一个小姑娘，身量娇小可爱，像个小萝莉，正扎着丸子头，十分齐整，她看见岑无蔚，先是嘻嘻哈哈地喊了“哥哥”，又看见郁矜，腼腆地背过手，对他扬起一个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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