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皓修不记得怎么睡着的了，睁眼时发现自己被树枝架着，熹微的晨光在雾气氤氲的林中投下道道光柱，尘埃闪烁，仿佛迷失仙踪，做了一场漫长的噩梦。

“啊——！”

刺耳的尖叫声，以及一串凄厉的鸟语，吓得白皓修从树上腾起，迅速清醒过来。他听见尖叫中伴随鲛人回巢的动静，竟是一个当地人被那怪物抓回来了？

——这又是要干嘛？

白皓修纵身落下地去，灵子随热血奔涌不息。他心想要开战吗？迟早的吧？她总要吃人，择日不如撞日。虽然自己正面战胜的机会为零，可眼下只觉得慷慨赴死也比被怪物缠住要好！

只见鲛人回来了，冷冷地盯了白皓修一眼，不理睬他，用水绳把俘虏吊在树上，三下五除二剥光衣物，让她浑身赤裸地挂在半空。

“.......”白皓修赶紧挪开视线，因为那是个十五六岁的“新鲜”少女！衣物里有带兜帽的白袍，俨然一身驼商的打扮。只听那少女的嘴被布条堵住，叫不出声，拼命挣扎反抗。

鲛人充耳不闻，两手在女孩身上又捏又摸，感受她的体温和肌肤的弹性，以及每块骨头的位置。

白皓修眨眨眼，猛然醒觉那怪物的真正目的，登时汗毛倒竖，喝道：“住手！”

鲛人毫不理会。而那倒霉的姑娘见一个男的站在对面，简直不堪受辱，泪如泉涌，惊骇中羞愤欲死。

白皓修眼见鲛人的指甲转了方向，划过少女的腹部，正准备插进去，赶紧出手阻止！他闪身从鲛人身后经过，手中甩出一条缚道绳，勾住她上身往后一带，同时一个转身与鲛人错位，挡在那女孩面前。

鲛人踉跄几步站定，抬起一双几乎要喷火的眼睛。

白皓修从没见她过动真怒，有点虚了，但转念……他也想要快点结束这一切。

鲛人喝道：“让开！”

白皓修做了一次深呼吸，越发坚定地摆出保护姿态。如他所愿，鲛人怒气更甚，斗篷无风自动，骇人的威压迸发出来。

于是白皓修盼望已久的一场决战总算有了苗头，他铁了心激怒鲛人，背朝那少女弹出一道风刃，切断挂着她的那节树枝，将她解救下来——这个动作气得鲛人浑身发抖。

少女失重下坠，被白皓修放出一道旋风卷住，稳稳落地，获救后赶紧抱起地上散落的衣服护在胸前，惊疑不定地望着他。

鲛人咬牙切齿，伸手指着白皓修，“你，你……”

白皓修盯死了她，一手凝出冰刃，另一手跟那少女打手势，指了指神庙，示意她进去穿衣服。那女孩忙不迭跑了之后，白皓修和鲛人对峙，双方灵压攀升，风吹树叶的声音变得格外响亮，弥漫着剑拔弩张的气氛。

最终，还是白皓修先动，整个人化为一道寒芒蹿出。

轰！

竟是地动山摇。

衣衫不整的异域少女抱头躲在神庙里，两个怪物打架时荡出的冲击波震得她眼前发黑，骤降的气温和凌乱的风压在头顶卷过。她手忙脚乱地穿衣服，这时一道水帘划过来，仿佛巨大的镰刀，将神庙的上半部分削飞了出去！

“啊！”碎石崩落，少女抱头逃窜。幸好这时白皓修已经将鲛人带远了，她还算安全地钻出了神庙，可一口气都没来得及喘，远处鲛人猛地踏地，顷刻间大地震颤，树影摇晃，地下传来的躁动把少女几乎颠了起来。

