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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小虎去病 上


  田蚡摇头,“昨日太后便同老夫说了此事,皇上对和亲总是憋着一股子气,谁都知道他嘴上答应了,心里头不痛快。我本打算送了和亲队伍进宫去,可是太后说不必了,皇上既不愿意来便是不愿意看、不愿意管,再巴巴的去提,那可不是……”田蚡笑了一下,伸手在脸上比划了一个动作,“皇上这脸面,可不该替他留着?”

“对,对。”韩安国点头,“不提就不提,皇上年轻,心气高,脸皮薄……可不似我们这种,老皮老脸的……哪天剥了就剥了。”“安国兄,您可真会说笑!”田蚡哈哈笑了起来。韩安国一顿,立刻,也哈哈的笑了起来。

“食子!”伸手拿过棋格上的一枚黑子,刘彻抬眼来看子夫。子夫嘟着嘴,略略数了一下剩余的黑子,“一、二、三、四……”居然都不到十颗了!托起下颌,瞪眼去看对面的人,“不下了不下了,我认输,认输还不成么!”

“这局让了你十六子,”刘彻边说,边将棋子分了收到棋囊中,然后抓出一把黑子来,一颗一颗摆上,“嗯……这次,让你二十子……你要是还输……”“什么二十子,四十子的,”子夫受不了,捉住他的手去,“你就是摆满了,我也是输!”摇晃着他的手臂,“不下了,不下了么,好不好?我哪里是你的对手!”看到刘彻不说话,子夫不管,嘟囔不停,“已经下了四五局了,我的脑细胞全死光了,休息一下吧。”

刘彻看着她扭来扭去,满脸的不情不愿,终于放了手撒了棋子,“好、好,不下就不下吧。”子夫如获大赦,高兴的蹦起来,“解放了!”

“笃笃”敲门声,打破了寝宫里的平静。“进来。”子夫心情好,招呼外头的人。“吱呀”一下,探进头来的是小唐。“小唐,什么事?”子夫走过去,心中奇怪小唐不似平时那样进来说话。“太傅,”小唐堆着笑,哈着腰,“奴才是来……通报一声,”他看了眼里头的刘彻,又缩了缩脖子,才道,“送亲的大人们已经回城了。奴才告退。”话一完,立刻躬身退回去,拉了门便溜。

子夫好笑小唐的畏首畏尾,由得他退了,回转身去看刘彻。心中一紧,明白起小唐的小心翼翼,原来送亲两个字犯了忌,刘彻隐忍一日的不忿便由这一刻爆发了出来。“阿彻……”去到面前,拉起刘彻的手来,刚才的温暖已被冰冷覆盖,脸色变得灰暗难看,“你……别这样。人已经走了,便算了。”

刘彻怒目,咬着牙不说话。子夫无奈,拉他回案前,“我……我陪你下棋,我们继续……”抓起棋来,才摆上几颗。却听“噗啦”一声,竟是刘彻挥手来将棋子全盘扫落在地。“阿彻……”子夫面现难色,抬头来看着刘彻,实在不知道该如何消解他的这番意气。

刘彻还是不说话,径自喘着气。子夫抬手欲抚平他眉间的褶皱,突然“啊”的一声,竟被刘彻拉入了怀中,便是眼前一黑,攫住了嘴唇。激烈、蛮横和放纵,子夫被刘彻的袭击搅弄的手足无措,直至被刘彻一把扔在了榻上,撕了衣裙,方有些心乱的惶恐。可是面对刘彻的抑郁和心结,子夫不知道此时此刻除了接受和包容,还有什么别的法子去安慰。

错过了晚膳,月上中天,白日换成了黑夜,一切皆静悄悄的,折腾不已的人终于安静下来。偎着温柔的怀抱,刘彻用尽所有的精力,沉沉睡去。子夫见到那两道始终抚不平的褶子,心痛不已。

沉重的呼吸带着残留的激情,让子夫想到了上一次遣燕儿和亲,他也把自己关了三天三夜不饮不食不眠不休。刘彻——是那样憎恨匈奴,厌恶和亲,可是却不得不一次次屈服于朝臣的主张,他这个皇帝,当的何其辛苦!

