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3证人

  “分明就是你见我怀了驸马的孩子，心怀嫉妒，想要置我于死地，才叫这个贱婢往我身上泼脏水！她们都是听命于你，还不是你说什么她们就做什么。要是就凭这几句话，就说我对驸马不忠，那我今日便是撞死在这大殿上，也绝不会被你污蔑！”

  谢宝珠做出一副决绝的模样，含情脉脉地看了一眼程乾，一股脑儿就要往旁边的屏风撞去。

  宋安宁还真是没想到，谢宝珠去了一趟公主府，这脑子倒是转得快了点，想到了“以死明志”这个法子。

  这个样子，跟当日，在大理寺卿面前寻死觅活的谢母还真是如出一辙，自然，她跟谢母一样，肯定不会真死，但是做做样子也还是有必要。

  果然，她人还没跑到屏风，就被程乾拦腰抱住，许是这番话太过“理直气壮”，程乾也被谢宝珠给震住了，“宝珠！你怎么这么傻，本驸马什么时候说过不信你！”

  谢宝珠一转脸，已经是泪水涟涟，“驸马，你就让宝珠去吧，宝珠也是清白人家的清白姑娘，因为爱慕驸马，心甘情愿给驸马做妾，就算受点委屈也从不在乎，可宝珠决不能让自己跟肚子里的孩子受到这种奇耻大辱！她是公主，自然说什么都有人信，宝珠人微言轻，只能用这条贱命，来证明对驸马的忠诚！”

  “宝珠！你真傻！你放心，有我护着你，她不敢拿你怎么样。”程乾抬起头，怒目而视，“你别以为自己是公主，就能为所欲为，今日你要是拿不出证据，我便是告到圣上那里去，也要为我跟宝珠讨一个公道！”

  “程乾，谁给你的胆子敢这么对本殿说话？”昭阳眸中最后一丝光，也熄灭了，取而代之的是如寒冰一样的眼神，“看来这么多年，本殿真是对你太好了，好到让你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

  “你也不用脑子想想，你能有今日，都是本殿给的！若你不是驸马，还是那个程家的穷小子，谢宝珠会对你投怀送抱吗？”

  “呵，你以为我愿意做这个驸马？”哪个男人能忍受自己的脸面被人当众这么踩踏，程乾几乎疯魔，“昭阳，你扪心自问，今日的事，你难道不能回府再说吗？你非要在众目睽睽之下闹得这么难看，你分明，不把我当人！我是一个男人！我也要面子！”

  “面子？”昭阳冷笑一声，“当初在公主府里，本殿装病的时候，你纵容谢宝珠爬到本殿头上来的时候，可曾想过本殿的面子？怎么，难道只有你们男子有面子？”

  “这就是我最讨厌你的地方，是，你是公主，所以你永远高高在上。别人都是出嫁从夫，可你呢，你对我召之即来挥之即去，我不过就是你养的一条狗！”程乾跟疯了似的，将心中所有的不满全都发泄了出来，

  “既然今天都闹到这份上了，我话也撂这，你要是拿不出证据，那就说明你是污蔑宝珠，我会请求圣上跟你和离，从此以后，我跟宝珠好好过日子！和你永不相见！”

  嘶——

  在场的人，不禁心里暗暗佩服起程乾来，不容易啊，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顶撞昭阳公主。

  这真是为了个谢宝珠豁出去了。

  其实，整个朝阳城，谁不知道呢？

  谁不知道驸马对公主言听计从，就是公主养的一条狗呢。

  但那可是公主的狗啊，这个年代，笑贫不笑娼，若是程乾不当公主的狗，就凭他自己的本事，恐怕现在不知沦落到哪儿种地去了。

  不，就他那副肾虚的样子，恐怕连种地都没人要。

  整个朝阳城，不知有多少人羡慕程乾呢。

  只要将昭阳公主伺候得好好的，荣华富贵权势，唾手可得，就算背后被人说靠女人又怎么样？

  谢清远都嫉妒死了，他想靠女人还靠不到呢。

  他真是没想到，自己的蠢货女儿，会嫁给这么个蠢货驸马，还怀上了个小蠢货。

  在今日之前，谢清远还幻想着，能攀上点公主府的关系呢，可现在，这个梦，是完完全全碎了。

  他现在，与先前那副张扬的样子完全不同，一头缩进人群之中，生怕被别人认出，他是谢宝珠的爹。

  *

  “好啊，还真是一对苦命鸳鸯。”昭阳眼中闪过狠厉，“既然你们不见棺材不掉泪，那本殿也没必要给你们留什么面子。来人！带上来！”

  昭阳一声令下，几个宫女扶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婆走了出来。

  程乾看了一眼，愣在原地，随后喜出望外，“娘！你——你能站起来了？！你好了？”

  这白发苍苍的正是程乾先前中风瘫痪的老娘。

  程乾连忙跑上前，想要扶着他老娘，却没想到被她老娘一把甩开，“你滚开！我没有你这个蠢货儿子！”

  程乾有些发懵，“娘，你这是干什么？”

  程乾老娘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他，“你被谢宝珠那个贱女人骗了！她肚子里的孩子根本不是你的！”

  程乾先是一愣，随后狠狠剜了一眼昭阳，“公主还真是好手段，连我娘都收买了。”

  谢宝珠也急忙跑了过来，“是啊，老夫人，是不是公主威胁你这么说的？娘，你别害怕，有皇上和太子在，她不敢拿咱们怎么样的！”

  “我呸！”程乾老娘冲着谢宝珠狠狠啐了一口，“公主从来没威胁过我！是我亲眼看到的！这个小娼妇，跟你爹，真当我瘫了，一句话说不出来了，就在我眼皮子底下脱了裤子搞到一起去了！”

