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鲸獒耍酒疯

既然如此，独眼衙内潜意识深处的重心开始大幅度倾斜，红花郡主和她那身为封疆之王的父亲心里到底怎么想的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有多少人买鸾姬和小狗崽儿肉球胜？如果买的人少了，他独眼衙内怕王府一下拿不出自己最终将赢得的巨额奖金。

于是，在翌日双方相斗开场前，独眼衙内于镇台官的主持下当台面见了红花郡主。他色眯眯地斜着那只独眼说道：“既然郡主如此有把握让这两个小东西获胜，那么本衙内就跟你爽爽快快地斗一把，只是不知你这奕扬王府的财库能拿出多少银子？”

“衙内想买多少注？”一身大红缎袍的红花郡主不卑不亢。

独眼衙内不怀好意地觊目而视，嘿嘿笑道：“贵府能承受几何？”

本来红花郡主应该回答“多多益善”，但既然要让对手上当，那么必须把戏做足。于是她飞快递给独眼衙内一个一闪即没的眼色，假意沉吟少许，微蹙眉头轻声说道：“衙内可以尽量多买，反正这是贵方人物特意安排的。届时万一我方真的败了，也可以名正言顺将本郡资财交于衙内。”

见此，独眼衙内心下微颤，继而思绪纷乱起来。因为他知道琼鹰、古羊两国之间的明争暗斗有史以来就未停止过，双方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为了吞掉对方，都在相互拿最尖锐的暗矛挖着彼此的墙角。刚刚听红花郡主如此一说，他脑海中立马涌现一个极其抽象的概念，那就是琼鹰一方已将这个暗藏雄心的封疆王爷用不为人知的方式收买了，眼下所发生的一切都是为名正言顺转移整个斗仙郡资财而埋下的伏笔。只是此事乃绝密，自己这个不经意间充当了主角的局外人暂且无从知晓罢了……

但是，这个朦胧的概念毕竟只是他自己的猜测，此事兹大，绝对疏忽不得，否则一旦出现纰漏，那自己的损失可是要倾家荡产的。想到此处，独眼衙内马上做出彼此彼此的姿态，瞟了一眼端坐于主宾阁的镇台官和奕扬王爷，凑近半步，小声说道：“既如此，在下先对前日的冒犯向郡主赔个重礼，不知郡主可否借此时机再给在下一些明示？”

红花郡主浅浅一笑，破天荒地抛给独眼衙内一个似有似无的媚眼，而后凝目觑眼，快速说道：“赔礼倒不必，相斗无常，死伤各安天命。只是此事甚密，不宜多谈！”继而，她笑容一收，面色恢复到一如既往的庄重，放开音量大声说：“衙内买多少我们奕扬王府接多少，即使现银不够，还有朝廷支持，断不会短了衙内一纹一毫！”

看来此事真的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独眼衙内微笑点头，眼神十分默契，高声说道：“甚好！所谓愿斗服输，料想堂堂奕扬王府及整个斗仙郡无论如何也短不了在下一个外邦斗客的区区几两银钱！若如郡主敢当着镇台官及天下人面前答应在下一个要求，那么，在下就买它五千万注！”

“啊……”

“什么？没听错吧？五千万注？那可是五千万两纹银啊！这……”

“是啊！是啊！五千万纹银可是相当于一郡之资啊？这……太多了吧？”

“哎呀！开眼啦！开眼啦！闻所未闻啊！”

台上台下一片哗然……

少顷，在镇台官的摆手中全场安静下来。红花郡主说道：“衙内请讲。”

独眼衙内嘿嘿一笑，高声说道：“要求很简单，在下买五千万注我方胜，若是赢了，按一赔一百计算，那可是整个古羊帝国都轻易难出的数目。届时若是赔付艰难，红花郡主可愿下嫁本衙内啊？”

看看，真可谓出来混的没有傻子。这种情况下再怎么看似妥当也是叫人担心的，独眼衙内终究还是给自己上了一道保险。此言一出，更是群情沸燃，台上台下唏嘘不已……

没想到红花郡主却非常坦然，她语调平静地大声说道：“一言为定！”

独眼衙内反倒被这种不假思索的爽快给镇住了，他开合几下丑陋的厚唇，踌躇着小声说道：“那……就一言为定。”

接下来就是“上注”的隆重时刻了，独眼衙内本身为了赢得魂丹自带了一千万两银票，他又到琼鹰帝国驻古羊帝国斗仙郡的公使馆找到身为二品大员的公使大人，悄悄耳语一番之后，非常顺利地将四千万具有即刻兑换效力的“国票”签了下来。

就这样，五千万两银子到位，斗券购买成功，比斗可以开始了。

这可是个既举世瞩目又激动人心的时刻，台上台下涌满数万人，喧喧嚷嚷、人头攒动，除了琼鹰公使一行、独眼衙内及其数百随从和琼鹰帝国的暗探之外，所有古羊帝国的民众都在期望着匪夷所思的结果出现。尤其是主宾阁上的红花郡主和其父奕扬王爷、以及一众斗仙郡各级官员、贾绅，再加上台下揪着心的张猎户夫妇，都在期待着小小的鸾姬和更加小小的肉球真的能像斗局暗示的那样，出其不意地战胜高大威猛的独眼衙内和凶恶无比的北海鲸獒。

