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辰安你去……”滕瑞刚下车，手里的钥匙就被夺了去，不等他回神，司辰安开着车就打算走，他赶紧趴在车窗上询问：“你去哪儿？”

  “X村，车借我。”

  司辰安关上窗，猛踩油门，车子一个帅气的漂移飞出了停车位，喷了滕瑞一脸尾气，把刚下车的易希吓得后退好几步。

  “嗳！你去哪儿？你什么时候会开车的！”

  滕瑞急的跳脚，下雨路滑，就司辰安那情况，能开出城就算万幸了，更别提还有一大段山路。

  越野车灵活地穿梭在车流中，司辰安一边开车一边给佟彦鸢打电话：“阿鸢，我记得你家有专业的搜救队，我想……”

  “哥你要用搜救队？我问一下……”佟彦鸢探出头，管家快速上前，听到他的问题后立刻联系了搜救队，得到答复，佟彦鸢立刻回复司辰安：“哥你把地址告诉我，我让他们直接过去。”

  “谢谢。”

  绿灯亮起，司辰安快速挂断电话，让手机助手给佟彦鸢发了地址。

  刚上跨海大桥，雨点密密麻麻地打在挡风玻璃上，令人心烦气躁，司辰安眼神微变，突如其来的凉意从脚底蹿到四肢百骸，脚好像失去了知觉，麻木地踩着油门，握着方向盘的双手不停发抖。

  “冷静，司辰安，冷静……冷静……”

  司辰安僵硬地挪动手打开双闪，不停地暗示自己，“现在是白天……白天……”

  “哒哒哒……”

  雨滴不停落在窗上，眼前好像闪过一阵白光，司辰安下意识别过脸，车子不受控制地歪了一下，好在自动驾驶辅助系统察觉异常及时干涉，才把即将撞上的车拉回正轨。

  被别道的车响着喇叭呼啸而过，司辰安努力甩甩头，混乱的大脑暂时恢复了一丝清明。

  手机铃声响起，语音助手自动接听，滕瑞气急败坏的声音在狭小的车厢内回荡：“阿卡，播放《月梧寒》，司辰安，你他妈给我全须全尾的回来！”

  柔和的旋律从密密麻麻的雨声中杀出，清冷温柔的声音如月光般倾泻而出，浮躁的心完全浸在月光中，渐渐平静下来。

  急速跳动的心脏慢慢缓和，僵硬的四肢也慢慢回暖，渐渐有了知觉，雨声不再那么令人烦躁，而是像节拍一样轻快跳跃。

  司辰安长舒了一口气，混乱的大脑已经完全清醒，压在心底的所有情绪全部消失，浑身上下都是通透和舒畅。

  原来，恐惧也不是那么难以克服。

  离事故地点还有一段距离，司辰安的车就被拦下了，前面随时可能发生第二次滑坡，为了减少伤亡，他得在安全区等待。

  搜救队从山里抬出几个人，司辰安看得十分仔细，生怕遗漏什么细节，直到最后一个人被抬上救护车，仍然没有闫熠的踪影。

  “李导，李导，闫熠和你们走散了吗？在哪里走散的，什么时候走散的……”司辰安像溺水的人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抓住李理不停追问。

  一天了，已经整整一天过去了，剧组的人都找到了，唯独没有闫熠。

  “先生，先生，我们很理解你现在的心情，但是病人现在需要送医。”医生将李理抬上救护车，扫了司辰安一眼。

  眼前的男人十分狼狈，裁剪得体的西装布满泥浆，泥水顺着衣摆、裤脚不停滴落，被雨淋湿的头发软趴趴贴在脸上，脸色白的可怕，眼底一片青黑，活像一只水鬼。

  “我知道，我只是想再确定一下……”

