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不保真，但你还是小心点吧。”

  何真美说完，又补了一句：“最好睡觉的时候两只眼睛轮流放哨。”

  丁壹礼貌微笑：“我谢谢你啊。”

  .

  所谓的熄灯并不是完全把灯熄灭，而是把亮度调到最低。

  昏暗的，泛着微弱白光的灯带像朦胧梦境里会看到的光晕。

  柔软度跟丁壹过度适配的床垫以及全包裹式带来满满安全感的被子都在不断挑逗着丁壹的睡筋。

  好困。

  丁壹从灯线暗下来的那一刻就开始觉得意识模糊，浑身都舒服得不像话，只想一直沉睡下去。

  啪嗒——

  丁壹努力撑开沉重的眼皮，转过头刚好跟站起来的祝澜山对上视线。

  相顾无言，祝澜山抿着唇转身离开。

  困得快要原地晕过去的丁壹努力保持清醒，目送他走到白秋瑶床边动作熟练地钻进她的被窝，侧身躺下，用他有点瘦弱的背挡住丁壹的视线。

  丁壹：......

  挺好，睡吧。

  闭上眼不到三秒就陷入沉睡的丁壹不知是不是受到了这些朦胧光晕的影响，久违地来到了被薄纱裹挟的圆球内。

  透着这层模糊朦胧的柔纱，丁壹看见了一个黄色的滑梯，绿色的树冠，灰色的楼房，蓝色的玻璃，高矮不一穿着各色衣服的人影。

  时间应该是下午五六点，正是放学下班的时候。

  半熟的咸蛋黄垂在柔纱中间，将本就模糊的一切照得更加模糊。

  然而画面模糊也并非全无好处。

  她能听见更多的声音，小孩的吵闹声，大人的聊家常。

  突然，尖锐的哭喊声打破了这片温馨祥和。

  “丁壹杀人了！救命！丁壹杀人了！”男孩尖锐的叫喊声刺耳难听。

  “这小孩怎么回事！”

  “诶呦，都出血了，这是怎么回事！”

  “姑娘家家的怎么下手这么狠，这么恶毒！”

  “你才恶毒！”

  丁壹听见了一个充满怒气的声音大喊。

  “你全家都恶毒！”

  “你怎么跟长辈说话的！你有没有家教，你们家大人都是怎么教你的！”

  丁壹抬手按上心脏，酸涩感从心脏蔓延不断拽着她的喉咙。

  这些话对于现在的她来说，根本都算不上什么有效攻击，但对于现在独自一人面对这么多大人的小孩来说，年龄和认知的差距就足以给这些话的攻击效果加成。

  她正在跟柔纱后被围攻的小孩共感。

  “是他先用石头砸人的！”丁壹听见那个小孩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尽量不会颤抖：“大家都在排队玩滑梯，他不仅插队还扯别人的裙子！”

  “都是闹着玩的，你这小孩怎么这么小心眼。就算他插队了你也不能打人啊！”

  “他都拿石头砸人了！”

  “谁看见了，谁看见他扔石头了，你这小孩还真是恶毒，不仅打人还说谎，就该报警把你抓起来。”

  刺耳难听的喧哗里，一个温柔坚定的声音响起：“报警是吧，我现在就打电话。”

  丁壹抓着胸口的手一紧，在听清这个声音的瞬间，眼泪夺眶而出。

  “你的好孙子插队不成，动手扯这个女孩的头发，被反抗了就直接动她的裙子。我女儿只是把他推开了，不让他继续欺负人，他就拿这两块石头砸我女儿。”

  “你自己看，我女儿手臂和额头都有淤青。”

  被质疑的老人瞬间不干了，扯着嗓子就只会喊胡说八道，有谁看见。

  “我看见了！”

  “我也看见了！”

  “他老是动手打小朋友！前天他还咬了我妹妹的手臂！”

  “就是！”

  “是他先用石头砸了丁壹，还冲过去推丁壹，我们都看见了！”

  小孩们的声音喊得一个比一个大，以前被欺负过的都忍不住哭了起来。

  在一片混乱中，老人粗暴地扯起刚才还在鬼叫的男孩骂骂咧咧就想走，却被一个女人拦下。

  “我已经报警了，你孙子是人，这些小孩也会是人。这里这么多孩子都被欺负了，一句道歉没有还脏话说尽，转头就想走，可见你们家整体素质也就这样。”

  女人的语气温柔坚定，说出来的话不带一个脏字却攻击力极强。

  “你现在骂的每一句话都是一会儿我要跟警察报案的内容，孩子就是祖国的未来，你现在的所作所为就是在腐蚀祖国的未来，往小了说是没素质，往大了说你这就是毒害国家栋梁。”

  “丁壹。看把我们家孩子吓的，原本这么活泼一个孩子被你们祖孙弄成这样，我们需要到医院检查一下，看看有没有造成什么心理阴影。”

  原本还中气十足把受欺负的伙伴护在身后的小孩嗯了一声，抱着女人的大腿就开始呜呜委屈起来：“妈妈，我害怕。”

  “放屁！上什么医院，我们才要去医院！你看你家这丫头把我孙子打的，都出血了！”

  “对，所以就该报警然后上医院去检查。”女人淡定说道：“都去医院，但不该只有这两个孩子去，还有这些被欺负过的小孩，保不齐他们有没有留下什么心理创伤。”

  “真有问题，你们家就得负责到底。”

  “放你妈的屁！”老人继续扯着嗓子，手指恨不得把女人的脸用力戳烂：“我不去，凭什么你说去就去，这些小东西跟我孙子有什么关系，他们说被我孙子欺负就是真是被我孙子欺负了？”

  “我还说你们合起来欺负我们老小呢！”

  “对，你说的很有道理，所以才需要警察的介入。”女人继续用最平静的语气做最强的输出：“让警察们好好调查一下自然就知道谁欺负谁。”

  “还是说你在质疑警察的公正性。”

  “你！你简直不可理喻！我懒得跟你这个疯女人见识！”

  女人突然加快语速：“要走了吗，警察很快就来了，不过没关系，就算你们不在场，我们也肯定不会歪曲事实，乱说话。”

  “你到底想什么！”

  “道歉，你还有他，都要向这些孩子一个一个地道歉。”

  “你！”

  丁壹侧躺在柔纱前，蜷缩着身体，看着小孩视角下女人模糊的脸。

  好安心。

  女人永远温柔有力的声音充盈着丁壹空荡的内心，没有歇斯底里，没有质疑反问，只是坚定的温柔的，将丁壹原本浮躁不安的灵魂稳稳托住。

  好想你。

  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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