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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简万万没有想到,就在年三十这个中国人最喜庆的日子,威廉向她下了“驱逐令”,从此改变了肖简在OEE公司的命运!

而同样令肖简想象不到的是,威廉的决定是在几秒钟的冲动中作的。

中午亚太发来了1月份业绩排行榜,没想到中国居然亚太排名倒数第一!威廉上任以后首个月的业绩居然是倒数第一!

威廉脸上的肌肉痛苦地扭曲着。他难堪地盯着排行榜上那一个个证明他无能的数据,想象着约翰看到这些数据的失望和恼怒,他的心如同被压上了三座大山憋闷得喘不过气来!望着排行榜上那个被特意涂了红颜色的刺眼的-15%的利润率,他心里充满着对那个桀骜不驯的女人满腔的怒火!要是她年底听威廉的话把今年的费用扔几十万美元到艾瑞克的烂口袋;同时再把艾瑞克T-electric那几十万美元收入延期确认到威廉的任期,那他上任第一个月在亚太排行榜绝对是金光灿烂的数字!决不会在中国代总监的仕途上刚刚迈腿就掉进了低收入高费用负利润的沼泽坑,从一开始就需要扑腾扑腾地为生存苦苦挣扎。这个该死的女人为了她那该死的诚实和职责,却把新老板陷入了万劫不复的地狱!简直不可饶恕!威廉控制不住一个念头蹿出大脑:滚!让她滚蛋!这个女人不能留!她是一个“地雷”,留着不知什么时候突然爆炸!这个眼中钉一天不拔掉一天就是隐患!这么想着心躁动得像“热锅上的蚂蚁”,终于控制不住把已经收拾好东西正准备回家过年三十的肖简叫到了办公室。

肖简穿着一件鲜亮的黄色羊绒衫,透着一股节日的气氛,进来笑嘻嘻地和威廉道过年好!

烦躁不安的威廉看到笑嘻嘻的女人不知为什么心里更加恼怒。他阴冷着脸眼皮一垂,不理会女人的问候。肖简马上感觉味道不对赶紧收住笑,摆出一副听从指令的样子。

其实威廉是在一股无法控制的怒火中把肖简叫过来的,并没有想好和她谈什么。但肖简既然来了,他就势把话题引到导致排名倒数第一的巨额项目转包费用上。但车轱辘的问题问了一遍又一遍,肖简有问有答。可威廉内心就是不相信她的回答,认定了什么地方有问题。否则为什么忙活了一年几百万美元流进咨询部的收入账上又全变成费用流出去了。他相信肖简在撒谎,却辨别不出哪个环节、哪句话上撒了谎。带着满心的狐疑,他把每个数字掰开来合上合上了再掰开,试图找出数字里的水分漏洞和“猫腻”。但一个多小时过去了还是一无所获。肖简的脸上已经露出了疲惫;威廉心里却还在狐疑。一时不知道还能问什么,却又不甘心就这么放走她,于是目光执拗地盯在报表上搜索着疑点……

已经4点多了,公司中午就给全体员工放假了!美国人有圣诞节,威廉也应该让穷人过个年吧?肖简不悦地想。威廉突然抬起头看了她一眼。肖简以为他有话要说,就送去了探询的目光。奇怪的是威廉什么也没说,但目光也没从她的脸上移开。他怎么啦?肖简觉得老板很奇怪。想问,但怕问出麻烦来。心想还是等他说话吧。他总得说话吧?盯着我看一分钟几分钟也总不可能一下午都盯着我吧!肖简于是坦然地迎着威廉的目光。两个人的目光就这么在空中交织着对峙着……一两分钟过去了,五六分钟过去了,他显得很压抑很烦恼,但还是不说话。大年三十,两个人没有理由地眼对眼傻傻地坐着对望着,肖简突然觉得这种情景很滑稽很好笑。一种想笑的感觉突然控制不住地溢满全身,她情不自禁地咧开嘴笑了……

