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夕瑶呆滞地看着尉迟宸，第一次觉得，她或许并不了解眼前的人，并不了解她爱上的人到底怎样。

“瑶瑶，你不要乱想，不可能是战王爷的，大皇兄刚刚也是随口胡说罢了，病急乱投医，你知道的吧？这些日子总是调查不到东西，大皇兄也会着急，不是么？”

莫夕浩目光深邃不明地瞥了尉迟宸一眼，虽然他并不觉得之前的分析有错，但他相信自己父皇，父皇亲自选的人，不可能会出错。而且，尉迟宸位高权重，已经是天下人望尘莫及的了，他根本没必要再对大漠下手。

“我不乱想，  我也不想乱想啊，可是皇兄，你帮我解释一下好不好？你告诉我，他为什么不说？他为什么眼看着我们着急却什么都不说！”

“这--”莫夕浩呆愣着，这事儿他也不知该怎么解释，的确，尉迟宸如果跟这些事儿没关的话，在来之前大可以说清楚嘛，干嘛故意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呢，搞得他们一直心里忐忑不安。

“爷也是在到了这里之后才确定的。”冷情忍不住辩解。

最初，他们得到消息时，也只是听冷卫汇报罢了，尉迟宸没有亲眼看到，他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多年前命人建的，毕竟用了一段时间就丢弃了，战王爷贵人事儿多，哪能记得住那么多东西啊。

“如果爷真的有意对大漠不利，这一路上过来，你们早就被机关算计无数次，岂会一路平坦。”

“嗯？”

提到这儿，莫夕浩莫夕兴不禁都怔了一下，因为在踏进婚房之前，他俩就悄悄讨论过，敌人如果是故意引他们过来，对他们也太好了，一路平坦无奇，杀手没有就算了，连个暗器都木有，原来是被冷情悄悄处理了呀。

这样说来，人家战王爷虽然没说什么，但真的为他们做了不少事儿呢。

“还有大漠匪徒，这些年大漠王不处理，爷也出手替您处理干净了。”

莫夕浩微微一怔，难怪莫夕瑶说在大漠里受到刺杀，后来却一点反应都木有了，原来又被处理了。

莫夕浩莫夕兴看向尉迟宸，一时间控制不住地有点佩服，这天下做好事的人不少，但做得这么默默无闻地真的不多，这若不是真心实意爱着莫夕瑶，是不可能悄无声息替她将一切都处理好了。

“王爷。”莫夕浩开口，忍不住要为自己刚刚那一丢丢怀疑而道歉，但他还没说，莫夕瑶便大叫起来，“做这么多干什么？是以为做了这些就可以弥补对别人的亏欠么？是因为良心不安么？”

“瑶瑶！”

“大皇兄！你到底被他下了什么蛊？就算他涉及陷害父皇你也不在乎么？就算他亲手杀了父皇，你也要这样在他面前毕恭毕敬嘛！”

“莫夕瑶！”莫夕浩忍不住，声音骤然冷了下来。

十几年来，这是第一次，按道理来说，莫夕瑶该害怕了，该吓得不敢说话了，可她傻笑着，却比以往更加放肆了几分。

“你们没用！你们根本就没用！你们即便知道他就是害了父皇的凶手，你们明知道他跟这一切脱不了干系，你们也不敢动他一下。父皇生你们养你们有什么用？！

你们到头来不过是两个胆小如鼠的废物！”

“莫夕瑶，你再不闭嘴，这辈子就休想踏出房门一步。”

莫夕浩是认真的，他虽然不在意被莫夕瑶骂，他也不在意莫夕瑶对尉迟宸不敬，但他不想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傻妹妹，落进敌人的陷进。

“你好好想清楚我们今天来是干什么的！我们出现在这里的目的是什么，如果你现在跟王爷闹翻，你觉得谁最得意，谁最失意，不要被一些无所谓的感情操控了自己，看清楚到底谁才是在乎你、对你好的人！”

“我看清楚了！我的父母！我的父母才是对我最好，最爱我的人！可是他们人呢？他们在哪儿？”

莫夕瑶失身痛哭，眼泪让若决堤一般，倾泻而下，“他们不在了，他们走了，在这样鲜红鲜红的屋子里，在这片深红深红的血液里，他们走了，走了......”

