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

一缕晨光惊醒了正沉浸在春梦里的天雄。他一睁眼，目光就捕捉到了正斜倚在高大的落地窗前的肖简。

肖简正被一片柔柔的晨光包裹着，浑身弥漫着一种灿烂。她身着奶白的西服套裙，懒懒地依偎着窗边墨绿色的窗幔。犹如一汪碧水中漂浮着的绿叶捧出的一朵不胜娇羞的花心。天雄心里一动，一股柔情从内心深处泛起。他情不自禁地走上前，爱怜地从背后揽住了她。

正全神贯注地沉浸在遐想中的肖简，被冷不丁从背后伸过来的大手吓了一跳。她微皱了一下眉，但没有回头。目光依然投在落地窗下密密麻麻的如同蚂蚁般繁忙的车水马龙。

那双大手却仿佛被无声地鼓励了一般，顺着她微敞的领口开始往下探索。冒着热气的厚实的唇一下一下地落到了她的颈后、耳垂。

“别闹了！上班时间快到了，我马上要走！”肖简脸上本能地露出厌恶的表情，躲闪着。

“简，别拒绝我……你已经很长时间没有理我了……连周末都不理我。刚才我梦到我们俩亲热……来，我要你……一会儿我送你上班……来得及……”肖简的左躲右闪使天雄的呼吸变得越发粗重，他觉得有一团火正从小腹烧上胸口。他一把把肖简拥到怀里，热烈地向她吻去。肖简越挣扎，他的火烧得越旺，他的吻越狂乱。

肖简见上衣正被撩起，天雄的大手已肆无忌惮地侵入，不由恼怒起来。她用力挣脱男人的怀抱，走到梳妆台前，捋了捋头发，拎起手袋就要离开。

“简，你别走！我送你！”天雄一边喘着粗气，一边急急忙忙地穿衣服。

“不用了，时间还早，我可以坐地铁去。”肖简头也不回地说。

“简，不许走！”天雄过去双手一把揽住她的肩说，“简，你最近怎么啦？为什么总在躲我？我们不是说好了重新开始吗？你为什么连老公送你都要拒绝呢？”天雄脸上露出痛心和烦恼的表情。

肖简不再挣扎，但眼前再一次控制不住地浮现那个醒目的牙印。她的身体本能地绷紧了，脸上也写满了抗拒。

天雄苦恼地松开她，郁郁地说了一声“等我10分钟”，就到盥洗室了。

肖简重新回到落地窗前，望着窗下蚂蚁般的车水马龙心情有说不出的压抑。

这个家怎么办？这份情感如何是好？一个牙印熄灭了一份重新燃起的感情，毁灭了一个感情重建的希望。但面对这个精心雕琢起来的温馨的家，我如何下得了决心去毁灭它？可不毁灭，家虽真实，感情充满着欺骗和背叛。天天生活在谎言里，我如何去面对我自己的感情？我天天早出晚归，连周末都要找理由出去。可我又能躲到几时？

这个男人，他口口声声说爱我在乎我，他为什么要背叛我？为什么背叛了我一次还要背叛第二次？如果不离开他，我如何去面对他的背叛？

女人越想越感觉痛苦，突然有一种想逃离的感觉。一把抓起桌上的坤包，快步往外走，正好在卫生间门口撞上了正走出来的天雄。

“简，你收拾好了？好，我们走！”天雄赶紧抓起公文包，跟在女人后面走向电梯。

周一的三环路上塞车很厉害，走几步停几步。车里，肖简紧抿着双唇，一副不想说话的架势。天雄烦躁地看看前面堵成长龙的车流，不时用余光瞥瞥阴沉着脸的老婆。车里的空气很压抑。

“简，你最近公司有什么事发生吗？我看你心情好像很不好。”天雄先打破了寂静。

“我公司哪天没有事？我的生活状况你想知道吗？你关心吗？”肖简冷冷地说。

“简，你说话为什么这么冲呢？你是我妻子，你的生活状况我会不关心吗？”天雄难受地沉默了一会儿，好像下了很大决心，尽可能放平口气说：“简，我知道你现在工作很艰难，有的时候我都怪自己不是男人，没有办法给你挡风遮雨。我，我一直瞒着你，我和老板闹翻了，已经辞职几个月了。我心里也很难受。我一直想自己融资做自己的公司，我想挣钱养活自己的老婆。但是……唉，至今资金没有着落，我心里这个难受……唉……”

