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适闲被问得脑袋一懵。

  所以他辛辛苦苦瞒了那么久的太监身份竟然就这样被自己的一泡尿暴露了？

  “不儿，你傻啊～”谁料廖小岑却和看傻子似得斜了一眼范十三，“我家恩公只是蹲着拉屎而已，谁家大老爷们儿蹲着小解啊。”

  “粗俗！”范十三略微有点嫌弃。

  “……”吴适闲听了则嘴角忍不住抽搐。

  行吧，拉屎就拉屎吧，总比被当众戳穿是他是个太监好不是吗。

  此时，猴哥正从远处一摇三摆地走来，手里端着盆水，看见吴适闲兴奋地呜呜叫着。

  “来，恩公，要擦擦吗？”廖小岑依旧十分热情想要上前扶人，毕竟连恩公粘了猪粪他都没有介意。

  “等等！”吴适闲伸手，看着混入杂草的水渍和热情的一人一猴，急忙一瘸一拐地走了出来。

  嗨，这都什么事啊！

  ———

  马车摇摇晃晃。

  有人驾着马，有人坐在马车内。

  “……事情就是这样的，其实我，我是个太监。”吴适闲不住绞着自己的手指，磕磕巴巴地坦白着自己的身份。

  在兄弟面前丢了马甲，还是个太监，实在是颜面尽失啊。

  但没有办法，他要回城，他要进宫，他需要范十三的帮助，范十三不是笨蛋，这一直瞒着他也不是个事儿。

  范十三听着，表情从开始的疑惑不解、探究，到后面的震惊不敢置信。

  “好啊！”

  “我不是有意……”欺瞒你的。吴适闲心头一惊，以为范十三在责怪他，正欲解释。

  却听见范十三一拍大腿大声道：“我就说嘛，我刚刚没眼花！你明明在蹲着小解，合着你就是太监啊～”他恍然大悟，那么在华邺城找不到人也有了合理的解释。

  “咳！咳！”吴适闲脸上一热，偷偷向外望去，示意范十三小点声。如果现在有面镜子，那吴适闲就能发现他的脸和坐在他旁边的猴哥的红屁股有得一拼。

  “啊……那个……这个……”意识到自己失了态，范十三顿时矮下声音，“不好意思啊，适闲弟。”

  “你别误会，其实我什么都没看见！只是听见水声而已，你别介意……”

  “哦不是！是我没介意你是太监。”范十三说着有些语无伦次。

  “其实在宫里当差也挺好的，额……衣食无忧……”

  ……

  “他们嘀咕什么呢？”风太大了，车外的廖小岑掏掏耳朵，想要凑近点听。

  “驾——”却被后来赶来驾着马车的范小风突如其来的一下吓得差点跌下马车。

  俩人互相瞪了一眼，谁也不服谁。

  马车越行越远，只留下几道长长的车辙印和尘土飞扬。

  吴适闲看着窗外，只希望马车再快一点才好。

  ———

  乾央宫。

  太子、皇太后、万俟皇后、颜妃、齐妃、贤妃守在隆兴帝身边，其他嫔妃家眷则在门外候着。

  太子大婚当晚皇帝遇刺、八殿下遇险、孙贵妃又……这短短一日牵扯太多。

  大家面上看似都担忧不已，实则心思各异，自危者自忧，看戏者无畏，真正关心榻上之人倒是不知有几人。

  他们或坐或立或踱步，只有一个小小的身影倔强地跪着在门前。

  不知何时，龙榻上的人手指动了动，随即剑眉蹙起。

  皇后时时刻刻注意着皇帝，神色一喜。

  “何江海……”隆兴皇帝睁开眼，神色虚弱。向来高高在上之人此刻却露出了些迷茫之色，“燕儿呢？……”

  弯着腰上前的何江海刚走到床前却脚步一顿。

  在场的人听到隆兴帝喊的名字也皆神色一凛。皇后面上不显，可藏在袖中的手早就将手心掐的通红。

  “陛下——”皇后即时喊了一声，众人起身也纷纷神色惊喜喊着隆兴帝。

  隆兴帝这才注意到了屋内回忆起来什么，他扶了扶额喃喃自语道：“是朕糊涂了……”

  太医诊脉确定无大碍后，众人这才上前问候。

  “天儿！”皇太后被宋嬷嬷搀扶起身上前。只是一日，昨日还面色红润的皇太后如今却是瞬间苍老了一般，“天儿、我的天儿啊～”她紧紧握着隆兴帝的手，声音发颤。

  “母后……”隆兴帝垂了下双眸，乍一听皇太后这么喊他有那么一瞬好似回到孩童时光，但随即他整理了一下情绪，恭恭敬敬道：“母后，是孩儿让母后担心了。”

  “醒来便好，醒来便好……”皇太后拍拍隆兴帝的手，忽然又神色一肃，屏退众人去外厅后说道，“哀家没料到时隔多年，孙燕卿竟还如此糊涂，给北凉刺客留有可乘之机戕害天儿你，如此实在令人心寒。”

  “天儿，此女断不可留于后宫之中啊～”

  “母后，我……”隆兴皇帝还想说什么，但看见皇太后目光凌厉，只能说道：“朕知道了，朕已废除她的贵妃职位，贬入冷宫，不会再对她心存幻想了。”

  皇太后欣慰地点点头，话锋一转，道：“景儿那孩子是个好孩子，他在外面跪了一天了，毕竟是皇帝你的亲骨肉，你也不必太过牵连苛责于他。”

  “是，母后。”听见边景的名字，隆兴帝内心更加复杂了。

  ———

  殿外。

  不知过了多久，边景还直直跪着。

  边旭小心翼翼地站在边景身边陪着他，不敢多说什么。

  其他皇子象征性的劝了两句便也没有多说什么。

  一旁，有妃嫔和宫人指指点点，说着边景这孩子实在是不懂事，此时还只想着为自己那犯下大错的母亲求情。

  角落里，赵淑仪刚偷偷把自己儿子边煊从边旭身边叫来，她拍了拍边煊的肩膀的灰尘，一脸语重心长。

  “煊儿，这个时候你可不能再和边景扯上关系了，离远点儿，可别沾上晦气。”

  “母亲，孩儿明白。”边煊点点头。心里却莫名有些难过，叫他接近边景的是他的母亲，叫他离远的也是他的母亲，难道这世上的感情只能用利益来衡量吗。

  “嘘！”果然赵淑仪竖起手指左瞧右瞧，“你是皇子，在外面莫要叫母亲，免得被人听了去。”

  “是，淑仪娘娘。”赵淑仪听了这才放心。

  然而，这一切都被边景默默看在了眼里，他低下头，垂下那双藏了太多情绪的双眸。

  “咯吱～”大门打开，何江海送着皇太后从里面走了出来。众人也纷纷恭送。

  太后走后，何江海并未马上离开，顿时所有人又开始翘首以待，这时如果能在皇帝面前现个脸，也是求之不得的好事。更有甚者已经忍不住上前打探一二了。

  谁知，何江海谁也没理，径直走到了边景跟前扶起了他。

  “七殿下。”

  边景已经跪了整整一天了，滴水未进，连他自己都不抱希望……一时间被人扶起还有些恍惚。

  其他人见了更是不明所以，谁都知道孙燕卿她犯了罪失了势，这何大公公怎么还如此客气？

  何江海轻轻一笑，道：“七殿下跪累着了吧？陛下宣你进去呢。”

  这一下，无异于一石激起千层浪，众人瞬间明了，这边景就算是废妃之子，但也是大华堂堂七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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