肖简的笑激恼了威廉。这是个什么东西做的女人?威廉逼视的目光从来没有一个下属不畏惧过。没有人敢这么和他目光对视,没有人敢不躲闪他的目光,这个女人不仅敢无畏地和他对视,居然还敢笑?!她居然敢嘲笑我?!嘲笑我无能?嘲笑我不敢拿她怎么样?她真以为我拿她没有办法吗?威廉突然觉得血控制不住地往上涌。冲动之下他终于说出那句他虽然一直想说但因为没有考虑好因此一直压抑着准备周密安排好再说的话:

“简,你可不可以到别的部门去找找其他的工作机会?”

什么?!肖简愣了,感觉浑身的血都凝住了。她难以置信地盯着威廉,不相信她刚刚听见的话。威廉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要我去别的部门找工作?他想解雇我吗?他凭什么?我做了什么错事?这是OEE公司,解雇一个员工是要有理由的。我犯了什么危害公司的错?他凭什么说这样的话?

肖简瞬间强迫自己从震惊中镇静下来。她把头轻轻一扬,乌黑的头发缓缓地飘向脑后。她的头抬得高高的,坦然地望着逼视着自己的威廉,目光带着一种定力,嘴角含着一种刚毅,一字一句地说:“威廉,可不可以清晰地告诉我您是什么意思?”

威廉愣住了,肖简的气势震住了他。刚才他不顾一切冲动地说那句话的时候,仿佛一个主宰臣民生死的君王,不可一世地吐出了“赐死”的宣判。他等着看这个被判死刑的女人眼里的痛苦惶恐乞怜和崩溃。他等着欣赏威武的兀鹰爪子下瑟瑟发抖的小鸡垂死前的挣扎。这短暂的几十秒钟里,他有一种彻骨的快感。这个女人在他上任前后不时地带给他男人阳痿般铭心刻骨的不适,都在这一瞬间得到了彻底的补偿!他要好好地享受这个令他和女人都难忘的时光。

可是怎么一切都不对劲?女人怎么眼里没有痛苦没有惶恐没有乞怜更没有崩溃?这个女人刚才还在他兀鹰的爪子下,怎么转眼间她又把自己踩在了脚下。明明已经到了高潮的门口,怎么突然又像战败了的将军一样阳痿了?我向她宣布死刑,她居然坦然地问我:为什么?!向我讨赐她死的“罪名”!此时此刻,威廉真希望他是那个能主宰臣民生死的君王,那么他就能挺着胸脯雄性地说: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但是令他痛心疾首的是OEE的国王是查尔斯而不是他威廉。没有OEE“法律”判决,他没有权力决定肖简的死亡。因此面对肖简的质疑,他突然觉得哑口无言!因为他还没有准备好“罪名”。事实上他还没有想好怎么处置这个女人!是那个该死的排行榜和女人挑衅的讥笑让他方寸大乱!这可怎么收拾?威廉突然觉得陷入了一场尴尬,好像还没有准备好台词的演员突然被人推到了舞台上。台下观众一双双眼睛如炬般地盯着你,让你窘迫无比!于是站在台上的威廉不免恨透了台下的观众,因为他无法退却!因为箭在弦上他不得不发!威廉想到这里恨恨地抬起头,目光阴冷地盯着肖简。突然问了一句文不对题的话:“你认识詹森吗?”

肖简看见威廉阴森森地沉默了好半天,一开口却是一个文不对题的问题,而且是一个他已经问过而肖简也清晰地回答过的问题,真让她又意外又好笑。

“威廉,我记得这个问题我上次在电话里回答过您。我不认识詹森!我是广告应聘来的!”

感觉到女人的讥笑,威廉恨得牙痒痒的却不能发作。他压抑着自己的郁闷,脸上强挤出诡秘的笑,说:“我去GC找过艾丽斯,问她詹森为什么聘你?艾丽斯说当初她也觉得你没有IT行业经验,也没有财务背景。但詹森坚持要聘你!詹森为什么一定要聘你呢?”

