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谭茗心接到孙文云电话。

  “茗心，你和你妈妈在家吗，老板说今天回去，还有，你可以把你妈妈银行账号给我吗？”

  “……好，我短信发给你，孙阿姨，谢谢你。”

  谢谢你终于帮我妈扔掉了垃圾。

  谭正明进屋就看见呆呆坐在沙发上的妻子，那身臃肿朴素的衣服，规规矩矩绑着的头发，平凡的脸灰黄灰黄的，不由移开视线，眼里闪过嫌弃。

  “爸。”

  谭茗心神情自若给他倒了杯水，坐下等着他发话，气氛安静得有些诡异。

  良久，谭正明低咳一声才开口说话。

  “月娥，茗心都跟你说了吧，咱们十几年夫妻，虽没了感情，但还有茗心，为了她也为了你，我们好聚好散吧，茗心已经成年，她可以两边都行走，不存在法律规定跟谁。”

  说着谭正明拿出五沓粉红钞票放在茶几上，“这是现金五万块，还有五万会打到你银行卡里，以后这房子也归你，如果你没别的要求，我们现在出门去民政局吧。”

  张月娥转头看向丈夫，眼睛意外的清明透彻。

  “好，我去拿证件。”

  谭正明十分诧异妻子的平静，想到孙文云说她精神状态不好，暗道了声果然。

  精神病可不是闹着玩的，他得赶紧在妻子未发病之前离婚，不然又是一笔开销负担。

  “爸，替我谢谢孙姨，也谢谢你愿意考虑我的感受，和妈妈和平离婚。”

  谭正明剜肉舍出这么多钱，不就是为了讨好女儿的信任和感激，见目的达到，非常高兴。

  “茗心，以后多和爸爸走动走动，上学之余，跟着爸爸学些做生意的本事，对你以后也有好处。”

  谭茗心微笑点头，见张月娥出来，起身挽着她的手臂。

  “爸，妈，咱们一起去吧。”

  ……

  还有十天就过年了，民政局大厅静悄悄的，柜台小哥无聊打哈欠，见一家三口走进来。

  “你们，我们来办理离婚手续的。”

  “……呃，请出示结婚证件，身份证和户口本。”

  小哥被惊醒了神，接过还是纸张的结婚证书，输入电脑确认夫妻关系，边不时看向那个带着笑容的少女。

  “……谭正明先生，请问你是自愿申请和张月娥女士离婚吗？”

  “……是。”

  “张月娥女士，请问你是自愿申请和谭正明先生离婚吗？”

  “是。”

  “请问男女双方是和平达成离婚协议吗？”

  “是。”

  “是。”

  “……行，过去那边拍照交工本费吧。”

  小哥问完看了眼户口本上儿女栏上的名字和年龄，不再问话。

  证件照很快拿了回来，两人在自愿协议离婚书上签下名字，看着小哥拿出两个红本子，推入打印的机器中。

  咔，咔咔，咔咔……

  红本子出来，上面已经印上双方的名字，小哥拿起印章，砰砰两声重重按下，在谭茗心耳朵里，无疑是最悦耳的天籁之音。

  无比感谢这年代还没开始实施离婚冷静期条例。

  *

  走出民政局，谭茗心在看孙文云发来的银行转账单，张月娥还是垂首发呆。

  谭正明提出开车送两人回家，被谭茗心婉拒。

  “我想陪我妈走走。”给老娘滚。

  谭正明没坚持上了车，后视镜里，母女俩依偎的背影，呃，走得有点快……

  叮铃铃！

  接起电话，谭正明有些疑惑又看了眼后视镜，发现已经不见母女踪影，心底有丝莫名的怪异。

  一切是不是太平静了些……

  “正明，办好了吗？”

  那天孙文云是难掩激动来回踱步，听到确认答案，心花怒放大松了口气。

  “正明，晚上我订了西餐厅，我们好好吃顿饭。”

  这边，谭茗心谨慎看着银行卡里的余额，又试着取了一千块出来。

  “妈，咱们去看场电影吧，就我们两个。”

  张月娥把离婚证塞进口袋。

  “好。”

  电影院里，悲伤的音乐环绕，屏幕上男主抱着死去的女主，在大雨中奔跑，咆哮大哭。

  座下一张张映着蓝光的脸，眼睛都有湿润，而其中一对母女头靠着头，肩并着肩。

  泪流满面。

  …

  得知张月娥就这么悄无声息把婚离了，还从抠搜男手里拿了十万块钱，张家人差点惊掉了下巴。

  张月娥好像啥事没发生一般，把离婚证往柜底一塞，按部就班上班下班，吃饭睡觉。

  二月六号，农历年二十七。

  服装厂放年假了，一家人开始年前大扫灰，把两间房子里里外外清洗干净，接着张罗年货，贴对联，挂灯笼，忙得热火朝天。

  除夕夜

  电视播放着喜庆春晚，大圆桌上十道美味佳肴，寓意十全十美。

  万家灯火璀璨，炮声阵阵兴旺。

  张宏光父子高兴开了瓶酒，谭茗心也倒了杯酒起身举杯。

  “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我最爱的家人们，愿我们年年岁岁，万喜万般宜，除夕快乐！干杯！”

  “哈哈，好，干杯！”

  “除夕快乐！干杯！”

  “干杯！！”

  新的一年，唯愿有盛世共享，有旧恙当愈，有热汤可尝，有爱人在旁。

  …………

  年初二开了年，张宏光在城里的亲戚不多，走访拜年的多半是朋友。

  今年又多了贵人迈克，大客户肖嫣。

  年初三，张月娥和女儿提着几份年货回到雅乐小区。

  如往年一般，诊所关门贴着电话号码。

  干净宽敞的屋里，王中源坐在客厅沙发看书，电视里欢声笑语，却显得格外安静。

  叩叩。

  “来了。”

  王中源打开门，微笑的脸顿住。

  “王叔，我和我妈给您拜年啦！新年快乐！”

  张月娥笑盈盈的，“老王，新年好啊。”

  “……好好，新年好，快进来！”

  王中源连忙请母女俩进了屋，又去倒茶拿零食盒，有些激动。

  “怎么今年没回老家过年呀？”

  “心心她舅记挂着店里的事，她外婆今年也在城里，所以干脆在这过年了。”

  “哦哦，是这样，你哥应该还得回去拜宗祠吧？”

  “嗯，准备年初八回去一趟。”

  “好，好……啊，茗心，给你个红包，新的一年，身体健康啊。”

  “谢谢王叔，也祝您身体健康，平安喜乐！”

  谭茗心有些好笑，王中源明明手足无措，偏装得一派自然。

  好像自她有印象以来，这个外人眼中温和沉稳的王医生，在张月娥面前，情绪永远是波动起伏的。

  是遗憾造成的念念不忘？

  还是由始至终的倾心相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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