  程乾老娘就是个乡野村妇，说话极其难听大胆，但却非常好懂。

  整个宴会厅，登时陷入一片沸腾，在场众人什么时候听过这般虎狼之词！

  “没想到啊！竟然当着程母的面——天哪！”

  “驸马这头顶真是绿的发光啊！被自己老子戴了绿帽子，不会是咱们朝阳城第一人吧！”

  亲耳听着这些议论，程乾的脸也跟着越来越绿，他恼羞成怒地瞪着自己的老娘，“娘——你、你胡说八道什么东西啊！”

  “你个蠢货，你还不知道吗？你根本就不能生！你爹那个老淫虫跟那小娼妇两个人真是乌龟配王八，一路货色！弄出个孩子，就说是你的，想骗公主的家产！”程乾老娘哭得声泪俱下，“我还告诉你！当初我根本不是不小心摔倒中风的，就是被你爹活生生打成中风的！要不是公主，我这辈子都要瘫在床上了！”

  程乾老娘语气极其坚定，“我今天要是有一句假话，就叫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听完这句话，程乾是彻底懵了，踉跄了几步，差点就没站住，还是他老娘拽了他一把。

  “你这个贱货！”站稳后的程乾，第一件事就是狠狠甩了谢宝珠一个耳光，谢宝珠被突如其来的耳光掀翻在地，还没等她反应过来，程乾又一脚踹上了谢宝珠的小腹，痛得谢宝珠浑身冷汗，满地打滚。

  尽管如此，谢宝珠还是死死抱着程乾的腿，“驸马！不是的！你相信我！我没有！老太婆是骗你的！她是骗你的！”

  “贱女人！给我闭嘴！”程乾听到这话更是跟疯了一样，又是狠狠踹了几脚，谢宝珠彻底昏死了过去，若非有宫女拦着，恐怕谢宝珠今天就要被程乾给踹死了。

  程乾老娘拉住程乾，冲他使了个眼色，“你这个蠢货！还不快给公主道歉！”

  程乾这才后知后觉，“噗通”一声跟条狗一样跪倒在昭阳的脚边，“公主，你原谅我吧，我也是被谢宝珠那个贱女人给骗了，我是一时猪油蒙了心，才会说出那种话。”

  昭阳垂头望着程乾，脸色晦暗不明，“是谢宝珠给你下药了，对吗？”

  程乾一愣，随即跟疯了一样点头，“是是是！就是那贱女人给我下了药，我是被她逼迫的，才不得不那么做的，公主，你相信我，我程乾最爱的始终是你。这辈子程乾要与你白头到老，这个誓言永远都不会变的！”

  昏暗的宫灯下，昭阳的脸色一时间有些诡异，“程乾，这话可是你说的。白头到老，永生不变。说到，可就要做到啊。”

  程乾连忙点头，“我程乾发誓，这辈子一定会与昭阳公主白头到老，永生不变！”

  话音落下，现场一片安静，先前程乾那副嚣张的样子还历历在目，说的那些诛心的话还言犹在耳，任谁听了，都不可能再与他回到过去。

  更何况还是眼睛长在头顶的昭阳公主，众人只等着昭阳公主一声令下，从今日起，程乾就会被逐出公主府，彻底成为一个废物。

  可让人没想到的是，昭阳突然跟变了一个人一样，一下子就扑进了程乾的怀里。

  “我的好驸马，我怎么舍得怪你呢，我知道，你都是被谢宝珠蒙骗了才会如此对你，你都不知道，这些日子我有多难过。”

  昭阳能原谅自己，程乾才是真正的松了一口气，这意味着锦衣玉食，荣华富贵的生活，还可以继续，他紧紧搂住昭阳，就跟搂住了自己拿差点要飞走的富贵生活一般。

  至于谢宝珠，昏死在地，无人在意。

  最后还是萧令衍发话，宫女们才将人暂时给抬了下去。

  一场闹剧，竟然以这样的结局收场，不知怎么，在场人总觉得心里不舒服。

  国公夫人连连摇头，“我总觉得，跟吃了苍蝇一样难受。”

  “可不是。”赵湘君也跟着点头，“这昭阳公主真是疯了，身居高位，什么样的男人没有，为什么还独吊着那程乾？难不成，这就是真爱？”

  宋安宁眸光微闪，“若说公主有多爱，倒是真的说不上，公主只是放不下吧。”

  昭阳生来就是天之骄女，当初千挑万选才选中了驸马程乾，婚后在外人看来，二人一直是朝阳城的夫妻典范。

  可实际上，程乾不知偷腥了多少次，昭阳都能忍下来。

  直到谢宝珠的出现，将昭阳引以为傲的自尊狠狠踩在脚下。

  从程乾开口说那些话的时候，他与昭阳的夫妻情分就已经不复存在了。

  昭阳之所以选在今日揭穿，就是为了断绝程乾所有的后路。

  顶着这么大丑闻的程乾，从此以后，再也离不开昭阳，这就是昭阳所要的。

  她并非多爱程乾，但是她要用程乾的回心转意，证明自己的魅力。

  浪子回头金不换啊，以后但凡有人提起这桩事，只会感叹昭阳公主的大气与魅力。

  “安宁，你那庶女，可怎么办才好？”

  谢宝珠做了这种丑事，通奸，还是与自己的公公，这是要沉塘的。

  只是——依着宋安宁对谢宝珠的了解，她总觉得，这件事里有蹊跷，谢宝珠肚子里的孩子，当真是她公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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