肖简听着差点要哈哈大笑了。为了调查肖简的来历,他居然去GC人力资源总监艾丽斯那里调查他的前任聘一个员工的思想根源。世上还有比这更可笑的事吗?天下还有比威廉更可笑的老板吗?肖简强忍住笑说:“我不知道詹森为什么要聘我。但我亲耳听到他对艾瑞克说过他要找一个**art(聪慧机敏)的Internal  Control  Manager(内部控制经理)。”

“你是很**art!”威廉脱口而出,这是他的真心话。肖简是他见过的少见的**art的女人之一,也是他最无法容忍的女人!

“除了这个,詹森为什么要聘你?”威廉追问道。他发自内心地想弄清楚詹森为什么要聘这么个女人?聘了这么个女人他怎么用?

“可能詹森认为我有很多potential(潜在)的能力吧。”肖简高高地自信地昂起头。

“你是很有能力!”威廉夸奖的话再次脱口而出。但他马上意识到什么垂下了眼,闭上了嘴,暗暗吃惊自己的潜意识。他咬着下唇一时间陷入短暂的困惑,他不自然地左右动了动自己的脖子,这是威廉不安时情不自禁的习惯动作。是的,这个女人是有能力。一个学社会学的能跑到OEE这种世界最高科技的IT公司做财务控制、项目管理,没有能力的话她不可能通过OEE公司严格的聘用体系;更不可能在这个位置上干一年多。关键并不在你有没有能力,而在你有没有value(价值)。你的能力如果能support(支持)我的思想贯彻我的政策就有value;你的能力如果和我相左不能为我所用,那你对我就是一钱不值。托马斯能干吧,迈克一样灭了他!詹森能干吧,如果在威廉手下估计也饶不了他!还有彼得,能干得翻了天了,他用独立项目检查官的职能辖制约翰,约翰不也在天天琢磨铲除他吗?

在肖简和王欣之间,威廉的智商就是低到零下20℃也不会认为高中生王欣会比北大社会学硕士能力强;但肖简的种种表现已经证明了高中生的价值比这个社会学硕士高得多。王欣会尽心尽力在自己的麾下亦步亦趋,帮助他实现战略目的;而肖简却会思考前因后果然后把老板的计划和事实真理公正之类的东西纠缠在一起最后可能会破坏威廉的政治计划和“游戏规则”。因此面对这个女人,威廉全身的神经和细胞都“如临大敌”。女人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姿势甚至每一个信息都以一种变了形的方式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进入他的感觉世界,让他体会着淋漓尽致的不舒服,以致他只要一面对肖简就会进入一种冲动易怒失去正常的判断力,但又控制不住要进攻,结果总是遭遇更大的挫败的不良循环里。威廉最擅长玩“猫捉老鼠”的游戏。可奇怪的是这只“老鼠”总是能破他布下的阵,于是勾得他在失败中越战越勇。在消灭肖简这点上,威廉和王欣从一开始就不谋而合,现在更是同仇敌忾。王欣对肖简的指控只不过恰好符合了威廉中国发展战略,因此他愿意接受,而根本不在意是否扭曲和夸张。

“那个广告还在吗?”威廉眼睛死死地盯着肖简。王欣说肖简进公司的时候不懂技术不懂财务没有行业经验,如果没有特殊关系詹森怎么会聘这样的人呢?

“对不起,我从不保留招聘广告!如果您有兴趣的话问问HR(人力资源部),看看他们有没有当年的存档,不行直接问报社也行!”肖简笑着说。

威廉显然听出了肖简的讥讽,一种气恼又涌向大脑。他仿佛患了“强迫症”似的,自己和自己较上了劲,无可控制地追问:“那广告上写什么了?”

