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

  原本还沉浸在痛苦回忆里，不自觉双手发抖呼吸困难的祝澜山为她这句先是一愣，然后呆滞地起头看着她。

  “谢谢你告诉我室友的事情，”丁壹笑了起来，真诚道，“你要是不告诉我的话，说不定我会冒险去一次B区。”

  “呼，谢谢你，真是帮大忙了。”

  “不、不用谢。”祝澜山就这么看着她，表情有点呆。

  他还从未想过这个世界上除了白秋瑶还会有人跟他说谢谢。

  没有道德绑架，没有阴阳怪气，就只是真诚平常地跟他说谢谢。

  关于离开一事有了突破性进展的丁壹盘算盘算完明天的安排后，正要上床躺平，抬眼就看见祝澜山依旧坐着眼巴巴地看着自己。

  丁壹：？

  “你、你还有什么想知道的吗。”

  那就多了。

  丁壹看着他带着些许期待的眼神，一时半会儿也不知道他这话该怎么接。

  她还想知道他跟白秋瑶杀人那事的真相是什么，也想知道他这些年都经历了什么，现在有将自己从那些经历里拯救出来吗。

  这些话题实在过于沉重，即便是完全熟悉信任的关系也不该轻易开口探听别人明显不该被讨论的过往。

  可是除了这些——

  丁壹假装认真思考，不，实际她也真的在认真思考，思考有什么能跟他聊的。

  她并不是一个话多的人，一直以来她都习惯于充当倾听者的角色，不论是外面的朋友，还是在这里认识的江弦青、严明、徐玲玉等等，从来都是他们主动跟她聊些什么。

  而她能主动开口找一个人聊些什么，向来都带着一定的目的性，比如所有监察者，知道所有真相的何真美。

  哦，还有她那位小狗爱人。

  怎么办。

  十七岁的少年，有一定的心灵创伤，自己想聊的全是雷区，但他现在期待的眼神实在太过小心翼翼。

  没有，回床上躺着吧，这样的话打死都说不出口。

  丁壹又瞄了他一眼。

  好的，看上去更期待，跟路上满身是伤，浑身带刺却带着期待盯着路人看的流浪猫似的。

  一顿头脑风暴后，丁壹灵光一闪：“那个——”

  “你跟小白是什么时候认识的。嗯，你们看上去关系很好的样子。”

  “我跟瑶瑶？”祝澜山转过头眼神温柔地看着白秋瑶，嘴角扬起一个极轻的弧度：“我们很早就认识了。”

  祝澜山顿了顿，像是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脸色突然变得阴郁起来。

  丁壹见状，立马说道：“祝澜山。”

  “嗯？”

  “我们现在只是闲聊，”丁壹放缓语速慢慢说道，“闲聊知道吧，就是说如果我问了些什么让你觉得有负担，不想回答的问题，你是可以直接拒绝的。”

  “那怎么行，”祝澜山交握在一起的手紧了紧，“我怎么说都收了你一瓶解毒剂，而且交易——”

  “已经结束了，”丁壹严肃点头，“抱歉，是我没有跟你说清楚。我们的交易已经结束了，我给你解毒剂，你告诉我怎么离开这里，我们的交易到这里就已经结束了。”

  “现在就只是普通的聊天，任何你觉得不舒服的话你都可以拒绝并告诉我你不喜欢我刚才说的话。”

  “当然，如果你觉得累了，想休息也是可以的。”

  丁壹看着他依旧有点局促不安的表情，暗暗叹了口气，早知道就多看书了，安慰人话愣是一句都说不出来。

  “这没什么大不了的，拒绝就拒绝了，”丁壹最后还是选择了想到什么说什么，“大人只是比你们早出生一段时间而已，都是第一次做人，出生时间长短说明不了任何问题，到最后保不齐谁更像人。”

  祝澜山：震惊，不解，盯——

  丁壹：.......

  “那个，距离熄灯还有点时间，要再聊一会儿吗。”

  “嗯。”

  “如果可以离开这里的话，你和小白最想做什么。”

  祝澜山想了想，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想一起去上学。”

  丁壹愣了一下，后知后觉，他们不过是十几岁的小孩，本就是在上学的年纪。

  “这样啊，”丁壹轻声问，“那你之前有去过学校吗，有什么喜欢的科目吗。”

  “要去学校的，”祝澜山垂着头，闷声道，“他们喜欢成绩好的学生。”

  “说玩起来会更有感觉。”

  丁壹的心跳空了一拍：“那些人，都是谁。”

  “很多，”祝澜山看着纯白的被子，面无表情，“数不过来。”

  “你的父母——”丁壹记得何真美说过的，他是因为亲手杀了自己的父母和爷爷才会被抓，但既然都有父母亲人了，为什么还会......

  “都是人渣。”祝澜山没有任何犹豫地低呵一声，浑身散发出来的抗拒和厌恶如果能实体化，现在整个房间都会被黑雾弥漫。

  “我爸爸是爷爷不知道哪个情妇生的孩子，听说小时候不仅受了很多冷眼还一直被虐待。我妈......以前也是富人家的小孩，后来因为一些事在她开始记事起，家里不仅破产了还背上了巨额债务。”

  “他们一个想要得到承认，一个想要过上纸醉金迷的生活。”

  “所以他们......”

  祝澜山深吸了一口气，带着不易察觉的哭腔，道：“他们把我献给了爷爷那个老东西。”

  “他的产业很大，非常大。老东西有很多子孙，像我这样的，要不是这张脸还算有点价值，连姓氏都不允许拥有。”

  “我从七岁开始，就要跟在他身边出入各种私人宴会，忍受......各种各样恶心的玩弄。”

  “起初的时候，我很害怕，经常像那对人渣求救。可他们只会打我，说我晦气，天生贱命，有福都不会享。”

  “十五岁，有一次我实在受不了了，就从酒店逃了出来。就是那次，我遇上了在街边跟人打架的瑶瑶。”

  “我也不知道自己当时是怎么想的，就这么冲上去了。之后我仔细回想了很多次，那个时候，我可能根本就不是想要做什么英雄救美。”

  “我只是......希望自己就这么死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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