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我们正好要去巡管局，你不用去警局接我了，在那里等着我就行。】

  往巡管局去的这一路，是罗言衷开的车。他已经恢复了状态，所以彭意也就放心把钥匙还给了他。

  彭远之的车刚开出去没有五分钟，就收到了彭意的消息，没办法只能折返回了巡管局，今天的运气并不算好，有一个系统摄像头，在中途出现了意外，突然电量不足，垂直摔倒了地上，粉身碎骨。

  知道消息的时候，彭远之心都在滴血，光是研究这个摄像头，他们公司就用了一年多的时间，所以每一个小圆球都像是他的孩子一样，他怎么会不心疼。

  巡管局的大楼内依旧灯火通明，重新恢复交管监控，还有很多地方需要再次检查，他们的战斗还没有结束。

  彭远之在停车场里重新停下后，并没有下车。手指点在方向盘上看着面前亮着灯的窗发了呆。窗户里的人影似乎在分散，想要重叠又重叠不到一起的投影，像鬼魂般转头看向了他，直直对上他的眼睛。

  黑暗的车里，那个亮着灯的房间，似乎是唯一灯源。而那个分散的人影好像慢慢具象成了那个人，他推开了“自习室”的门，把外面的光亮带了进来，照在他狼狈不堪的脸上。

  瞳孔猛缩，呼吸开始变得急促。彭远之赶紧闭上了双眼，从口袋里摸出了药盒，一股脑把里面的白色药片扔进了嘴里，硬生生地咽了下去。

  大概过了将近十五分钟，他慢慢睁开眼，眼前的窗户里，并没有人影了。后背被冷汗完全浸湿，彭远之打开车窗，任由冷风灌进车里，再确认自己的状态恢复了之后，才拨通了那个被他放在置顶的号码。

  “温韵，最近又开始出现幻觉了，药需要加大剂量吗？”

  彭远之的声音有些虚弱，尽管已经凌晨三点了，可是温韵并没有责怪他吵醒了自己。

  “梦里出现的，还是现实中出现的。这个时间你怎么还没睡？”

  “现实里，就在刚刚，我立马吃了药，就好了。我今晚有事，正好在等意意一起回家。”

  “你明天白天要是有空，来趟医院吧，我给你调整一下用药方案。”

  温韵揉了揉眼睛，彭远之的幻觉一直控制得挺好的，怎么会突然又犯了？

  “你是不是最近休息得不好，你的病在休息不好时，很容易复发，我之前就和你说了，药物只能暂时帮你控制，要么你敞开心扉和意意聊聊，要么你就每周来我这里做心理诊疗。方法都给你了，你一个不选。彭远之，你知不知道医生最讨厌的就是你这种病人。”

  温韵说着说着又有些生气，彭远之会出现幻觉，到现在都无法彻底解决的最大问题就是不说原因。对症才能下药，不对症的药都是表面功夫，肯定不会长久。

  有一次彭远之透露过，他知道自己会出现幻觉的原因，和彭意有关，但是再往下就一句话不会多说。所以温韵那时候就经常和他说，哪怕不想告诉她，也和意意聊聊。

  打破心魔的第一步就是直面心魔，逃避是没有用的，彭远之不是不懂这个道理。可在这件事他格外偏执，似乎那些往事，他想彻底烂在肚子里，然后到死的那天再随着自己一起入土。

  温韵私下和彭意聊过，彭意也说过自己一直都知道彭远之偶尔会出现幻觉这件事。但是问她知不知道原因时，她也支支吾吾的回避，只是和温韵保证自己也会多和她哥聊聊，毕竟她也是个专业的。

  也就这样，温韵只能用奥氮平这种覆盖面比较广的药物，暂时帮彭远之压制。

  “别的医生不知道，我能感觉出，你倒是挺讨厌我的。”

  彭远之轻声笑了一下，拔掉车钥匙，开门下了车，因为他好像听到了有车辆开进来的声音。

  “呵呵，我讨厌你这四个大字都写在脸上了，我这辈子就没见过你这么不听话的病人。不行，我一会儿就给意意发消息，我看也就她能治得了你。”

  听到彭远之还有心情开玩笑，温韵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你别和她说我又开始出现幻觉，她会担心。”

  “你倒是一直装出一副好哥哥的模样。”

  彭远之隔着电话都能看到温韵在对面翻白眼，以他对她的了解，明天去医院可能会挨一顿揍。

  “我本来就是个好哥哥，不和你说了，意意来了，明天下午我去找你，给我留个时间。”

  彭远之看到了罗言衷的车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停下，就想要挂断电话。

  “我也真是欠你的，正好有点事要和你商量，你四点来吧，快下班的时候。”

  “知道了。”

  手机屏幕熄灭，温韵也彻底清醒了过来，月亮的光映在雪上，让外面看起来像是天快亮了一般。

  温韵盯着窗外入了神，算着彭远之已经三个多月没有犯过病，总感觉他一直在崩溃的边缘控制自己，可是这根拉紧的绳子已经在失控的边缘了。手腕上的针孔在隐隐作痛，温韵无奈地摇摇头，人类总是会被病痛折磨，各种各样的病痛。

  再次入睡之前，温韵想了想还是给彭意发了消息。

  “哥！正好你在这，系统现在可以使用了吗，我们需要几天前的记录，算法什么的还没撤吧？”

  彭意下车的时候，就看见彭远之朝着他们走了过来。

  “系统可以正常运转，只是大部分摄像头撤走了，计算、查找的功能还和原来一样。”彭远之点点头。

  “太好了，那我和老罗要去查点东西，你在局里等我们吧，外面太冷了。”

  彭意扯着彭远之的衣袖，想拉着他一起进去。

  “远之，你是在这等彭姐一起回家吗？”

  罗言衷在彭远之身边，随口问着，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感觉和这位老同学重新熟络起来不吃亏。

  “听你说这个话，怎么感觉辈分这么乱呢？你叫彭姐，那我叫什么？”

  彭远之无语地看着罗言衷。

  “个论个的，我不敢不叫彭姐啊，你妹的脾气，你不知道吗？我腿上的淤青到现在都没好呢。”

  罗言衷故意哭丧着脸，活像是个受了气的小媳妇，就差靠在彭远之肩膀上假哭了。

  “怎么可能？我们家意意这么温柔的人，怎么会随便揍人。除非你...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她倒是喜欢有仇必报。”

  彭远之笑着反驳，转头就看见彭意在悄悄地瞪罗言衷。

  “你还查不查案子了？废话这么多？”

  彭意放开了他哥，拉着罗言衷就往里面跑，得赶紧把这两个人分开，罗言衷真的太欠揍了，什么都说，就该把他那张嘴缝起来。

  “彭姐，合着你在家是伪装者啊？”

  “你闭嘴，就你长了张嘴。”

  彭意指了指罗言衷，又在嘴上比出了拉上拉链的动作。

  不过想来也奇怪，她总感觉彭远之在罗言衷面前很放松，毕竟平常的彭远之除了和她正常说话，其他时候话少到离谱，可这一碰到罗言衷，那个嘴也跟着开闸，一句话也不能输，这老罗到底有什么魔力，连她哥都能变成这样。

  “你们俩高中的时候，玩得很好嘛？”

  进了审查室之后，趁着系统搜索的时间，彭意随口问了一句。

  “都说了远之是我高中时最好的朋友，如果我们俩没失联，可能我们也很早就会认识。”罗言衷耸耸肩。

  “那倒也不必，和你早认识几年，我估计都能被你气到折寿。”

  “那没关系，我命长，匀几年给你。”

  “别发疯了，系统出结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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