可是，当鸾姬抱着肉球真的站在独眼衙内和北海鲸獒对面的台角时，人们的心脏再次高高吊上了嗓子眼儿。因为这两个组合相差的实在太悬殊了，简直没有丝毫可比性，所有人都不知道这场争斗该如何开始。

巳时一刻，铁面无私的镇台官立起干瘦的身躯，令旗一扬，宣布比斗开始。

只见抱膀而立的独眼衙内一努下巴，始终伸着蒲扇般巨舌趴在台上打盹的北海鲸獒懒洋洋收了收一搂粗的前腿，晃晃悠悠站了起来。而后，它好像很迷茫地抽动了几下黑红相间的鼻翼，似乎在寻找可以下口的物件。

这时，伏在鸾姬肩头的小肉球禁着小鼻子使劲吸了吸空气，细弱蚊蝇地咬着鸾姬的小耳垂儿说道：“刚刚你给我灌的是啥酒？咋这么辣？憋死我啦！到现在才喘上来气儿！”

面朝独眼衙内和北海鲸獒的鸾姬蠕动嘴唇悄悄说道：“我也不知道，是红花姐姐拿来的，应该是王府里的好酒。怎么了？不是你让我捏着你的鼻子灌的嘛！再说只一点点而已。”

肉球红着小脸儿又喷出一口酒气，耳语道：“是不多，但这毕竟是我肉球第一次沾酒，多多少少还是呛得慌。咋样？那条大狗过来没有？”

“没过来，正看着我们呢！”鸾姬眼里流露少许惊恐。

肉球说：“盯住了，只要它走进九尺之内，你就把我转过去。”

正在此时，独眼衙内开口说道：“小娃娃，出手吧！面对你们两个，本衙内还真不知道如何应对。”

鸾姬一边摘下背上的小藤弓，一边稚声稚气接话道：“你别得意，看我不一箭射瞎你唯一的那只好眼！”

“呦，小娃娃，看你那张小弓射蜻蜓皆不敢说一箭落地，怎的射本衙内的眼睛啊？我看你还是乖乖对着众人言说自己甘拜下风罢了，否则本衙内这口斩虎鬼头刀可不怜惜幼小！还有，千万莫要将你怀里那只小狗崽儿放下，因为它实在不够我这宝贝鲸獒塞牙缝儿的啊！呵呵呵……”

“那……那你就放马……哦，不！放狗过来呗！”鸾姬的小箭已经上弦。

独眼衙内哼了一声，说道：“既然不知死活，为了两颗魂丹和亿万银钱，那就休怪本衙内手下无情啦！但，一刀劈了你一个小娃娃也算不得什么英雄好汉，不如就让本衙内的爱犬打打牙祭吧！上！”

随着独眼衙内的一声断喝，北海鲸獒伏身下蹲，做好了猛力一扑的架势……

鸾姬把瞄着独眼衙内的小箭转向北海鲸獒的左侧狗眼，蠕动嘴唇悄悄对肉球说：“准备，来啦！还有一丈四尺。”

“好嘞！等着瞧吧！”

小肉球翘起尾巴尖儿，大眼睛狠狠眯缝着……

“四、三、二、……”

就在鸾姬即将数到一的时候，小肉球使劲儿吸了一口气，猛然转过头，大眼一睁，死死向北海鲸獒的狗眼看去……

同时，它小嘴儿一张，极脆、极小声说道：“放箭！”

此时小山一样的北海鲸獒正一步步向鸾姬逼近，这只孽畜虽然没有灵力，但毕竟是魔兽后裔，灵性还是有的。它知道敢上台的都不是泛泛之辈，所以也不敢掉以轻心，每一步都是加着小心的。但，再加小心也想不到目光是死脉，当小肉球的眼神与它的目光相撞时，一切都晚了……

只见堪称庞然大物的北海鲸獒突然浑身一震，继而左眼噗的一声中了一箭。箭虽不长，仅有一尺半，却整根没入，只剩箭羽。

不过，鲸獒似乎并不在乎小小的“眼中钉”，它甩了甩巨大的狗头，犬步大幅度踉跄起来，大张巨口无比粗重地喘息几许，随着流成线的哈喇子嘀嗒而下，狗眼涣散间猛然回头，连眼皮都未眨，“嗷”的一声怪吼，疯了一样扑向毫无防备的独眼衙内，一下就将身高九尺的粗壮大汉扑倒在地，一口将睁着懵懂独眼的大半个脑袋咬下，而后一扬脖，将尸身甩起三丈有余，继而飞身一跃，张口将血肉模糊的独眼衙内叼住，狠狠咬合数口，尺余长的尖齿劲透胸背……

