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晗不动声色地观察着杰西卡，她色泽明亮的金发和那双澄澈得过了头的明眸，都让温晗觉得极度不真实。

  自从伊恩制止了杰西卡的逼问后，她就开始一声不吭地饮用天空花茶。

  看上去真像一个乖巧听话的木偶。

  终于，温晗有些看不下去了，她转过头试探着询问伊恩，“天空之城的天使平时都有自己的分工吗？杰西卡是做什么的呢？她也想成为天空花的种植者吗？”

  伊恩嘴角淡漠地一扬，他冰蓝的双眸盯紧了温晗，“你其实是想问，她和我是什么关系对吧？”

  他冷漠的眼神里带着锋芒，很有攻击性。

  温晗没有退缩，她只是微笑着，坦然地点头承认了：

  “没错，我是很好奇。”

  伊恩的笑意里带了些许讽刺，“人类的好奇心总是很旺盛，但你们自己也不喜欢这份好奇心吧？知道吗，你们早晚被你们的好奇心害死。”

  温晗笑了笑，心平气和地回敬道：

  “在天空之城，人类的命运难道还能由我们自己做主吗？有没有好奇心，好像都没有什么区别。”

  伊恩嘴角的笑意一点点消失，秦欲忽然笑着插话道：

  “不，还是有区别的。没有好奇心的人，稀里糊涂的就变成没有灵魂的家畜了。有好奇心的人，起码能当个明白鬼，运气好的话，还能知道一些秘密。”

  说着，他看向伊恩，毫不掩饰话里的挑衅意味：

  “伊恩大人，作为天空之城最圣洁的天使，你以触犯禁忌出卖同类为代价在夜晚出行扮演追杀怪物的审判者，到底是图什么？

  你是以为，杀死那些外表堕落异化的同类，就能让你们这些天使堕落的内心得到净化了吗？”

  伊恩的眸光颤动着，他似乎是在发怒的边缘，但最后他只是缩起了手，在令人窒息的沉默后低声道：

  “你说错了。”

  秦欲挑眉，“我说错什么了？”

  伊恩盯着自己白皙的手指，半晌才出声，“我杀死它们，不是为了审判它们，只是为了让它们解脱。”

  众人听到这个答案，都像听到天方夜谭一样。

  她们都不相信伊恩会有这样的好心，如果他真的如此高尚，那他为什么还要参与天空花的种植？

  那些堕落的天使，不都是被剥夺了正面的精神力量后，又被天空花彻底腐蚀了心灵，才会异化成怪物的吗？

  伊恩知道这里没人相信他的话，他自嘲般轻笑了一声，再开口时语气却变得坚定：

  “这听起来很可笑吧，我自己也觉得可笑。可是在天空之城，真就只有用这种方式，才能让这些在罪恶中挣扎，已然无可救药的灵魂得到解脱。

  死亡就是天使离开天空之城的唯一办法。

  因为这里是天堂，只有下地狱才可以离开天堂！

  对已经堕落异化的天使是如此，对我们这些还没有异化的天使也是如此。

  尤其是那些已经堕落为怪物的同类，他们吞噬的血肉和翅膀越多，身体的异化就越严重，最后只会沦为最低阶的没有自我意识的邪物。

  天空花的力量就来源于被污染的灵魂，堕落天使的数量越多，天空花对灵魂的腐蚀作用就越强大，一切都只会陷入恶性循环，情况只会变得更恶劣。

  所有天使都受困于天空之城的禁忌，只能在粉饰太平的白天保持清醒，必须有人站出来打破现状，所以我站出来了，不惜触犯禁忌，不惜违背信仰，不惜和邪物做交易，我只是做了我该做的事！”

  伊恩的情绪变得激动，他拿起面前的茶杯，把杯里的茶水倒在桌子上。

  然后他默念咒语，原本散发着清香色泽润透的茶水里瞬间爬出无数只丑陋的黑虫，它们在桌面上蠕动着畸形的肥大身体，只是看一眼都让人触目惊心。

  温晗盯着这些虫子，喃喃道：

  “我明白了，所谓的堕落后身上会出现黑点，其实是被这些虫子寄生后的症状。

  虫子寄生人体的方式主要是通过食物和水，也包括一些能引发精神污染的行为，精神力量强大的人对这种污染有一定的抗性，但绝大多数的天使都因为要定期交出天空花的种子被剥夺了精神力量，因此非常容易被污染寄生。

  寄生虫正以正面的精神能量为食，它们成功寄生后会导致宿主的精神能量流失得更快，表现出来的也是“堕落”的症状。

  当身上的寄生虫数量达到一定水平，天使的外表就会发生异化，转变为虫子的共生体。

  虫子和虫子之间互有感应，它们的力量也是彼此共享的，所以共生体数量越多，反应出来的结果就是天空之城里诱人堕落的力量越来越强大——

  这么说来，这些虫子才是天空之城真正的主人。

  可我不明白，你们身上的净化之力到底是从哪儿来的？净化之力只属于女神，这些虫子应该没这样的本事，给你们这么强大的力量。还有教堂里那些神像，它们身上也有神力……”

  伊恩听完她的话，忽然笑了起来：

  “女神？女神本人也早就已经堕落了。”

  温晗的神色一变，声音沉下：

  “你说什么？天空之城里真有女神存在？”

  伊恩冰蓝的双眸里满含讽刺和恨意，“女神当然存在。就像如果没有光，就没有影。没有纯洁，就不会有堕落。如果没有祂，没有就不会有这些蚕食人心却怎么都除不掉的虫子！”

  直播间：

  【卧槽，天空之城里真的有创世神？而且女神已经堕落了？？？这是真的吗？？】

  【一定是这个伊恩在撒谎，女神怎么可能堕落呢】

  【是啊，如果连创世女神都堕落了，那人类还打什么神战？现世也一定没救了！】

  【不过不管怎么说，这个NPC的话侧面印证了一点，苏堇绝不可能是创世神，真正的创世神就算没泯灭，也不是她一个人类玩家能碰瓷的】

  【暗夜会请来的职业黑粉是真敬业啊，这种话题下都不忘了趁机黑苏神一把】

  【不管苏神到底和女神有没有关系，我都倾向于真正的女神没有堕落，也没有彻底泯灭】

  【你的意思是伊恩在撒谎？可我感觉不像啊】

  副本里，温晗沉声道：

  “你亲眼见过女神？为什么说她已经堕落了？”

  伊恩没有回答，只是状若疯癫地继续笑着，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

  温晗察觉到他的精神状态不对，想要使用能力帮他恢复正常，却被坐在她身旁的杰西卡制止：

  “没用的。”

  温晗有些意外地看向杰西卡，没想到她会在这时候说话。

  杰西卡望着温晗，嘴角仍然噙着温柔的笑。

  只是这一次，她的笑意不再明媚纯真，也不再空洞。

  那笑容里掺杂了太多情绪，这一切都汇聚成了浓浓的，化不开的悲伤和沉痛。

  “没用的，你救不了他，也救不了我们。”

  杰西卡轻声道，“伊恩大人说得对，女神自己都已经堕落了，她不可能拯救我们，你一个凡人就更没有办法了。”

  “你有自我意识？”温晗皱眉问。

  这让她更感困惑，既然杰西卡拥有自我意识，那她之前给她的古怪感觉，到底是从哪儿来的？

  杰西卡明知道饮下天空花茶会带来的严重后果，也知道这座城市的黑暗真相，那她之前还逼迫她们喝，是为什么？

  杰西卡扭过头，睁大了眼睛看着温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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