这个人简直有病!肖简丝毫也不想掩饰她鄙视的感觉,不屑地说:“对不起,记不得了!只记得几乎每个条件我都符合,否则不可能有人通知我去面试。”看看威廉狐疑的神色,她冷笑了一下又补充道:“我进OEE公司一共有7位老板见过我。除了詹森、汤姆及前人力资源总监大卫,还有中国的总经理托马斯,GC总监艾瑞克,亚太地区内部控制总经理彼得。我是经过OEE公司层层面试进来的,不是混进来的!”

“我没有说你是混进来的!”威廉气恼地说。他觉得在这个下属面前自己今天简直没有一点尊严!输得惨透了!他像赌输了的赌徒一样越输越想赢!不顾一切的就是要赢!

“你学过accounting(会计)吗?”威廉问。

“我电话里跟您说过,我选修过这门课,但我不是这个专业的。”他到底要纠缠什么呢?她厌烦地问:“威廉,难道您认为Internal  Control(内部控制)工作就是accounting吗?”

“当然不是!”威廉否认道。死死抓住accounting是因为这是可以找碴儿的地方。

而谈话进行到这个分儿上肖简已经弄不清楚威廉的目的了,刚才他振聋发聩提出让肖简离开的话题已经如同爆炸完了的炸弹只剩下烟雾了,但威廉并不甘心一切就这么烟消云散,因此他本能地要找出一个个话题无休无止地继续着这个谈话。恐怕此刻连威廉也不明白自己想解决什么问题了!

在外企打工多年,从来没有一个老板让肖简这么疲惫过。她真想把一纸辞职书摔到威廉的脸上然后甩门而去!这一定是威廉最想看到的结局!但她不能。她喜欢OEE公司,她喜欢这份工作,她不能因为一时冲动毁了这个机会。尤其不能在天雄的公司也越来越不景气的时候失去一份生存的保障。无论如何还得忍。

“威廉,您要是对我们Internal  Control(内部控制)有意见,请指出来我们改!”

“主要是财务方面。”威廉垂着眼看着办公桌说。

“威廉,我们很多工作都在学习和规范的过程中,您看我们的财务管理有什么问题请您提出来我们一定改。”

“主要是那些旧账!”威廉觉得自己快被肖简逼到了角落。说到底他也不知道中国的内部控制工作有哪些问题。他就是感觉不行,觉得不满意。但要说出一二三四来他还真说不出来。而且即便他说出什么,肖简也会有一堆反驳等着呢。他有些后悔自己今天的轻率出拳,但拳既然已经出了怎么还能收得回来?

“我已经解释过了,没有旧账!”肖简耐心地说。

“但是你不懂accounting(会计)!所以……”威廉咬着牙强忍着把后面半句话压在了舌头底下:所以我希望你滚蛋!

威廉上任这一个月硕果累累。对付了斯蒂文对付了张宣明对付了杰夫连罗伯特都滚蛋了!所有的人他不到一个回合就取得实质性的胜利。为什么这个看上去柔柔弱弱的女人至今没有让他在感觉上赢过一回!在一个女人面前总是赢不了,这无论对于一个男人还是老板,都是一种奇耻大辱!

肖简彻底地烦了。不就是个accounting吗?我再深入学学掌握得更好一点不就得了?怎么没完没了的!于是她不耐烦地说:“威廉,你给我多少时间吧?”

肖简自信地看着威廉,心想不管你给我多少时间,我都会迅速学会该学的东西,把你要我做的事都给你做得无可挑剔。你难道还不认可我?!

“3个月怎么样?今天是2月7日。我等着你3个月,5月7日?!”威廉表情尽可能平静地,心里却控制不住地窃喜。这个女人终于让步了!她终于和张宣明一样放弃了!她终于同意滚蛋了!我给她3个月,足够她找工作的。3个月以后,她主动给我滚蛋!

“好!就3个月!”肖简脸上露出倔强的表情。心说我不但会在3个月里把会计知识学通了,我还会把中国内部控制有关财务方面的工作规范化了。我会让你对我的工作没话可说!

