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小一起长大的情谊使他们之间多了几分亲近。

冬去春来，年复一年。

五年后。

白清雅十一岁，脸上渐渐显露出倾国之貌。

她还是那般喜欢笑，尤其对着沈翊君时。

这日她与他在书院一同用膳。

看着他筷子心不在焉地反复戳着碗中的饭，兰清雅咽下口中的肉：“有话便说。”

沈翊君放下筷子，许久才道：“我要去随军。”

白清雅笑眼弯弯：“好啊。”

他诧异地看向她。

这句话他鼓足了勇气才说出口的。

她没有一点不舍吗？

此时是午休时间。

她警惕地环视一周，学堂里只有三三两两的学子在用饭，离他们还很远。

“我舍不得你。”她极小声地道。

沈翊君立即抬眸，眼前少女绝丽的脸蛋染上一层胭脂色，仿若含苞待放的蔷薇，青涩而动人。

“但我知道，你必须去。”她笑着往他碗中夹了块肉。

“那你...”

“我会在这里，一直在这里。你何时归来，都能看到我。”

沈翊君将碗中的肉塞进嘴里。

两人一时无言。

“什么时候走？”

“二十三。”

又是沉默。

沈翊君咽下肉块：“你会来送我吗？”

白清雅轻快道：“那是自然啊！我和娘亲说一声，到城外送你。”

沈翊君唇角终于带起一个细微的弧度：“嗯。”

“明日怕是没有说话的机会了。”

用过饭，白清雅起身端端正正行了一礼：“浮云一别后，愿君此行无忧，壮志得酬。”

他看着眼前的少女用细柔的嗓音说出这番话。

她是懂他的。

这次机会是他屡次上折子求来的。

母亲，叔伯，兄弟姐妹，全都不支持他。

就连父亲留给他的窦副将都说他年岁尚小，随军太过危险。

只有阿兰没有阻拦，甚至郑重地送别，祝他壮志得酬。

小小年纪无人支持而彷徨的心忽然因为眼前的少女定下来。

少年亦起身回礼。

“多谢，阿兰妹妹。”

“我会写信给你的。”他看着她那张白净精致的小脸，破天荒补了一句。

白清雅笑得甜美：“好。我等着你的信，要多和我说些有意思的事哦。”

“嗯。”

自那日起，沈翊君没再来学院。

冬月二十三，天还未亮，云苍城外就聚集了许多自发前来为军士送行的百姓。

冬日萧瑟，寒鸦孤啼，给这次的行军染上一层冷冽的色彩。

白清雅在画意和三哥白清哲的陪同下，一路爬上官道旁的山坡，等着大军开拔。

山坡上有少量身体好的平民站在那里，这个位置视角很好，又比下面更宽松，不至拥挤。

白清雅拢了拢身上的披风，手炉紧紧抱在怀中：“三哥，听说这次他们要去许久？”

她身边的少年点头：“没错，要在那里驻扎练兵，刺探军情，震慑雄鹿国人。等陛下这边与雄鹿人达成归降意向，就可以不用打仗了。”

白清哲也在国子监读书，这种国家大事，通常是他们课余的谈资。

女帝宽仁，对于这种探讨是鼓励的。

白清雅却没她三哥那么乐观，但凡有一点希望，谁愿意将国家拱手让人？

她早就看出来了，女帝野心勃勃，先前的凉国已经被设立成郡，派去大量平民，夫子，与那里的人通婚。

教化他们云苍的风俗，传授他们种植，冶炼等技能，减轻赋税，发展经济，让百姓们都能安居乐业。

砍了几个阳奉阴违的当地官员的脑袋，国政顺利施行下去。

但凡有一条活路，谁会想要拼命去造反呢？

那里的人们如今移风易俗，即便他们身上流的是凉国血，可思想已经开始认同自己是云苍人。

她在用思想统一他们。

这比灭族可高明多了。

白清雅目光没有焦距，她沉浸在思考中。

若只多了个附属国，女帝才不稀罕。

她要的，是统一这片土地，将他们全都变为自己的臣民。

所以，归降是个幌子。

无论对于女帝还是雄鹿，这一仗都非打不可。

白清雅目光微眯，她若是沈翊君，一定会抓住这次立功的机会。

此时，百姓们发出一阵骚动。

小姑娘抬眸看去，大军正从城中缓缓行出。

沈翊君端坐于马上，在将领中最末的位置。

少年稚气未脱却面容坚毅，身形瘦削又结实挺拔，神色肃重地打马前行。

今年他才十二岁。

方一出城，他远远地就锁定了站在高处的少女。

她正垂头解开身上的披风，露出里面海棠红的鲜艳衣裙。

他微微皱眉，不冷吗？会着凉的。

少女也看到了他，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朝他挥手。

她平日里穿得素淡，如白梅一般清冷淡雅，今日这么显眼的颜色衬得她如同天边的朝霞，艳丽而火热。

她张开嘴巴说了些什么。

沈翊君看清了，她说的是旗开得胜。

心中忽然没那么紧张与沉重了，那小小的身影印在他的心上，仿佛与灵魂深处的某一个剪影重合。

将他的心填满。

少年沈翊君不知道一个词，否则他一定会用它来形容他心里的阿兰。

白月光。

她是他的白月光。

大军很快便看不到了。

山下的百姓开始渐渐散去。

“小兰儿，你和画意在这里等着，我去把马车赶来，就不用你们走过去了。”

兰清雅乖巧应声：“谢谢三哥，三哥最疼我了。”

白清哲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乖。”

说着转身一溜烟跑了。

不能让妹妹等太久。

兰清雅等他跑远，笑眯眯抬手打了个响指。

四周的人忽然全都停住了动作。

只有一个乞丐还在啃着手里的半只烧鸡。

“三师兄，日子过不下去了吗？你这是什么癖好，喜欢扮乞丐？”

啃着烧鸡的乞丐嗦了嗦手指：“小师妹，我玉树临风得如此显眼吗？打扮成这样都被你看穿了？”

“是蠢得太显眼。”兰清雅对他不拘小节的性情太了解，见怪不怪：“所以来找我干嘛？”

“没事，就是想你了。”

“那我走了。”

“哎！”姬无殇嘿嘿笑了两声：“没钱了。”

兰清雅气笑了：“说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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