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就是三月初十。

  三更后，云家前后院的灯都亮了起来，所有人都起来了，除了最小的泽儿。

  景琛几个也起来了，明睿随他们，如此也好，感受感受考试气氛，对他们明年的院试也有好处，再说清晨他们也得习武了。

  三日可以回家一次，所以吃食不必多，够三日用就好，但小炉子和木炭得带，热水是要自己烧的，考场人太多了，再热的水到你面前也凉了。

  “可以，完全可以拿。”明睿几个试试手，去考场这段路有的是人背，但排队后只能自己拿了。

  依明月就让云吉十个人都去送，安全为上，这两天全京都人都惴惴不安，孩子们县试出了木家老太爷的事，会试又出了集体中毒。

  可明睿说这样反而不好，他们几个人名气也不响，没人格外看重，云吉、云平赶车坐前面，云祥、云安坐车上，八个人才一千多斤，完全可以，两辆车太刻意了。

  外面雨是停了，但空气中冷嗖嗖的，四个人都裹得严严实实，乡试时间长，最怕的就是感冒。

  殷雷这些天住云家，只带了一个贴身的小厮，见此情形，忙让小厮直接回家去住，三日后再去考场接人。

  王平安全程笑眯眯的，他是一点压力也没有，考上考不上他都不当官，考上了是进士，考不上此生就是举人，前些天他已经跟老大人说好了，余生就在日月书院教教孩子们，老了以后回桃源庄也行，在书院也行，养老都不愁。

  这次来京前，他把几亩良田全送给族里，宅子则送给一个家里人多且不错的族亲住，菜地也送给他，条件就是帮他照顾墓地。

  他已经是无后顾之忧了。

  明清也是一点压力没有，这次是肯定考不上的，这些家里人都有数，只不过不能缩在村里或者青州书院，他想出来见见世面，跟在明睿堂哥后面只有好没有坏。

  事实证明他是对的，一来就碰上老大人教课，天爷，再多的银子也请不到，更何况他本没什么银。

  出门前，祖父把家里所有的银基本都给他带了，满打满算两百多两，下次考试是三年之后，坐吃山空肯定不行，他已经想好了，考试后就找书抄，写点话本什么的，再不行就厚着脸皮让睿堂哥帮他进书院教课。

  他一个举人，教教孩子们还是行的。

  四人中，真正压力大的还是殷雷，父兄大部分的希望都放他身上，年纪也不允许他一直考。

  他今年三十有七，过两年就要当祖父了，最多也不过考两次，三次就顶天了，而家中小辈读书天赋都不比他好，大侄子二十多岁了，还是个秀才。

  明睿坐进马车，透过车窗，大门前站着的是他的妻儿，儿女都围着娘子，他们一直盯着车厢，这让他眼一热，心里也滚烫起来。

  过去三年，他们夫妻一直是马不停蹄，忙忙碌碌，才有了如今的局面，此次的会试，他得全力以赴，才能更好护住他想护的人。

  “这几日天气怎么冷，明月，幸亏住在你家，如果是在客栈，我怕相公都受不住。”廖氏对明月两口子说不出的感谢，进考场的东西基本都是明月准备的，还有上好的参酒。

  明月揽着朵儿和小雨：“廖姨，真的不用客气，天色还早，都回去歇歇，我是准备好好睡睡，真的没有睡好。”

  她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这些天真是伤神。

  廖氏点点头，回了自己的房间，她已过不惑之年，身体真的吃不消了。

  相公年纪更大，依她根本就不想考了，一个举人已经很了不起了，九日考试想想都难熬。

  “娘，我跟清风就不睡了，先去读书，一会就跟云平他们习武。”

  明月摆摆手，俩孩子太卷了，她睡他的觉去。

  这边，明睿他们已经下了车，马车被云祥赶到空地上等，考场外已经来了许多人，淡淡的灯笼光，只能模模糊糊看见数不清的人影。

  这几日天气不好，月色是没有的，没有再下雨已经是老天爷厚爱了。

  明睿几个被云吉三人围着去排队，等下人会越来越多，早点进去是好的，虽然考试还早，但早进去可以擦擦桌凳，磨磨墨也是好的。

  天大亮时，明睿拿着自己的东西走出了检查室，递了自己的号牌给守门的衙差，不多时便在一排排鸽子笼的门牌上找到自己的号。

  这一次，无论如何，无论如何他都得考上，古代科举简直击碎人的自尊，守门的，检查的，几双眼睛盯着，你得把自己的衣服全脱了，一丝不挂，头发也得散开。

  这让人有些受不住，起码一件里衣应该给人穿的，他不是很明白带小抄的人，千辛万苦夹带的纸又能抄多少字？

  有这个功夫，冒这么大的风险，还不如把纸上的东西背熟了。

  明睿一边咬牙切齿，一边从背篓里拿出抹布，小小的鸽子笼一床一桌一凳一马桶，简简单单的。

  他身高一米八五，这样的床是无论如何躺不直的，桌子也小，上面除了灰就是一碗清水，三根蜡烛，多一点也没有。

  未来九日，几千人将在这小小的鸽子笼里艰苦考试，幸运的前三百人，算是辛苦得到了回报。

  这三百人将会走上为官之路，至于未来走的多远，那要看你的本事和运气。

  考不上的，这样的苦还将要吃一遍、两遍、甚至三遍。

  一刻钟后，他坐在干净的小号里，号门已经落了锁，他的心情已经平复下来了。

  如此检查也不能怪朝廷，每次考试确实会发现夹带的人，冒这么大的风险，只为带两张纸，甚至可能你带的根本就一个字也不在考卷上。

  其实很不值得也很不必要的。

  考卷和食物都会从门洞里递进来，一日三餐也会有人从这里递给你，吃不吃是你的事。

  马桶带盖，管你三日是足够的，没人会在这里拼命吃东西，真是拉多了，木盖能不能盖严实是个问题。

  当然上大号你也可以拉铃出去上考场的茅房，后果就是记一次，基本没人干这事，疯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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