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让你去勤工俭学的？你成绩那么好，为什么要这样浪费时间？”班主任王老师把我叫到办公室，言语间满是生气。

  我想起自己的家境，想想还真是一言难尽，而且也不想卖惨博同情，“老师，有些事我不太好说，我能不说吗？”

  “对我你还保密，你也没把我当老师啊，我一直都很看重你的，你也能感觉得到我对你不错吧，有啥事不能说的啊？”

  老师的态度仿佛我在拒人于千里之外，其实没有的，我只是觉得不重要不想说而已，他非要问，我说说也无妨，就把家庭收入低供不起三个孩子同时上学的情况说了。

  老师叹口气说：“你家原来这么困难啊？”

  我点点头。

  “高三本来就累，你还要背这么沉重的压力，这也太难为你了。要不然生活费我借你，啥时候赚到钱你再还我。”老师慷慨地说。

  我听说过，老师的工资加上晚自习费一个月也就一千三四百块钱，赚得并不多，零头借给我，他还要养家过日子呢。到时候师母问起，说借给一个女学生了，可不好听。我是缺钱，但也快要存够了，不能让老师为难。

  “老师，不用跟你借钱的，您放心，我能维系下去的，并不会很有压力。目前只要做一段这个工作，我差不多就攒够了。”缺口不大，我有信心。

  老师一副很无语的表情，“工作？这算什么工作？干一个月才240块钱，能顶什么用？”

  “对我来说很有用了，您看，我省下了饭费，240块钱已经很多了，除了吃饭，我也没什么花钱的地方啊。”我帮她算了一笔账。

  老师还是做出了让步，“如果你坚持要勤工俭学，我也不拦你，但你得答应我一件事，如果感觉自己吃不消，或者成绩下降，一定要马上停下来，到时候我去跟学校说。”

  这个方案我觉得可行，“我答应您，可是有件事也需要老师您批准。”

  “什么事？”老师问。

  正好也要找老师说这个事呢，“我做这个勤工俭学需要三顿饭前的那节课都提前五分钟下课，得先去食堂准备。”

  老师没为难我，爽快地答应：“好吧，我跟各科老师说一下，这个绝对没问题。但是今天晚上你往打饭窗口一站，大家就都知道你的境遇了，你没问题吗？”

  这算什么呀？不足挂齿，“没关系的，我心里有数，知道自己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晚上，第一次站在学校食堂的打饭窗口前。

  我听到了同学的议论：

  “唉？甄雪怎么回事？没听说她家穷啊，高三这么紧张的阶段，居然自己赚生活费？就咱们这个小破食堂，能赚几个钱？”

  “你还用听说啊，你看不到她平时穿的衣服都很旧吗？谁一年还不买几件好衣服，就她买得少，以前听说家里一个月给三百块钱生活费，她还能攒点呢。”

  “三百还能攒？我一个月五百还不够花。”

  “唉你说，这回她一忙，我有没有可能击败她，成为班里的第五名？”

  别人我没大注意，但这句我注意了，想跟我抢位置，我得看看他是谁。说这句话的人叫郑睿，一直在我后面一两名的位置，至少在这一世已经走过的时间里，他从未赢过我。

  “你们高手对决吧，我们观战。”

  很多话听不太清，只是囫囵听着。

  刘姨拿着勺子教我怎么打饭，怎么收饭票。

  其实特别简单，但仍要掌握好分寸，比如男生的饭要比女生多打一点，比如打饭的量要适中，尽量不厚此薄彼，尽量不要把肉或鸡蛋集中给一个人，等等吧，诸如此类。

  总之，核心要义就是尽量让学生没什么意见，再尽量节约成本。

  今天晚上的菜是西红柿炒鸡蛋，酸菜炒五花肉，还有一个土豆丝汤。

  要说这三个搭配如果做好了，学生也能吃得不错。可是西红柿炒鸡蛋里面的鸡蛋不是炒的，是加热水后甩的蛋花，酸菜炒五花肉的酸菜特别酸，五花肉也就不两片，土豆丝汤也没什么内容，清汤寡水的。

  我不得不承认，这打饭有点难度了，就连五花肉这一样你都很难平均分配，总得每个学生吃上几片吧。我瞄着刘姨看她怎么打，她拿着大勺子一边打菜一边往下颠一颠，眼看着打上来的肉又被她颠下去了，学生眼里的失望我都能看到。

  我想给同学们多打一点的，但每当我多打了些，刘姨就会给我使眼色。为免学生失望，我只好一勺子下去尽量均匀。

  一顿饭打下来，还是被刘姨给说了，“咱们俩干的是一样的活，如果你打得多，以后你那边打饭的人就会多，但是其实我们的饭就做那么多，你打得多了，后来的学生可能就会不够吃，他们排了半天了，后面菜都不全了，你觉得这样可以吗？你永远不要忘了，你是我的辅助，不要喧宾夺主。”

  我不知该说点什么，也确实不能让后来的吃不饱。

  我在这里打工是供饭的，不用交饭费，但并不意味着我可以跟其他学生吃一样的东西，今天哪个菜剩得多，我就吃哪个，刘姨也一样，食堂其他工作人员也一样。

  刘姨说：“我这辈子节俭惯了，不喜欢糟蹋东西，所以我们就把这些剩菜划拉一下，你可别说我苛待你，我也吃这个。”

  食堂的饭本来已经很难吃了，没想到还可以从吃法上做到更难吃。

  赵姨在刘姨不注意的时候找我闲聊，“说你了？不好伺候吧，我最不爱跟她一起干活，事儿可多了。”

  我不欲参与什么纷争，只能先找自己的毛病，“可能是我刚来还不适应，事情没做好。”

  “你不用自责，她就那样，一天做点饭学生也不爱吃，我们也不爱吃，就知道压缩成本，想多赚点钱呗，这食堂本来别人承包时挺好的，她给抢去承包了，现在搞成这样，我在这干这一段，都饿瘦了。”赵姨是满腹牢骚。

  哦，原来食堂是刘姨承包的，了解了。

  才刚来，容我适应一下，这样下去不行，学生吃不好，食堂阿姨们吃不好，食堂的未来发展也不好。

  欠不登的神经又要兴奋起来，压制压制，学业为主。不过为主嘛，再兼顾点别的事也不过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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