肖简和威廉怀着对这3个月完全不同的理解隔着桌子目光交织着……威廉的目光明显地带着一种不甘,肖简的目光也没有一丝一毫的怯懦,但谁也没有说话。谁也不知道还有什么话可说。最后还是威廉先移开自己的眼睛,垂下眼皮说:“我一会儿要开会!”

原来说好天雄中午过去接肖简,然后一起上街来一次疯狂大采购。吃的喝的用的再加上花儿草儿彩布烛台,好好把房子装饰得喜庆些。两个人好久没有做饭了,今天也准备各自献点三脚猫的厨艺。肖简还说如果天雄能配出赤橙黄绿青蓝紫七彩齐备的五盘菜,她保证一个月不让天雄洗碗。

中午天雄心情很好地准备来接肖简的时候,她却说有几张财务报表必须在离开前交出,还要加两个小时班,让天雄自己先去买东西。天雄无趣地独自去了超市,买了些吃的。但那些准备用来营造情调气氛的花啊草啊蜡烛啊没有肖简也就没有情绪买了。年三十的街上商场里都是成双成对的夫妻和恋人。平时习惯于独来独往的天雄在这普天同庆的热闹团聚气氛中“落单”感觉索然无味。于是他在超市随便晃悠了一会儿就开车回了家。

独自一个人拎着大包小包食品进了家门,顿时有一种空落落的感觉。

就像公司这一年的生意,清淡得门可罗雀。亏损的窟窿大得拆东墙补西墙也弥补不上。老板年前已经开始裁员,昨天连创业时立下汗马功劳的市场总监都被裁掉了,怎么能不让人忧心忡忡?目前天雄身兼市场销售、总监二职,但每月工资不过三四千,和肖简相比只是个零头。作为一个男人简直觉得窝囊透了!以前每个月业绩好的时候光销售提成就两三万。虽然这次裁员没有轮到他,但如果今年公司新产品还打不开市场,他也难逃失业的命运!想象四十好几的人可能会失业,真是一件沮丧的事。

但所有的郁闷天雄都死死地瞒着妻子。他不能容忍妻子轻视自己,压力越大他在妻子面前越要装得若无其事。天雄希望自己永远是妻子心目中的“大男人”;他也希望妻子永远是那个当年让他目光一碰到就再也离不开的小鸟依人的“小女人”。尽管目前时运不好,天雄依然认为自己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而男子汉承担不起家庭的经济重担本身就是对他极大的压力和挑战。他一直想方设法突破这种窘境,但至今还没有找到一个好的途径和方法。苦闷使天雄的烟从一天抽一包变成了两包。难以排遣的压抑使天雄和几个女人的关系从审美形式的生命体验变成了一种需要。他和几个女人走得越来越近。

这几个网上的女人,让陷于时运不佳的天雄能有机会再现男人的旧日辉煌;让人到中年的自己能从女人的欣赏崇拜和爱慕中找到男人的自信;能使沉重的工作压力弄得身心疲惫的心情在女人的轻歌曼舞中获得舒缓;能让人暂时忘掉残酷的世界到女人的美丽里去休息……

男人的心有时就像天上的云,是要女人花心思去琢磨的。而简这样的职业女性很少注意男人的多重需要,包括脆弱和失落。她们太过原则性太注重自我感觉,她们以为有了家庭就如同有了爱情的原则;有了爱情的原则就有了禁锢男人心灵的权力。婚姻就是她们桎梏丈夫身体和心灵的原则,而人生的灿烂和生命的变幻岂能是“原则”能够禁锢的?人生太过短暂,因为原则而放弃了欣赏生命中一路的风景,到老了留给自己的只能是遗憾。

天雄想着走进书房,打开电脑,进了E-mail信箱,看见“企鹅”一口气来了3个邮件。前天不知哪句话说得不对了,小姑奶奶小姐脾气大发,对天雄“河东狮子吼”了起来。

猎豹:难道你和我真是冤家?我虽不是锦衣玉食的公主,但我也希望被男人怜香惜玉的!难道你就不懂这一点?还说不管我是美是丑,都会给我美好女人的自信!原来都是口是心非!