子夫微微动了一下身子,让两人贴得跟紧些。熟睡中的刘彻似乎意识到子夫的移动,也轻轻调整了一下姿势,更仰起头来用鼻尖轻轻蹭了一下子夫的下颌,低低发出一声呓语来。子夫忍不住去看他,见到怀中人沉静的面容,弯弯的嘴角,丝毫看不出先前狂野、摄人的模样,却好像母亲怀里的孩子。

两人的头发因先前的纠缠散在一起也结在一起,身子相贴心跳相谐,子夫感觉着他的虚脱和沉静。还有他的手,搭在自己裸露的身上,热热的,有些灼人。是不是男人都喜欢用这样的方法来排遣心头的压力,放松自己的神经?子夫略略笑了,将自己靠近他的头颅,直到脖颈处的肌肤可以清楚地感受到他一下一下呼出的热热的气息,心中顿觉安稳了不少。

刘彻,刘彻……不论多少困难,我陪着你,我的夫……

整个一夜,刘彻许是心力交瘁,睡的出奇的沉,紧紧搂着子夫的双臂也一直呈现出一种异样的温度。开首只以为是激情后的残留,子夫虽有些奇怪但不曾深究,直至第二日清晨,生物钟一向极准的刘彻竟然在小唐催喊了几次后仍不得起身,身旁的子夫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

忙去看他的模样,脸色略有些潮红,呼吸比平时急促了不少,额头和身子都带着温度,轻声喊他也提不起精神理会……子夫恍然,他竟是病了!自昨夜就已经有些发烧了。居然都没想到这一层,子夫一边责怪自己的粗心一边喊着小唐去太医处请太医来问诊。

举朝哗然,谁都没有想到,这一次的和亲会给年纪轻轻的刘彻带来这样大的压力。停朝在所难免,田蚡作为丞相暂领了朝纲,私下议论便在不知不觉中蔓延开来。

子夫无暇顾及这些闲言碎语,光看着刘彻来势汹汹的病症,心头的担忧和焦虑便是无论如何也掩盖不了的。不曾想太医来了之后,子夫不但没有安下心来,反而更是头痛,只因太医那一连串一连串的职业术语,子夫卯足了劲也听不明白。

好在太后来了,陈阿娇也来了,生辰背景一样的人沟通起来果然方便,子夫在一旁瞅着她们不停的问这个问那个,还不时连连点头,要求太医做这做那,心里头是说不出的滋味儿。

不过在太医面前还同声同气的婆媳俩,一等人走了,又差点吵起架来。陈阿娇坚持一定要留在未央宫里照顾刘彻,太后说这不合规制,要她回自己宫去,可是陈阿娇就不答应,还总是看着子夫作假想敌。

子夫生怕惹祸上身,挨得远远的,不敢闯进她俩的视线。只是老人家也说,是祸躲不过,陈阿娇还是指名道姓责怪乃是子夫的照顾疏漏直接导致了刘彻的一病不起,明里暗里都想着要治子夫的欺君之罪。

太后无奈,最终妥协,让陈阿娇暂时留在未央宫。如此一来,子夫始终逃避不愿面对的二女共事一夫局面终于赤裸裸摆在了眼前。

皇后毕竟是皇后,有了皇后的尊贵,子夫不再是未央宫的女主人,大到擦身更衣、小到端茶送水都必须由陈阿娇点头才行。寝宫里头的活儿,几乎都让陈阿娇和她带来的宫女们包办了,子夫和子儿却被谴去太医处煎药、问案,还有负责处理她们替刘彻更换下的所有亵衣、被褥以及弄湿的帕子、汗巾。

子夫说是侍从女官,其实根本没有干过什么女官的差事,何况一直在刘彻身边,他也不允许子夫真去做什么女官的活儿。可在陈阿娇跟前,子夫一下就得面对数之不尽的体力活儿和苦差事,几乎崩溃。若不是看在躺着人的面子,子夫心中早已造反了几千几万次了!

让人纳闷的是,在陈阿娇率众全程照顾之下,刘彻的情况未得到任何的好转,太医日日来请脉,子夫和子儿不停的在太医处和未央宫之间来回端汤送药,但是刘彻始终都昏昏沉沉的睡着,也不见清醒。这让子夫都急坏了,虽说刘彻这病绝不是什么感冒着凉引起的小病症,乃是他心中憋闷引起的身体反应,可是,用了好几天的药,怎么可能就一点效用都没有呢?

好几次被陈阿娇拦在寝宫门口,不让去见里头的刘彻,子夫当真又气又急,几乎就要撕下脸来。可是……老公病着,两个老婆就大吵大闹,这场景实在……子夫终于还是忍了下来,对于陈阿娇——伯仁虽不是我杀,终因我而死——每每气到火冒三丈,子夫便这般安慰自己。怎么说刘彻都有七十年的寿数,断不会因为这一次的小病而有所闪失,忍字头上一把刀!

之后,还是子儿想出了个办法,等到陈阿娇去侧殿睡了,才偷偷的到寝宫去探视。原本形影不离的人,突然就搞的做贼似的,还要弄个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的私下授受,子夫心中着实好气又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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