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见他们能自己招呼自己，便也不再多事，嘴里道着“那好，那好”，转头又去招呼下一波客人。

  夜风携来对岸的酒香，魏念晚瞳仁骤缩了下，看着萧誉双手举着软尺凑过来。

  “我自己来就成！”她说着，忙伸手想去接过尺子。

  谁知话音才落，那掌柜蓦地扭过头来，热心道：“自己量不准的，小郎君还是让你的友人来吧，不然我来帮你也成！”

  “不必！”

  “不必！”

  两个声音同时发出，魏念晚和萧誉尴尬对了一眼，干脆大方地张开双臂让他量。她可不想为了这点事闹得更尴尬，其实有时候就是越扭捏，越让人多想，越是大大方方，其实也不算什么。

  萧誉极有分寸，虽是帮她量身，却始终君子作风，没有碰到任何不该碰的地儿。量完道了句“好了”，便向一旁掌柜报了个尺寸。

  他侧过头去时，魏念晚发现他耳尖儿染着一点红，便问：“子瞻，你可是冷？”

  “没有，倒是有点热。”萧誉随口答了句。

  魏念晚低头看看手里还未喝的冰雪小圆子紫苏水，递给他：“喝点？”

  萧誉却不知这是她未喝过的，嘴里连连道着“不必”，眼睛愈加闪躲，耳尖儿上的那抹红也很快蔓延到了脖颈。

  魏念晚这方察觉出点什么来，忙借着催促掌柜转移话题。掌柜很快便挑了两件摊子上最贵的衫袍拿给她看，陪着笑恭维道：“一瞧两位小郎君身上的穿着，便知二位非富即贵，这两身已是我这里最拿得出手的了，皆是好料子，您瞧瞧！”

  魏念晚正打算挑选一番，旁边萧誉痛快道：“行了，两件都包起来吧。”

  她抬眼看看他，心道有钱果真是方便。

  魏念晚原想自己拿着，萧誉却抢先一步伸手接过掌柜包好的衣裳帮她拎着，笑笑道：“走吧，还想逛什么？”

  魏念晚便也不同他客气，继续随着人流往前去，走了没多远便看到一处卖药材的摊子，不禁惊喜万分，扑上前便一样样拿在手里细瞧。

  萧誉不明所以，附耳小声问：“昨日太医不是刚给了你许多？难道太医局的药材竟不如这小商小贩手里的？”

  魏念晚无奈摇头：“太医给我的那些药材都是十分安全的，可我想要的不是那些，然而毒性大的他们又不敢给我，一般药铺里也不会随便卖～殿下可知就刚刚闯出来时用的那点蒙汗药，已是他们能给我的极限了。”

  “蒙汗药还不够？晚姐姐还想多毒？”萧誉略显惊奇。

  魏念晚抿唇展露出个高深的笑，挑着眉觑他：“殿下以为我若没些自保的本事，敢深更半夜带你来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玩儿？”

  她的本事，萧誉已见识过几次，何况那还是在她近乎穷途末路之时。如今有了他的加持，他丝毫不怀疑她能做出更大的文章来，对她自是一百个信任。

  是以点点头，信服并充满感激道：“一路全赖晚姐姐庇佑，本王这厢有礼了。”

  两人相视一笑后，拉开距离，开始正常说话。

  “掌柜的，这蟾酥、鸦胆子、曼陀罗各给我来二十钱！”眼风往角落里一瞟，又接着道：“还有那边的乌风草、雷公藤也来十钱！”

  ……

  她一连点了十数样，离开摊子时萧誉两只手都已提得满满的，不禁有些后悔没让马夫跟来。

  魏念晚想要分担，他却仍是不让，两人推扯间听到前面传来醉汉调戏妇人的声音：

  “我说小娘子，你长得可比你卖的这些破玩意儿好看多了！不如别卖它们了，把你自己卖了吧？！大爷我保你日后吃香的喝辣的，再也不必起早贪黑挣这点辛苦钱！”

  “求求大爷放了我吧……我还带着孩子呢……若不是实在揭不开锅了，也不会来鬼市上混饭吃……”

  循着声音，魏念晚往那边走去，果真看到一个穿着富贵的中年胖男人张着双臂堵着年轻妇人的去路。妇人身后也有两名男子抱胸堵着退路，瞧那穿着和气势应是这中年男人的小厮。

  三个大男人将个妇人团团围住，小男娃在一旁抹着眼睛哭：“娘——你们不要欺负我娘——”

  然而他那稚嫩的声音却压根儿入不了这几个醉汉的耳朵，中年男人只哈哈大笑道：“带着孩子就带着孩子，大不了我帮你养着，让他以后叫我爹！”

  说着，便上手去摸那妇人的脸颊。

  来这种地方，魏念晚本不愿生事，可眼看着来来往往那么多人都只如看到个笑话一般，一笑置之，她终是没能克制住自己。

  就在那两个小厮用力钳住妇人手臂，中年男人攫住妇人下巴的一刻，她突然上前抓住那男人的小臂：“放开她！”

  男人的小臂在她掌下，她能感觉到血脉的喷张，那种力量她自知不足以对抗。果然男人一翻腕子，她的手便被甩开，人都险些站不稳。

  “我看你是找死！”那男人厉斥一声。

  所幸萧誉出手及时，将身形不稳的魏念晚一把抱住。

  两人目光撞上时，魏念晚心底生出浓浓的愧意：“对不起，我可能要给你惹麻烦了。”

  萧誉摇了摇头：“你不是麻烦。”

  说罢，便将不知哪来的一只烟花给放了。魏念晚扬起头看着那个紫色的亮光携着哨音冲上高空，在夜暮里炸开一朵绚烂的小花儿。

  她这才意识到这不是烟花，而是信弹。

  近乎是信号放出的同时，虹桥两端皆有人踩着围栏一路飞掠而来！仿佛四面八方都有黑影朝着魏念晚和萧誉所在的地方汇聚！

  顷刻间，几十个黑衣人便包围了这里。

  先前还调戏良家的中年男人不由看傻了眼，拉着妇人的手停在了半空。两个小厮也张开着嘴巴，眼如铜铃。

  他们放松的当口，那妇人拼力挣开他们的手，跑过去抱住自己大哭不止的孩子，茫然地扫量着这一圈黑衣人。

  不仅他们错愕，此时鬼市上的所有人都停了手里的动作，满目震骇地看着这边。起初还疑心是官府的人来清查，可细看下又不是，衙役们怎么可能着黑衣？

  魏念晚亦是同样的诧异与疑惑，她扫了一圈黑衣人，最后目光又落回到萧誉的脸上：“这些……都是你的暗卫？”

  她的确曾听闻皇家出行时，远不止百姓眼中看到的那些禁卫军，其实还有许多轻功了得的暗卫在人们看不到的地方护着主。

  只是这些以往都是传闻，今日她竟真真儿的见识到了！

  萧誉朝她点了下头，用只有她一人能听到的声量说：“都是母妃留给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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