再之后，庞大恶犬连独眼衙内的衣物都没撕扯，咵咵几口，吞了个干干净净……

刚刚的一幕实在太快了，台上台下所有人几乎连一口惊讶至极的大气都没缓过来，活蹦乱跳的独眼衙内已经全部装进狗肚子里了，场上只留下几缕不明不白的殷红血迹……

“啊……”

“哎呀……”

“这……”

见此，人们一片喧哗……

但，这还不是最令人乍舌的。只见左眼一片血红的北海鲸獒吞掉独眼衙内之后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身，沉重地呜嚎几声，扭头狠狠与鸾姬肩上的小肉球对视。五秒钟不到，这只百恶缠身的凶兽抽了抽嘴角断续而流的污浊涎液，再次晃了晃巨大狗头，更加涣散的眼神苶呆呆地盯着那摊血迹。突然，它扭脖歪过嘴岔，照着自己的软肋吭哧就是一大口，直接就把黑褐色狗肠子掏了出来，就着黏唧唧的污血大口大口吞吃……

这还不算，它紧着吞吃紧着往外掏，巨大的狗头一甩一甩的，连成串的心、肝、肺等内脏也相继被拽了出来。从这头出，再从那头进，非常具有循环再利用的架势……

当吞到胃囊的时候，没嚼烂的独眼衙内又被疯狂的獒嘴来了一遍重茬。

但，毕竟是血肉之躯，表面上看鲸獒似乎毫无痛感，可是肉体机能还是有限的。不消半盏茶功夫，颤抖逐步加剧的狗腿终于彻底一软，庞然大物轰然栽倒……

“啊？……”

现场的情形不用细加描述，无论希望独眼衙内一方胜的还是希望鸾姬一方胜的，全是一个表情，那就是无与伦比的惊讶。几秒钟之后，被第二次惊恐浪潮淹没的人们才再次缓过一口大气，“噢……噢……噢……”狂喊起来……

与此同时，琼鹰帝国驻斗仙郡的公使大人双目泛黑，一捂胸口，趴倒在桌案上。

所谓事实胜于雄辩，当初对红花郡主的详细解释和缜密安排颇有疑虑的奕扬王爷兴奋得满脸通红、老泪纵横，如果鸾姬和小肉球败了，他这奕扬王府就满门抄斩了。罪魁祸首就是他奕扬古树的掌上明珠奕扬红花，哪怕他奕扬古树是古羊帝国皇族一脉，属出三服的二线王爷。但，整个帝国之资都被他输了的话，就算古羊大帝想饶了他这个叔伯弟弟，可能全国老百姓那关也过不去。现在鸾姬和小肉球比当初预计的赢得都漂亮，奕扬王爷赶忙起身，上台抱起小鸾姬，使劲儿亲了几口，哈哈大笑道：“鸾姬啊！好宝！你是我们奕扬王府和整个斗仙郡的大恩人啊！快！快快！叫上你的爹娘，本王要当面拜谢！”

“王爷伯伯，莫急，还有两关呢！等胜过三局，再庆祝不迟呀！”

鸾姬稚声稚气说完，小肉球来不及转过头，嫩嫩的小嘴儿一张，哈出一丝带着甜味儿的酒气。

奕扬王爷没在意“小狗崽儿”满口酒气何来，他边笑边说：“对对对，还有两关，理应等全胜而归之后再举杯欢庆！呵呵……当初红花说你这娃娃能胜独眼衙内及北海鲸獒，恐其替美豹复仇心切，本王百般不信。后来红花一再暗示本王娃娃身怀异功，念在她自小深明大义、极懂深浅，本王这才将信将疑，由着她来设置斗局。不过，从始至终本王都捏着一把汗呐！不想娃娃一箭射疯了恶犬，反倒当台把其主人独眼衙内生吞了！哈哈……而后恶犬竟癫狂自残，娃娃完胜啊！哈哈哈……如此不但为古羊帝国除了劲敌、为红花报了丧宠之仇，更为本王这斗仙郡赢得了五千万巨资啊！哈哈哈……”

听了这话，鸾姬知道一切都掩藏得很好，谁也不知道下界之仙是测不出肉球这上界的上古神兽有没有灵力的。小肉球只是靠一个眼神就能驾驭普通凡兽的神识，让它干嘛它就干嘛。何况上台之前小肉球还特意要求喝点酒，这样释放出的灵波是掺了酒气的，本身就能让凡兽致幻的辐射这下可发挥奇效了，结果直接导致发疯的北海鲸獒不但生吞了主人独眼衙内，甚至连自己都没放过……

奕扬王爷抱着小鸾姬在台上兴冲冲地踱了一圈，而后摆摆手，大声说道：“为我们的小箭神鸾姬欢呼！”

台下再次暴起欢腾，“小箭神……小箭神……”

站在主宾阁之内的红花郡主眼含热泪，重重的向鸾姬点点头。

接下来第二关开始。

当琼鹰帝国的两个斗台执事将三十六块指甲盖大小的灵石放入石盒之后，昨天夜里就藏在主宾阁瓦片缝隙里的小金雀叨叨便左翅伸出三根羽毛，右翅分开六扇翅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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