她愕然盯着前方，三道滚烫的地下水轰然破土，地表崩裂！鲛人素手一挥，水柱汇集，合为一道粗大的水龙卷，狷狂地摇曳升天！

白皓修被她的威压慑得几乎窒息，恐怕副都级也不过如此！燥热的水汽将他包围了，水珠如冰雹一般击在身上。他一时间不敢硬碰硬，打出火系的鬼道阻了那龙卷一瞬，同时用风系灵子加持的瞬步遁走。

周旋了只几个弹指，水龙卷越发粗大了，成了一股空中倒挂的巨大旋涡，将周围的树木都卷了进去。白皓修全力躲闪，身影拉出数道折线，穿梭在龙卷周围，冰刃配合着迅捷诡秘的身法在鲛人身边布下冻结领域。

鲛人对他的布局全然不顾，控制着那水龙卷朝他倒去，如天神之鞭猛劈而下！

白皓修停在树梢，不闪不避，掌根击在刀柄处，竟将其化为一柄利箭推了出去。那冰刃上附着术中之魂，插入冻结领域之中，仿佛暗海上的一支风向标，引领群妖争逐，领域内的黑灵子自动具象化为冰刺，追着那冰刃席卷而去。

鲛人被一张由无数冰刺组成的巨网包围了！四面八方全无死角。白皓修两手虚抓，身前一道冰浪拔起，与水龙卷悍然相撞，发出巨大的轰声！

双方放手一搏，两边都是杀招，看谁的血厚。

水流激爆的声响如雷鸣闷雷，林子里泥沙俱下，暴雨倾盆。神庙那边的少女被震倒了，胸闷气短，耳鸣阵阵。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全身上下都被淋失，狼狈地抬起头来，一条人影竟从她身边飞过！将一棵桦树拦腰砸断，重重地跌落在地，滚出老远。

少女身子一颤——是白皓修！

正面对轰还是打不过。

少女念及他刚才救助自己，忍不住想上前查看，但这时耳边传来踉跄的脚步声，是鲛人一身狼狈地走过来——她右半边身子挂满寒霜，被冻僵了，雪妖黑灵子正在体内乱窜，引得她不停得哆嗦。

“......”少女一动也不敢动，但只见鲛人目不斜视地越过她，走到白皓修身边跪坐下去，晃晃他，“喂……”

白皓修没有动静。

鲛人一阵懵，连他是不是死了都分不清楚，颤抖的手想去碰他，却又不敢，慌乱中甚至向那少女投去求助的目光。

然而，就在她视线移开的那一刻，白皓修睁开眼，握住她三根手指，猛然发力，带着她的锋利的指尖戳向她胸口。

噗！

“……”那是鲛人第一次体验真正的疼痛。

她愕然低头，见白皓修松开了她的手，而她的手指没入胸腔，好疼！她将手指拔出来，留下三个漆黑的指头洞。这还不算完，趁着鲛人恍惚之际，白皓修手中握了一柄五寸长的冰刺，闪电般挥出，又准又狠地刺入她伤口，穿胸而过！

这下运气好，是扎中要害了。

鲛人嘴巴微张，痛楚自胸腔中爆发，立刻失去力气，蜷缩着倒下。

黑色的尸液自她身体下方漫出来，又被残存的冻结领域迅速冻住，所触之地草木皆枯。白皓修唯恐沾上一滴，挣扎着想站起来，然而他左腿的义肢在上次冲击中撞碎了，一时忘了自己是个瘸子，重重地摔了回去。

“你别，别走……”鲛人侧躺着，伤心而无助地望着他，发出微弱的声音。

白皓修听到巨大的耳鸣声，眼前的一切模糊到了极点，猛地呕出一大口血，混着破碎的内脏。

鲛人的手颤颤巍巍地伸过来了，跟在柳州的那晚一样抓向他脚踝。白皓修唯恐又断一条腿！骇然缩回身体，落荒而逃。

他向后打出一道旋风飞了出去，再没看鲛人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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