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明六年八月二十三日，李承乾所部返回了长安。李承乾的回归并没有多大的动静，因为李承乾本来就是轻装简行，朝廷也没有对外大肆宣扬。而远在萨珊波斯的郑丽婉一行，也即将踏上返回的路程。郑丽婉此行，一是亲眼看一看西域的情况，二来就是为宝石产业而来。泰西封的王宫外，一个又一个商人们，携带大量五颜六色、形状各异的宝石前来，还有许多由宝石装饰的装饰品、衣物、生活用具，五花八门、数不胜数。郑丽婉看的就是这些东西，她要亲自确定，这些东西是否能够帮助大唐从那群富庶大家手里撬下蛋糕。

  郑丽婉拿着一顶花冠端详，上面雕刻有八颗五颜六色的宝石：“这些东西，本宫都要了。西域王，本土不会引入宝石行业的生产线，但本宫可以允许西域引入生产线。”

  李恪一脸了然：“是，臣弟明白！”

  郑丽婉的打算很简单。其一，造势！为宝石引入人为赋予的价值和观念，这类昂贵的首饰珠宝只有国内的富庶之人消费得起，这是收割他们虚荣心的。其二，限制！本土不得引入生产线，以远方贸易购入，再借由西域缓冲，由皇室产业垄断！一是对准消费客户，二来防止有人拿这些华而不实的东西影响民间的百姓。其三，助力！西域，依旧是一个无底洞，哪怕目前已经快要完成对西域的基础规划和治理，发展与汉化依旧是一个漫长且缓慢的过程。

  李恪：“皇嫂，要不把珠宝产业纳入西域的皇室产业如何？”

  郑丽婉：“你看着办吧，可以让弟妹来负责。”

  “是，臣弟明白了，多谢皇嫂！”

  郑丽婉已经明言了，这就是一笔暴利！人为创造的暴利行业！而且，垄断在皇室手中，为西域再添一个巨额灰色收入。为什么说灰色收入，因为这个行业不符合市场价值的循环概念，是郑丽婉人为的赋予了虚假价值。宝石这东西，实际上称为奢侈品，但并无实际的巨大价值和用处，在国家眼里，资源类的商品才是市场的硬通货！例如，粮食、矿产、盐巴、砖木、战马、牲畜这些，才是真正具备战略价值的东西，这些东西既是百姓必需品，也是国家必需品！

  宝石产生交易，所带来的市场体量是虚假的，没有任何意义的。你买一石粮食，其中就形成了平衡的生产、消费循环。这花出去的二十钱，是市场上对应的十斗粮食，正常的市场交易，扩大市场体量和交易量，那就需要生产更多、消费更多，这才是市场的健康运转状态。而宝石，成本或许是一贯，但你在市场交易的价格却是成千上万！虚假的交易，会错误的估算市场交易量！这对于朝廷来说，那是肯定不允许的，因为这玩意长此以往下去会让朝廷手里的数据失真！和黑市有点类似，黑市的交易，里面的生产和消费关系都是乱糟糟的，容易影响正常的市场运转，必须打击！

  一个商品的价值，取决于本身的投入消耗，其中有本身的估值、加工、人力等累加，最后在市场上以货币的形式反馈出来。而不是宝石类的虚开增值！朝廷上下知道国内有这种玩意，能和郑丽婉对喷！因此，郑丽婉才把宝石产业垄断，皇室的交易不受朝廷监督，连交税都不用。也能防止宝石类的交易，被纳入市场交易量当中。

  李恪就比较耿直了：“皇嫂，虽说珠宝行业引入能为皇室带来暴利。可，臣弟还是认为有些不妥，具体在哪里臣弟一时间说不上来。”

  郑丽婉笑了笑：“不错，你觉得不对的就是宝石交易对大唐的市场发展而言，毫无益处。一贯的价值，却在市场上卖出千万贯的价值。正因如此，本宫才选择垄断这个行业，不把这个行业放在本土。假若引入宝石交易，朝廷上下都会反对，虚开的高额交易，对朝廷和国家来说，毫无益处。暴利，是长久不了的。”

  李恪也明白了：“原来如此，这样的话...要限制产量和保持推广才行，而且...”

  郑丽婉浅笑道：“冤大头虽少，却很富裕。本宫刮的就是有钱人的财富，唯有丢人现眼之辈方才盯着寻常百姓那三瓜两枣。”

  李德志拿着一串由细小颗粒宝石组成的璀璨项链小跑到郑丽婉身前：“母后，儿臣也想买一个这东西回去。”

  郑丽婉含笑摸了摸李德志的脑袋：“给你母妃？”

  “嘿嘿...总要给母妃捎点礼物嘛。”

  “嗯，你高兴就好。”

  郑丽婉看向一旁的二凤等人：“父皇、母后、杨妃娘娘，看上什么自己拿吧，今日本宫买单。”

  二凤立马抓起一把珠宝首饰塞进怀里：“丫头，就等你这话了！唉呀，可惜朕没带一个袋子，正愁该选什么给丽质她们带回去呢。”

  郑丽婉转头看向身旁的翻译：“告诉他们，本宫只要品质上佳、美观大方的珠宝首饰，倘若出现一些俗不可耐的残次品，本宫也不介意吊死他们的三族。”

  “是，我马上转达天后您的旨意。”

  在翻译将郑丽婉的话翻译给了一众商人们后，一个个面露惊恐。而郑丽婉，则是始终挂着玩味的一抹笑意。

  京畿道蓝田县，狄仁杰被县令传唤到了衙门。

  “属下见过县令。”

  “小狄啊，给，你自己看吧。”

  县令递来了一份官文，狄仁杰接过打开一看，随即直接愣住了。

  狄仁杰一脸不解：“这...”

