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楚安澜突然问：“哎？卿儿，定远侯府的后院有古柏树么？

  那棵树很高，树干很粗壮，长了三根分枝，也是极为粗壮。

  分枝相接的地方，有一个黑漆漆的洞。

  我去看你，你又看不见我的那些日子里，我就爬上洞里掏白蚁……”

  他边说边比划。

  叶宛卿的唇色有些苍白。

  聚春堂的院子里，的确有一棵高大的古柏树，柏树长了三根分枝，原本应当是四根分枝。

  那棵树太老了，曾一度半死不活的。

  只是，在陆继廉出生那一年的冬日，其中最粗壮却半死不活的树枝猝然断于一个大雪夜。

  树枝在雪地里摔得粉碎，露出藏匿于枝干中的蛀虫。

  而树上残留的虫蚁，被雪和雪水倒灌之后冻死，再被冲刷干净。

  来年，重新焕发生机……

  当时的陆家，像极了那棵古柏，表面壮大，实则内里已经枯朽。

  陆继廉的的出生，就像那场大雪，将在暗地里啃噬了陆家百载的蛀虫清理干净，让陆家焕发生机。

  后来，那棵树被保护得极好。

  每年有专门的人给树施肥、修枝、清理虫蚁，生育了几个儿女后，陆继廉便让她搬了进去，一直住到离世。

  只是，世子为何会梦到？

  莫非，前世他离世后的那些年，魂魄常去看她？

  ……

  “卿儿，你怎么了？”楚安澜伸手，在叶宛卿眼前挥了挥。

  叶宛卿回神。

  楚安澜目露担忧：“你的脸色怎的不太好？是有哪里不舒服么？

  你是不是累了呀？还是困了？

  都怪我，你癸水还未结束，我却带着你出来田间到处跑……

  卿儿，我送你回家吧？”

  叶宛卿摇了摇头，认真看着他：“定远侯府的后院，有古柏树的。

  柏树四季常绿、干百年依然可伫立不倒。

  传言柏树还可辟邪消灾，食用还可延年益寿。

  所以，京中的世家大族，几乎每家后院都会种几棵柏树。”

  “说得也是。”楚安澜撇嘴。

  他对树没什么兴致，问也只是随口一提。

  他用手背搭上叶宛卿的额头，又探了探自己的额头：“有点凉，好在没发热。

  你有不舒服么？会不会是中暑了？”

  “我无事。”叶宛卿摇头：“女子这几日气色不好是正常的。

  事后，喝点补气血的便好了。”

  楚安澜有些恼火：“我身体健壮，我要是能替你受这罪就好了。”

  叶宛卿抬眸笑：“如此，世子岂不是也成了女子，只能与我做姐妹了？”

  “不。”楚安澜正色：“我若是生成女子，那你便一定是个男子。”

  认真的模样，稚气却可爱，让人无端想要纵着他、配合他说下去。

  叶宛卿轻笑出声：“也对。”

  “那，你会来娶我么？”楚安澜双眸亮晶晶的，期待地看着她。

  娶他？

  叶宛卿认真想了一下，浅笑开口：“若我与世子真的调换了性别，我会来娶你。

  即便有干难万阻，我也会来娶你。”

  “那你会不会嫌我不够好呢？”楚安澜苦恼：“我除了美貌和家世，一无所有，只能当个漂亮花瓶罢？

  若我什么都不懂，你会不会羞于带我出门？

  到时候，我只能被你关在家中，白日研习如何变漂亮、讨你欢心，夜里给你暖床，噗……”

  他把自己都说笑了。

  “不会嫌弃。”叶宛卿温柔地看着他：“我喜欢漂亮美好的人和事物。

  所以，我会努力每月抽出时间，带你去京城闲逛，给你买漂亮的布匹，给你买新出的胭脂水粉、珠宝首饰……

  春日去京郊踏青，夏日去别院消暑，秋日去庄子摘秋果，冬日去雪场赏雪……

  你若愿意，我也可以如你一般，带你离京游历，去见更辽阔的天地。”

  楚安澜听得动容：“你若生成男子，定然抢手极了。

  一到适婚年龄，只怕长公主府的门槛都会被说亲人给踩平。

  你若是男子，应当会像大舅哥那样，聪明又沉稳，去科考、去做官……

  不，你比大舅哥更聪慧，比陆继廉更厉害，哪里有陆继廉什么事啊？

  你去当状元，当翰林院学士，封侯拜相……

  而我呢，就给你当个漂亮花瓶，每日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吃喝玩乐。”

  叶宛卿听得笑出声来：“原来，在世子眼里，我竟然这般优秀么？”

  “你现在就很优秀。”楚安澜轻哼：“不像我，旁人夸我，只会夸我长得好看，会投胎。”

  叶宛卿捧腹笑。

  头一次，她竟在楚安澜面前露出这副称得上是没有礼仪的神态。

  但，楚安澜却全然不在意她的这副模样，反而跟着开怀大笑：“哈哈……”

  待两人笑够了，楚安澜才拉着叶宛卿的手，走到一旁的干草垛旁。

  他赶走停留在草垛上的蝗虫，将衣袍一角拉了铺在干垛上，拍了拍：“卿儿，来坐。”

  樱香见状，就要过来劝阻。

  叶宛卿却在她开口之前，先坐了下去。

  樱香只好默默退回去。

  楚安澜一屁股坐下，望向广阔的稻田：“田间的感觉真好，除了讨人厌的蝗虫。”

  “嗯。”叶宛卿声音轻快：“光是坐着吹吹风，就已足够令人愉悦。”

  “卿儿，我们也买一大片的田地吧。”楚安澜伸手指着远方：“要买这么多的田，买一大片山，再修个又大又漂亮的别院……

  住腻了京城，便来别院住。

  我一点都不想在朝中任职，不想被人拘着，我宁愿来开田种地，种许多庄稼。

  兴许，一不小心就做成了西魏第一粮商……”

  叶宛卿略侧着头，温柔地聆听着他的话。

  听罢，她真诚地回应：“别院可修在依山傍水的高处，院墙要修得低矮些。

  每日推开房门，便可赏见晨光与稻浪。”

  “院墙还是得修高些才好。”楚安澜蹙眉：“若是将来的孩子淘气，院墙低了，岂不是要日日爬强出去为祸四方？”

  “世子有经验，那便听世子的吧。”叶宛卿笑。

  楚安澜舒展了眉眼，身体往她贴近了几分：“我还要多修几个院子。

  第一个院子，种蔷薇花，第二个院子，种桃树和石榴树，第三个院子，种柿子树，最高处的院子，种松树和柏树，

  住腻了一个院子，我们就一起搬去下一个院子……”

  “那我呢？”一个脑袋挤过来，幽怨地问：“你们都不给我留个院子么？”

  “叶辰曦！”楚安澜咬牙切齿地扭头：“怎么哪都有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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