我可能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美丽智慧,但我也是一个优秀的女人。但时运不好,我活得很累很辛苦,我无人可以倾诉,就连很快要成为我丈夫的男朋友也无法理解我一颗苦痛的心。你我虽然没有见过面,但也算是网上的亲人。我把我自己心都交给了你。也许,我在意的是一种感觉,一份情怀,一种怦然心动的温馨……

天雄笑了。这个“企鹅”表面上骄横跋扈,内心却也是感情细腻的小女人。天雄对她虽没有对静苑的情怀,但也充满着翻看“下一页”的兴趣。天雄回复道:

企鹅:我对你疼在内心,怎么会不怜香惜玉?但企鹅欺负猎豹,猎豹也难免哪天忍不住一口将企鹅吃掉。然而……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我理解你的张牙舞爪也是爱一个男人的表现。行了,别跟我生气了,咱们不是说还要做网上夫妻吗?什么时候和我入洞房啊?猎豹。

小姑奶奶今天该可以睡个好觉了。天雄回到邮件信箱,发现“百合”也发来一封信。

天雄:你听过唐朝乐队的《太阳》吗?

“当我面对这无人的戈壁,我忘了我自己,虽然已经期待得漫长,可看到你还是惊奇,多少激动多少叹息,在生命中越来越没意义,于是我开始信赖你,像我们祖先一样神秘。

“当我面对这无人的戈壁,我抬头望见你,你的安详呼唤我流浪的心,融化了长有的孤寂,你的存在不只是神话,人们的传说不知过了多少世纪,你看到沙洲漫漫点点荒绿,你看到一个人变老然后死去,太阳你在哪里?

“当我面对这无人的戈壁,我觉得心浪伏起,告诉我,我们从哪里来,我们是谁我们做什么,告诉我为什么忙忙碌碌,却不知道走到哪里去。看苍天蓝蓝唯你独自占有,告诉我是不是真有上帝,当炽热的火焰吞噬大地,生命冲出了躯体,空荡荡胸膛充满你的火焰,流淌征服的熔岩,别想把黑暗放在我面前,太阳已生长在我心底。不再有畏惧,奔腾的灵魂飞向天际。太阳我在这里。”

天雄,我在体验一种用心去爱的感觉。女人被爱很容易,真正爱上一个人却很难。被爱和爱人是两回事。如果这种感觉在一个陌生人那里找到,这是不是上帝的刻意安排?你真的懂我,一种幸福感洋溢在我心里。谢谢网络,让我在虚拟世界里遇到了你。从此以后我再去只为你。你是我生命中的过客还是常青树我还不能完全确定,但我相信我们一定前世有缘。让我用一生去读你。百合。

看完“百合”的信天雄的心有一种震颤的感觉。这是含蓄的“百合”第一次大胆地向他吐露情感。她的情感原来这么细腻;她的情感原来埋藏得这么深;她深藏的情感原来竟有岩浆般的炽烈。在网上能遇到这么雅致深刻而且情感丰富的女人,真是上帝赐给他的珍贵的礼物!她犹如岩浆般奔放激荡的感情让男人沉醉,让他雄性迸发!天雄动情地回了一首诗:

暗淡青黄体性柔,

情疏迹远只香留。

何需浅碧深红色,

自是花中第一流!

你的性格像荷花,出污泥而不染;你的气质像桂花,永远揣着隽永的飘香;有时你像蔷薇花,漂亮但浑身长满热情的刺……但是无论你是哪种花都是“花中第一流”!我……

天雄写到这里,突然听到大铁门被打开的声音,他连忙把邮件存在草稿箱里。匆匆关掉电子邮件,让电脑回到“新浪”新闻页面。

肖简回来了。天雄一边若无其事地看着网上的新闻,一边等着肖简进书房然后从背后揽住他的脖子。这是她的习惯动作。但等了半天肖简却没有推门进来,天雄心中渐渐泛起不安。他坐不住了,走出书房,来到客厅。

奇怪?客厅的灯没开,卧室的灯也没有开,刚才是不是自己听错了?肖简没有回来?天雄打开客厅的灯,一看,肖简坐在沙发上发呆呢!

