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石棍不是现代化的标准武器，大约三成的石灰罐、毒药烟球和煤油火罐，掉落在民堡外墙或者下面的护城壕中。

  阴差阳错间，把堡内堡外的大火和浓烟，连成一体，仿佛一个巨大的人肉马肉烧烤炉。

  里面的战马在胡乱奔跑、嘶鸣和跳跃。反应过来的鞑子，要么被战马冲撞踩踏；要么全身是火，痛苦的哀嚎打滚；要么因为窒息，而拼命抓挠自己的喉咙。

  部分鞑子打开堡门，想冲杀出去，结果不是掉落在护城壕里，就是被外面守候已久的钢弩兵射杀。现在想用绳索从城头滑下来？已经晚了，大火或者高温能够毁坏所有能燃烧的东西。

  几个鞑子迫不得已，从城头跳下来，也被钢弩兵或者小衙内他们射杀。即使侥幸没被击中，从两丈高度自由落体，到冬季坚硬的地面上，很有可能腿断骨折，难以继续参加战斗。

  既然老子攻不进去，那你们也别想出来了。

  民堡内底层1～2米左右的氧气迅速耗光，烈焰为追逐新鲜的空气维持燃烧，不得不窜升出民堡上方3～4米，如同怪兽一般，吞噬所有能帮助它燃烧的物品。所有家丁和民兵，被高温和浓烟，逼得不得不后退两百米。

  现在是冬季，毒药烟球和生石灰煅烧后的有毒烟雾和粉尘，随着热空气很快升腾，但架不住量大管饱。而且民堡高大，又有两三米高的地基，烟气、火光和惨叫声直冲云霄。方圆几十上百里的百姓和明军全都惊呆了。

  离这里十几里外的其他鞑子，也从睡梦中惊醒，纷纷跑到被自己霸占的民堡上面观看。

  “李似虎，我们要不要去救援？”说这话的，是入寇米脂县所有鞑子的总头领，黄金家族后裔阿赛台吉，今年不到四十岁，身材矮壮粗实。

  明代时，蒙古人将成吉思汗的黄金家族成员称为台吉。与清朝给蒙古贵族，册封的爵位称号台吉，不是一回事。

  “天色黑沉，小心中埋伏。况且我们人员分散，除了现在的两个民堡，还有两个地主庄园，保存有众多物资。万一中了明军的调虎离山之计就麻烦了，请主公三思。”

  这个李似虎原本是白莲教小头目，后被官府通缉，干脆越过边墙，投靠鞑子，给他们充当谋士为虎作伥。

  明朝历史上，有不少白莲教徒主动润到草原部落，并作为带路党反攻大明九边，造成汉族军民的大量伤亡和财产损失。

  这个败类早年间做过商人，与陕北部分地主有过生意往来。这次就是伪装成躲避战乱的商队，让鞑子兵冒充自己的伙计，成功骗开民堡大门，里应外合才攻克几处易守难攻的大民堡。

  李似虎熟知榆林卫兵多民瘠，才劝说阿赛台吉，让其他部落充当挡箭牌和炮灰。他们自己则带着大部队，绕开三十六军堡，杀奔米脂县，还轻松攻克几个大地主庄园，赚了个盆满钵满。只是夜间出于安全需要，阿赛台吉几个大头目才夜宿民堡。

  “砰、砰、砰”恰在此时，有连续十声的巨响传来。

  “不好，这是千斤重炮，看来是明军主力部队打过来了。”李似虎有些惊慌失措了。

  其实这是曹老三在山沟沟里，用避光散烟灶煮罐罐茶、崩爆米花，犒劳刚刚撤回来的投石棍民兵。当然，为了避免鞑子发现，所有的土灶用过就毁坏掉。

  小衙内故意安排他们在山谷里这么操作，除了奖励士卒、祛寒取暖外，就是利用山沟沟里的巨大回音，混淆鞑子的判断，尽可能不让他们发兵救援。

  战前，他有两套预案。如果另两处民堡的敌人，迅速派出骑兵支援自己的同伴，沿途的黄土塬上，就会有监视的夜不收，鸣放三眼铳通风预警。他们自己再骑乘马匹，从山沟沟里快速逃离，躲藏起来。

  因为这次行动，只要在三五分钟之内，抛投完所有的煤油火罐、毒烟药球和石灰罐，导致鞑子和他们的战马严重受伤，就算成功一大半了。

  因为里面挤的跟鱼罐头一样，熊熊烈焰＋毒烟毒气＋劣质煤油产生的浓烟＋自相践踏，就能严重削减鞑子的战斗力。

  再说，他们在酷寒严冬里的回乡之路，还有上千里。侥幸存活下来的伤兵伤马，几乎很难走完这条漫漫长路。

  另一套方案，就是敌人不来救援，自己的钢弩兵，就堵住这处民堡，防止他们大规模快速逃离。只要大火熏烤十分钟左右，里面的敌人即使没有烧死熏死，也会变成重度烫伤烧伤，以及严重的呼吸道损伤。这在缺医少药的明末，跟死人已经没有区别。

  为什么不夜袭地主庄园，再抢个盆满钵满？经过昨天中午的战斗，鞑子肯定会加强地主庄园的防御。有准备的他们，在复杂如江南园林一般的地主庄园里，万一从哪个隐秘角落冲出来，搞个反偷袭，小衙内的临时民兵肯定大乱。

  偷袭阿赛台吉所在的民堡？他们那两个民堡相距只有五里地，且人马众多。临时民兵根本打不了大规模野战。自己那些少量精锐家丁，在数量占据绝对优势的鞑子面前，估计挺不过一个回合。

  还是围攻眼前这个孤零零的，只有一个进出通道，很难组织大规模反冲锋的鞑子民堡，比较靠谱。因为在黑夜、距离和老式爆米花机爆响的掩护下，它不属于阿赛台吉的“攻其所必救”。

  这其实就是对人性和心理的准确拿捏：鞑子已经抢的盆满钵满，战略目标已经达成。在黑灯瞎火的半夜，保住现有的胜利果实，才是最重要的。

  他们犯不着再冒险了，还是保全现有兵力，想办法安全撤离才是上上策。而且民堡已经烧成太上老君的“八卦炉”了，鞑子即使赶到也无力回天。

  至于这个熊熊燃烧的民堡，小衙内根本就没有想过，冒着火焰高温进去屠戮，把这个烂摊子就留给那个阿赛台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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