  司辰安颓然地放手，蹲在地上看着救护车远离，他只是想再确定一下闫熠失踪的大概位置，仅此而已。

  雨滴由小变大，滴滴答答砸在车顶，司辰安蜷缩在驾驶位上，颤抖着手，打开了那首歌曲。

  冰凉的手慢慢收回，紧紧搂着膝盖，司辰安把脸埋在膝盖上，强迫自己闭上眼睛。

  每一个夜晚都那么难熬，闭上眼的那一刻，他好像踏进了另外一个世界，过去每一天的经历都像跑马灯似的在眼前上演。

  最开始是烟花绽放的声音、欢呼声和掌声交织，画面一转，尖刺的刹车声、沉闷的碰撞声和玻璃碎裂的声音撕裂美好，将人拉进无止境的黑暗。

  整个世界全部被黑雾包裹着，司辰安站在原地不知所措，微微弯曲的背影显得十分无助。

  第二天，和闫熠一起失踪的泽安被搜救队找到了，他精神尚好，没受伤，不过饿了一天有些虚弱。

  令人失望的是，他也不知道闫熠去了哪里。

  “我们当时受老乡的请托，和他们一起上山找人……”

  X村虽然属于锦城管辖，但离城市已经很远了，开车要好几个小时才能到，村里的年轻人大多到附近城市谋生，只剩下老人和小孩。

  《失衡》剧组顶着阴晴不定的天在山里拍了一天，当晚借住在农户家，打算第二天离开。没想到当晚寄住房主的孙子偷偷跑上了山，闫熠、泽安还有莫默几人都跟着大部队出门寻找。

  “进山后雨越下越大，手电完全失去了作用，我们俩不知道走到了哪里，一直在林子里绕圈，林子太密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走散了……”

  “我知道了，你好好休息。”

  司辰安撑着地面站起身，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走到车边，从车里翻出一包烟，颤抖着点燃，靠在车上吸着。

  今天天气晴了一点，这对所有人来说是件好事情，被大雨困在山上的人也更有可能找到出路。

  抽完一支烟，司辰安捂着唇咳了几声，私人搜救队传来好消息，他们发现了一些撕碎的布条，看起来很像泽安描述的闫熠失踪时穿的衣服。

  司辰安点燃一支烟，强行打起精神，听着对讲机里的声音，佟家的私人救援队不仅配备最前沿的通讯设备，还配备了无人机和直升机，极大提高了搜救效率。

  微凉的风吹过，晕沉沉的脑袋清醒了不少，司辰安忍不住反思。

  从客观角度来说，这里有专业的救援队和医疗团队，他在这里没有任何作用。

  从追求利益角度出发，和Jon先生见面，为盛星拿下一个大项目，获得的利润远比站在这里吹冷风多得多。

  显然，他来这里的决策是十分错误的。

  那么他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决定呢？司辰安坐回车里，打开音乐，尝试放松下来。

  听到闫熠出事的瞬间，他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无暇顾及其他，一门心思只想立刻赶到现场加入搜救，想亲自找到他，确认他的安全。

  很难想象这种损己的事情竟然是他在清醒的情况下做出的，司辰安捏了捏眉心，好像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闫熠在他心里的份量越来越重了。

  他讨厌这种感觉，更讨厌现在这个失控的自己，明明清醒着，却还是控制不住滑向深渊。

  “司辰安啊司辰安，你完蛋了！”

  司辰安重重拍了拍方向盘，无力地靠在椅子上，认命地闭上眼睛。

  温暖的阳光轻抚着脸庞，司辰安打了个哈欠，脑袋越发沉重，上下眼皮不停打架。

  他再次站到了黑雾中，冰冷的黑雾像霜一样凝固着，看不到一点光线。犹豫半晌，司辰安试探着向前走了几步，周围的黑雾更加浓郁也更加冰冷。抬眼望去，前方的黑雾浓稠得像一层薄膜，又像胶水，将他的视线尽数隔绝。

  四周突然响起很多声音，司辰安痛苦地捂着耳朵蹲下，不停颤抖。

  “司辰安，你对我到底有没有一点动心？”

  “辰安，你敢不敢告诉所有人，盛星和闫熠在你心里的重量是不是还一样！”

  “你现在做的事情让我很困惑，你还记得你的目的吗？”

  “司辰安，你为什么不敢承认，你也有一点点喜欢我呢？”

  “我……喜欢？”

  司辰安有些迷茫，周围的声音似乎渐渐变弱，一道声音却越来越强，穿透了黑雾，变得越来越清晰：“承认吧，你也喜欢他。”

  “司辰安，承认吧，你也喜欢他。”

  司辰安喃喃地念着，猛地惊醒，慢慢伸出手放在胸前。

  剧烈跳动的心脏昭示着强烈的情感，司辰安垂下眼眸，盯着手上的戒指发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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