“简,你回来了,怎么不开灯?”天雄奇怪地走上前,坐到肖简旁边,关心地问。

肖简摇摇头,没有说话。

“你是不是不舒服?”天雄忙上前伸出手去摸肖简的额头。

“我没有病。”肖简轻轻地推开天雄的手。

“是不是单位里发生什么事了?”天雄知道那个叫威廉的家伙最近经常找肖简的麻烦。但肖简好像每次都应付得不错,因此天雄也从没有太在意。

“你快点挣钱吧,我真不想干了!”肖简突然把身体投到天雄的怀里,竟然哭了起来。

这下天雄觉得事情严重了,肖简在工作上是个能力过强的人。在他的印象中,这个女人从来遇到任何事都是镇静自若,独立解决,从来没有为工作上的事哭过。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呢?天雄忙紧紧地搂过妻子说:“简,没事,有我呢!没事,啊!有我在,不会有事的!”

肖简听着哭得更伤心了,她更紧地偎在丈夫的怀里,种种委屈和辛酸在这一瞬间通通涌上了心头。她唯一的感觉就是想哭,痛痛快快地哭。不知哭了多久,她不哭了,她平静了下来。心里的郁闷虽然没有消除,但已经没有刚回来时那种憋闷的感觉了。

天雄拿来一块毛巾,给肖简擦了擦脸。问:“简,发生了什么事?告诉我好吗?”

肖简点点头,一边回忆一边又把刚刚经历的事叙述了一遍。天雄听着眉头蹙得紧紧的。听完他狠狠地吸了几口烟,然后掐掉烟头,声音低沉地说:“简,把这工作辞了吧,威廉这个浑蛋绝对没有安好心,给他干下去不会有任何好结果!”

“瞧你,也说这话!”肖简不高兴地看着天雄说。“我把工作辞了我们喝西北风去啊!你挣那点钱够咱们家花的吗?”

肖简无意中说的话深深地刺痛了天雄敏感的神经。他低下头,双眉紧皱,狠狠地抽着烟,内心感觉一种深刻的受伤。妻子在责怪自己无能,如果自己能挣钱的话,马上可以硬气地让她辞职,勇敢地承担起养活妻子的责任。而目前情况下,肖简要辞职了真会给家庭带来难以想象的经济危机,尤其是他们那套分期付款买的三室两厅,每月光银行贷款就要8000元。此情此景天雄怎能硬气地让妻子辞职?想到这里,天雄有一种“英雄气短”的感觉,心里憋得像快要炸开的高压锅。

肖简不知道自己无意中刺痛了丈夫,也没有觉察到丈夫此刻内心的痛苦和沮丧。她整个晚上一直沉浸在深重的抑郁中。前途暗淡却无法丢弃,这份无奈的痛楚是以前没有体会过的。

晚上两人也没有心情做年夜饭。互相给双方的父母打了个贺岁电话,然后随便做了几个菜闷闷地吃了。吃完,两个人无言地看了一会儿敲锣打鼓的《春节联欢晚会》。但电视里的龙飞凤舞欢歌笑语更让两个坐在长沙发上想着心事的夫妻感觉一种难熬的郁闷。

“睡吧!”天雄先站起身,懒懒地提议。

“睡吧——”肖简幽幽地说。

两个人早早地躺到了床上。天雄破例没有去上网,肖简也破例没有去依偎丈夫的怀抱。两人睁着眼睛在黑暗中默默地躺了很长时间。最后,天雄叹了一口气,过来搂住肖简,然后机械地抚摩着她的身体,肖简勉强地迎合着,天雄费了半天劲才发现肖简心不在焉,天雄想用**安抚女人。但是他发现自己如同霜打的叶子……最后两个人什么也没做成却筋疲力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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