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铮——”

  “呼——”

  “唰——”

  三声此起彼伏，混杂着鞭子的抖动声，空气似乎都被刺穿了，鞭梢在空气中甩出一阵阵残影，饕餮鬼被抽得跳脚，他本来凶猛无比，这下倒像个脱群的鹌鹑，缩头缩脑地乱躲。

  来人鹰钩鼻，英俊瘦削的脸庞，嘴唇泛白，给人的感觉像是一个病态的、有些神经质的男子，小黑猫偷偷趴在郁矜的袖口看去，觉得这个人神经兮兮的样子和这个小主人好像。

  来人是郁矜的四师兄，马昭昭。

  他那日被郁矜使了个诡计，定在了原处，那香诡异，破解这个咒法花他不少力气，终于冲破后，立刻开始寻此人。

  幸好当时知道上弦给了郁矜感应灯，可用此寻找他，马昭昭却发现这感应灯被扔到了血海里，他一怔，以为郁矜出了变故，顿时心乱如麻。

  他不能死。

  马昭昭一路奔波，在深渊谷各个地方搜寻，却一无所获。

  难道又偷偷跑了出去？

  他正愁找不到他呢，却在万念俱灰之下发觉不远处一个饕餮鬼在咆哮，马昭昭眼尖，一眼看出来对面站着的那个小傻子就是郁矜。

  马昭昭快步走了过去，扬起鞭子对那饕餮鬼进行偷袭。

  ……

  饕餮鬼吃人不成，反被抽了一顿，心慌慌地逃跑了，他走之后，马昭昭快步跳到郁矜面前。

  马昭昭沉着脸，揪起来郁矜的衣领子，动作发狠，带着一腔怒意，正准备一番质问，却发现眼前的少年呆愣愣的，眼神清澈又纯真，看着他，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尤其是他一身带血，脸颊到脖子的地方，都染有血污，额间碎发黏腻地耷拉在侧，凌乱，却不失一种美感。

  马昭昭不知为何心里一番怒骂说不出口，郁矜平时对他便是一番得理不饶人的样子，阳奉阴违得很，面上乖巧，心里指不准怎么骂他，这些马昭昭都知道。

  因为他能看出来郁矜眉间强忍的阴郁，可是现在，眉目之间，均是舒展，看着他，只是有些不解的疑惑神色。

  并无厌恶。

  马昭昭一愣，松开了抓着郁矜的手，可刚放下冰冷的质问，另一种愤怒挟裹了他，他又捏住郁矜的后颈，冷冰冰道：

  “别想着糊弄过去，我知道你擅长装乖卖巧，私自出谷，又不听教诲……你手怎么了？”

  马昭昭忽然看见了他带着黑色手套的右指，小拇指处打折干瘪，空荡荡的。

  郁矜眼神清澈，此刻见马昭昭冷冰冰的脸色忽然变了，就像冷硬的水层被砸出来了一个小窟窿，涌出来了活络的泉水。

  他不知道为什么想笑，但也这么做了，马昭昭握着他的手腕，拨开了黑色手套，沉默地看着他残缺不全的手指。

  郁矜也看见了，很快转移目光。

  马昭昭沉声问道：“怎么回事？”

  郁矜想抽回来手，可马昭昭力气大得惊人，郁矜觉得整个人浑身发烫，热得要命，不知道是不是烧糊涂的缘故，胡乱回答道：

  “不好看。”

  又补充道：“别看。”

  马昭昭冷声怒道：“给我好好说话！”

  郁矜被他吼得浑身一僵，顿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沉默地看着马昭昭，不解地看着他因为怒火而泛红的眼睛，和他因为激动而发着抖的身体。

  “什么好好说话！刚来就看你这样！郁矜，过来站我身边！”

  一道带着责问意味的声音响起。

  来人是个和蔼的和尚，正是鹿梦。

  鹿梦找马昭昭找得筋疲力尽，刚找到就看见他这番训斥郁矜，顿时知道为什么找不到他人了，敢情他是在和他玩躲猫猫呢，打骂孩子还避着人，这也还真像这老阴沉鬼的一贯作风。

  鹿梦从剑上跳落下来，那剑冒着紫气，马昭昭阴沉不定地看着来人，目光移动到剑上，沉沉问道：“你怎么拿有师姐的紫荆剑？”

  鹿梦：“捡的！看清楚，喏，会冒紫气的就一定是师姐的剑吗？真是的，一百年也不见你回来聚会一次！连大师姐的剑长什么样子都忘了吗？”

  又看着郁矜浑身是血的凄惨模样，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痛心疾首地大骂马昭昭：

  “你属阴阳过渡的吗？寒碜石头里扒不出来一块玉，疯子！还不赶紧把郁矜交给我？”

  马昭昭见他上手来抓郁矜的胳膊，先一步把郁矜推到了自己身后，挡在他面前，面无表情道：“抚养权还没轮到你，后面排队去。”

  鹿梦睁大眼睛，喝道：“什么劳什子抚养权？！你看他的脸，给你蹂躏成什么样子了！看起来在发烧，你别那死脑筋，赶紧让我带郁矜去抓药！”

  小黑猫从郁矜袖子里钻出来，悄悄地打量着面前二人，道：

  “喵喵喵喵喵。”

  (他们俩快要打起来了，我们赶紧走！)

  郁矜抬起左胳膊，伸出食指把它按了回去。

  他蹲了下去，脑海里空空如也，伸出右手，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手指，却丝毫回忆不起来自己到底做了什么，自己经历了什么。

  马昭昭和鹿梦没吵多久，似乎达成了某种共识，转过身向郁矜走过来。

  鹿梦越过马昭昭，紧跟着蹲了下去，扶着郁矜的身体，发现他眼神不甚清醒，像是被梦魇缠住了，脸上浮现不正常的红。

  鹿梦把他背起来，看向马昭昭，道：“你做的好事！”

  马昭昭冷着脸，不知为什么也生气得很，怼了回去：“你怎么不问问他做了什么！”

  鹿梦急赤白脸道：“他？一个十几岁的少年能做什么？深渊谷随便一只小鬼都比他活得久！我亲眼看着他长大，比谁都清楚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如此一个单纯的少年，都被你给蹂躏成什么样了！”

  马昭昭冷冰冰道：“你也真是看得起我。”

  鹿梦背着郁矜，向前的脚步一顿，阴阳怪气道：“我最看的起的人，可不就是你嘛。”

  说完，也不等马昭昭回答，自顾自地奔向远处，马昭昭阴晴不定地神色几多变化，看着鹿梦的背影上瘦弱的少年，心里一动，也快步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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