  县令：“圣人亲笔否的。”

  狄仁杰：“莫不是我哪里有纰漏吗？竟然要中书省派人来负责。”

  县令起身，推开一旁的屏风。张行成，赫然出现在那里，挂着和煦的笑意。

  “劳烦县令了，您下去吧，老夫想和这位小家伙单独聊一聊。”

  “是，下官告退。”

  张行成闲庭信步的来到县令的位置上，坐了下来：“坐吧，不必心慌，此次圣人并未追究，倘若本心是好的举措都要追责，也对不起我承明朝廷的纲纪风气了。”

  狄仁杰作戢询问道：“不知大人您是？”

  “老夫是当朝中书省起居舍人，张行成，也是此次负责蓝田县炼铁产业对接西域的负责人。”

  “小辈狄仁杰，见过张大人！”

  “坐吧，不必拘束，老夫也不是来问罪你的。”

  “是，谢大人。”

  张行成挂着笑意道：“蓝田县的事情你无需操心了，老夫已经将原本对接塞外的所有订单，都和西域的安西道商议妥当了。蓝田县的此次发展成果，已然巩固，那些安置的百姓们，也不会失去工作。”

  “是，有劳张大人了。”

  “老夫今日来，也是多少有莱国公、梁国公的意思。无它，就是听他们二位对你的评价颇高，特地来亲眼看一看罢了。你的目光、想法都很好，抓住了塞外那刚兴起的需求，为蓝田县百姓们谋福祉，为蓝田县发展添砖加瓦，很不错。至少，老夫没你这个本事。”

  狄仁杰连忙婉拒称赞：“大人说笑了，与您们比起来，我还太年轻了，为政经验不足，不过是一时走运罢了。”

  张行成摆手道：“唉，老夫没和你说客套话。说来你不信，朝廷内部，不少我这样的老家伙们，跟不上年轻人们的脚步了，很多时候都需要求问他们年轻的小家伙们。圣人开辟的市场产业经济理论，与我们过去的观念相差甚远，我们这一把年纪也没能力迎头赶上了。”

  “虽说此次你的这份功绩被圣人给否决了，但本质上依旧可以看到你的能力，而且蓝田县的这份机遇本质上还是你给的，只不过经过圣人的意见，有所改动罢了。莱国公和梁国公，希望我为你举荐一二，送你去西域历练一二，那里的舞台更宽阔，你施展起来也更加惬意，不必因为其余各行各业而束手束脚。”

  狄仁杰顿时一喜：“大人，此言当真否？”

  张行成：“老夫只能举荐，至于结果如何，吏部那里二位国公加上老夫，应该不是问题，其次要看中书省的诸位同僚怎么看待了。中书省这关过了，才是圣人那关。要知道，破格提拔，中书省最多只有议论权，但决策权始终在圣人那里。小家伙你目前最尴尬的就是年龄和资历了，虽然很不近人情，但阅历和资历是从政绕不过的一道坎，除非有圣人看重，愿意给你这个机会。”

  狄仁杰点头：“大人所言极是，之前杜院长就与我说了许多。晚辈若是资质上佳，那圣人便是万年一遇。因此，晚辈清楚这一点。”

  张行成笑道：“我听莱国公说过了，你一直追寻圣人的脚步，以圣人为目标。但我和莱国公是一个意思，把圣人当做目标没错，但要追赶圣人，怕是此生无望。专注政务，也可造福黎民，未必需要如同圣人那般文武并进，对于常人来说太难了。”

  狄仁杰点头：“是，多谢大人教诲，晚辈早已看清了，不会再执迷不悟了。”

  张行成起身：“好吧，既如此我也放心了。老夫也不久留了，该回去复命了。圣意是否眷顾于你，全凭造化了。”

  “是，多谢大人！此恩，晚辈铭记于心，终不敢忘。”

  张行成来到狄仁杰身旁，递给狄仁杰一份文书：“这是中书省推敲出的圣人之意，你可以看一看，试着领悟一下圣人的远见、全局观念。看完后，莫要留存，悄悄烧掉便是，这是老夫私自记录的。”

  “是，多谢大人！大人的恩情，晚辈无以言表，唯有寄托他日偿还！”

  送别了张行成，狄仁杰怀揣着忐忑的心情，回到自己的住处。狄仁杰打开文书，仔细的阅览起来。内容就是那日薛元超、许敬宗二人分析的，还有张行成自己理解的补充。

  “原来如此...高超技术的产业链，放在国内。西域的汉化大业，始终是大唐的重中之重。嗯...北域城一地，就能够掌控整个塞外。此等部署，的确精妙至极。”

  “...如此说来，长远来看，塞外那地方没有任何发展的必要。嗯...果然，要论对大唐如今的全局情况，还是圣人看的最清楚呐。”

  “...嗯，通过产业对接，形成经济联系，促进东西人口流动，间接促进文化交融。嗯，没有比经济交融更有效和迅速的融合方法了。”

  “这样一来，我也要争取一下了，早日到西域，做出一番成绩，兴许真的有机会在三十岁以前进入朝廷中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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