“瑶瑶？”莫夕浩莫夕兴不解，倒在血泊里的并不是莫尚天和灵儿呀，莫夕瑶这是在说什么呢？

莫夕浩诧异地看了莫夕兴一眼，莫夕兴想大概莫夕瑶是大激动了，所以没看清楚，连忙将地上那具尸体拉近些，然后柔声道：“瑶瑶你看看，这并不是--”

“啊啊啊啊！”莫夕瑶一脸恐惧，“爸爸！爸爸！不要！不要走！我错了，是我错了！我不该，不该嫁给他，不该嫁给他啊！你不要走，不要走好不好！”

莫夕瑶仿若失控一般，疯狂地叫着，摇着脑袋，瞪圆的瞳孔中写满了恐惧。

“瑶儿！”“瑶瑶！”

尉迟宸莫夕浩莫夕兴三人都想靠近，但他们刚刚靠近一步，莫夕瑶就疯狂地大叫着，然后对着他们长鞭疯狂、胡乱地挥打。他们不敢伤了莫夕瑶，只能用剑勉强阻挡，顺带还得想办法将莫夕瑶手中的鞭子抢过来。

三个人出手，本该顺理成章啊，可偏偏这场面打得是又混乱又难看。

冷情在一旁站着，完全没有出手的意思，青幽又看不懂大伙儿这是在玩什么，她只想着不能让公主受伤，所以趁着有空挡就果断冲了进去，本意是帮帮莫夕瑶，免得谁失手打到莫夕瑶。

可她刚刚冲进去，莫夕瑶便推了她一掌，随后自己退出战斗。

“公主？！”

青幽不解，公主这是玩哪出呢？可疑惑的话尚未问出来，只听尤识一声惨叫，莫夕瑶手中的匕首已然没入心田。

“尤识！”青幽当即傻了，她再也不顾上应付谁，丢下手中长剑，几乎是连滚带爬到了尤识身边，可血，缓缓流着，仿若那破了洞的水缸，怎么堵也堵不住啊。

“尤识！尤识你不要吓我，你醒醒，你睁开眼看看我呀！尤识~”

泪水不经意地夺眶而出，青幽从不曾想过，她一个决定给尤识带来的，会是这样的结局。她好恨，恨自己无能为力，恨自己不能保护一个一心只想护着她的人。

她痛苦地抬起眸子，看着莫夕瑶，将所有质问、责备都藏在心间，一个字不曾吐出。

“不要这么看我，他该死，他一定跟今天的事情有关，他一定是这件事的主谋！只要他死了，他死了，父皇就会回来的。”

“公主，他到底做错了什么？是因为......因为他叫尤识么？”青幽尝试着，终于将心理的疑惑问出。从她第一次说出这个名字开始，她就发现了，公主的敌意不是针对尤识这个人，更多的像是针对这个名字。

只要提起这个名字，莫夕瑶便会六神无主。果然，听她这句话问出，莫夕瑶身子一颤，脚步不自觉向后退了一些，她果然是在怕，怕听到‘尤识’这两个字。

青幽绝望地收回视线。

“如果真的是因为他的名字取错了，公主大可告诉奴婢，奴婢劝他改了就是，为何？为何要让他用命来偿还？他的一点小错真的需要付出如此大的代价么？

公主，奴婢忽然觉得这么多年，陪伴您的或许并不是我，因为我一点都不了解您了。”

“青幽......”莫夕瑶目光微窒，看着青幽孤寂落寞的身影，仿若刹那间意识到自己犯了多么严重的错，她忍不住稍稍上前，她想拍一拍青幽的肩，她想告诉青幽：别哭。

可在看到青幽怀里的尤识时，她霎时又停下了脚步。

“不！不，我没错，他该死！他就是该死的，他死了我父皇才会没事，还有你！你也该死。”莫夕瑶一个转身，手上血淋淋的匕首竟是对向了尉迟宸。

“瑶瑶，你疯了吗？！”

莫夕浩彻底震惊了，莫夕瑶有多喜欢尉迟宸，他每天是看在眼里的，如果现在她真的动手杀了尉迟宸，等她清醒过来，她会有多后悔？莫夕浩不敢去想，因为他怕想到莫夕瑶后悔到要自杀的那一幕。

他急忙忙地冲上前，想要劝解，却不料，莫夕瑶的匕首直接刺向他胸前，他一点防备都没有，疼痛感便流遍全身。

“瑶瑶！”他震惊得瞪大了眸子，想伸手抓着她，想问问她到底怎么了，莫夕瑶却先他一步，拔出匕首，头也不回地直接向尉迟宸冲去。

冷情屹立不动，莫夕兴呆立原地，而尉迟宸静若磐石，似乎也在赌，赌莫夕瑶是不是能对他下手。

血，浸透了黑色的衣衫，熟悉的腥味沿着心口一点点往四周散开，尉迟宸紧紧抓着那刺在他心间的匕首，第一次当着众人的面，对莫夕瑶笑了，他说：

“天下之大，能将剑刺向本王心脏的人没有，因为本王会让他们先死，可独独有你，本王宁愿死在你手下，也不舍伤你分毫。”

那一瞬，莫夕瑶哭了，不似刚刚的丧心病狂，这一刻，她哭得撕心裂肺，因为看到他流血的那一刹那，她感受到了，自己失去了什么，失去了什么比她性命更重要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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