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内，刘培土坐如针毡，他的正对面坐着两尊大佛，他们眸光犀利，开口便带着审判的架势。

  “说说吧，大晚上的，你们两口子闹腾什么？”

  “呵呵，就平常的吵架，小丽气性大，这不……”

  “刘培土你又想轻飘飘两句话便息事宁人？”

  小丽没有大喊大叫，没有哭泣，就这么平静的说出这句话。

  前后大变的态度使得刘培土讶异扭过头去看她。

  女人面对他的那半边脸颊肿的像馒头，上边涂着绿色的汁水，丑到伤眼。

  他不由视线上移，看向那双好看的瑞凤眼，素来含笑的眼眸不知几时失了神采，变得死气沉沉。

  刘培土心里忽然很慌，这还是他印象里的妻子？

  小丽名字里带丽，那是因为她一出生五官就很出色，故而父母取名为丽。

  丽女初长成，颜色也不负这个字，生的实在美丽，又很温柔大方。

  那时候，刘培土回乡奔丧，处理小狗子他妈的身后事，在村里碰见了小丽，一见难忘。

  再次见面，是一个月后，他调查过小丽，知道她是资本家的女儿，父母都已经被下放，却将她保护的很好。

  刘培土深谙温室里的花朵一朝被推出来暴晒，她的内心一定充斥着不安和害怕。

  他故意接近她，表现的儒雅包容，轻而易举俘获她的心，将其娶回家做夫人。

  现在回想起来，新婚燕尔，他们夫妻的感情也是好过的，究竟是从什么时候起，一步步走到现在这样？

  在刘培土发呆的当口，小丽的控诉已经接近尾声。

  很轻很很有力量的一道男音问：“那你想怎么样？”

  小丽坚定作出不同以往的回答：“我要和刘培土离婚。”

  刘培土赫然被惊醒，眼瞳聚神，黑漆漆的眼珠子灼灼盯着小丽不放。

  “我不离婚。”

  “由不得你，我是个人，待在刘家被你们母子当成畜牲任打任骂，我受够了。”

  刘培土心脏猛然收缩，指尖不觉引起一阵痉挛，不安令他死死握紧拳头，强自冷静。

  一下、两下，他刷一下站起来，大力拽过小丽就往门外拖。

  “走，我们回家，不离婚，我死也不离婚。”

  刘嫂子反应最快，她就坐在小丽身边，立马扯住对方的另一只手，牢牢拖住不放。

  只因为，她看见了小丽瞳孔里的绝望和求救。

  刘培土有一股蛮力，两个人也被他拖动。

  刘嫂子一不小心摔倒，膝盖磕在地上被拖拽，只一下，眼泪都疼出来了。

  “刘培土，你给我松手。”

  秦政委赶紧跑过去扶起媳妇，脸上的愠怒藏也不藏。

  可惜，脑袋充血的刘培土陷入自己的世界里，什么话也听不进去，一心要将人给拖回去。

  场面一片混乱，李建设猛地一脚踹飞桌子，高大的身躯站起来怒声呵斥：“刘培土，当着我和你政委的面，你到底想干吗？”

  刘培土怔住，慢慢停下手里的动作，小丽见状疯狂想甩开他的钳制，可惜抓得太紧，挣脱不能。

  “还不松开，都给我坐下来，有问题好好的调节，不然我和你们政委大半夜的吃饱了撑得慌，坐这里看你俩表演拉拉扯扯？”

  “李团，这是家务事，我想和小丽回家自行解决。”

  “放你娘的屁，闹到我们面前来了，这就不是家务事，刘培土你最好给我端正态度。”

  这老小子不老实，一大把年纪娶个漂亮的小媳妇还不满足，天天闹腾，都调节多少回了，他们不嫌烦自己快被烦死了。

  刘培土不甘不愿松开手，但他仍旧不甘心，眼里含着逼视，嘴里说着夫妻两人才懂的威胁话。

  “李团，政委，小丽没有家了，离婚她又能去哪？这是在说气话呢？”

  小丽不同以往那般被威胁到，她哈哈大笑，虽然笑着，眼里悲伤到绝望的情绪却让几人看的直皱眉。

  这姑娘，是心存死志啊。

  “刘培土，你又想拿我父母威胁我，你尽管威胁，我告诉你他们已经去了，以后你再威胁不到我。”

  “怎么可能？”

  刘培土不敢置信，下意识脱口而出：“家里根本没有收到过大西北寄来的信。”

  小丽没有回答，只冷冷哼出口。

  “是昨天，昨天你去城里得的信！”

  他喃喃低语，情绪肉眼可见的低落下来。

  秦家的家门再次被踏入，老太太抄着铿锵有力的声音说：“离婚，让她走，我刘家容不下她。”

  “娘——”

  刘培土愤怒喊话。

  “你还要害我到什么时候？”

  老太太通红着眼一巴掌甩到他脸上。

  “我含辛茹苦把你养大，帮着你娶妻生子，又扶养孩子，到头来是我害你？”

  “是，你养大我不假，娶媳妇也不假，可那是你喜欢的，至于生子，我压根不在意有没有儿子，还是你非得逼着狗子他妈接连怀胎，结果早早的就去了。”

  “再来说扶养孩子，你上外头打听打听，狗子都被你养成什么样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你这是养大家闺秀，不是养小子，你真的养得好吗？我谢谢你啊！”

  老太太伸出手指指着儿子，手一直抖啊抖，明显激动上头。

  可惜，说上瘾的刘培土不管不顾，继续言语批判老母亲。

  “还有你将我爹的意志强加到我们三兄弟身上，你何其残忍。”

  “我大哥不想去当兵，你非得让他去，结果人没了，你又逼着我二哥去，他没了，你就剩下我这么一个儿子，你还是逼着我来。”

  “娘，你这心里除了我爹，有谁被你装进去过啊，你害死了我两个哥哥，我命大没死，你就要害得我家宅不宁啊。”

  轰一下，老太太一口气抽不上来，眼睛一闭倒了下去。

  刘培土脑袋懵懵地，瞳孔瞪大，就这么瞧着躺地不起的老母亲，嘴巴张了又张，却喊不出声。

  李建设和秦如松第一时间反应过来，两人蹲下来查看老太太的情况。

  “还有呼吸和心跳，快快，送卫生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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