不知为什么，肖简的心弦就这么轻易被这个男人的一番话轻轻地拨动了。这爱面子的天雄要说出这番话不知要积蓄多少勇气！这似乎也是天雄和她相识以来第一次在她面前承认自己的软弱和无能。自己这一年和威廉腥风血雨，已经无暇关心自己的丈夫。难道他是因为压抑、痛苦和寂寞才越轨？因为不愿意向自己的妻子示弱？因为没有得到妻子的关心？可自己感情上一直是这么地依赖他；一直希望和爱人有一份相濡以沫的感情；自己的心门一直都向丈夫完全地敞开着。男人的挫折能成为男人背叛的理由吗？能成为女人原谅的理由吗？肖简内心一种复杂的情愫从心底如沉渣泛起……瞬间，男人的压抑、郁闷、烦恼，还有男人身上的牙印等各种画面交织出现在脑海里，一时间她不知如何是好。

“简，我不是个好丈夫。但是我对你是真心实意的，这点任何情况下你都不要怀疑。你是我妻子，我们是一家人！”天雄声音有些颤抖，似乎是动了点儿感情。

不知为什么，听了男人这番话，女人有一种想哭的感觉。男人乘势把厚实的右手从方向盘前拿下来，轻轻地放在女人的左腿上，柔柔地抚摩着……这一瞬间女人感觉委屈如潮水般袭来，泪水终于夺眶而出……

男人体贴地递过一张纸巾，安慰地拍拍女人的腿，平和地说：“宝贝，一切都会好的。只要你没事，我就没事。困难都是暂时的，我相信我的能力，也相信你的。”

女人觉得心里的坚冰正在不情愿地慢慢融化着……融化着……为什么，为什么这个男人这么容易融化自己？他犯了作为女人不可饶恕的错误，而且犯了一次又犯第二次，可我为什么，为什么还想原谅他？肖简一边压抑地哭着，一边和自己的心作着复杂的斗争……

一段不长的路，走了快一个小时。这一个小时里，女人的心态发生了微妙的变化。自从发现牙印以后的一个多月里对这份婚姻的绝望、困惑、迷茫以及彷徨各种情愫，似乎因为今天这个男人一点儿小小的真情吐露，在缓缓地驱散……

这么长时间以来，她一直在痛苦地寻找一个理由，一个原谅男人接受男人的理由，或者找到一个可以离开男人结束自己感情的理由。

今天，男人似乎给了她一个可以试着说服自己的理由。

但是那个牙印呢？是那些“情书”事件里继续延伸的故事？还是男人又谱写了新的“情书”篇章？

在剪不断，理还乱的思绪中，女人来到了公司。

上班后不多久，王欣突然笑容满面地来到肖简的办公隔断前。

“简，忙吗？”

“有什么事吗？”

“没事，经过这里看你一眼。”王欣笑眯眯地说。

肖简疑惑地望着王欣，这个姑奶奶从来无事不登三宝殿。平时整天和自己苦大仇深的，哪里会有心情和自己聊天？她今天满脸泛光，好像有什么喜事？戴着一条她在类似公司年会这样的重大场合才舍得戴的珍珠项链和珍珠耳环，穿了一套崭新的奶白色“宝姿”套装，好像周末还去新烫了一个时尚的发式，脸上每一块肌肉都溢满控制不住的喜悦。

“中彩票了？这么高兴？”肖简开玩笑道。

“算是吧！”王欣神秘地笑笑，“你傍晚就知道了！”

“哦？你傍晚准备开新闻发布会吗？”肖简觉得王欣神秘兮兮的有些好笑。

“差不多吧！”王欣今天特有淑女风范，点到为止。

“好，到时听你的重大新闻！”肖简把目光回到电脑屏幕上，继续看电子邮件。

但王欣并没有离开，还把双臂搭在肖简的办公隔板上，笑问：“简，你中午有时间吗？”

“什么事？”

“我想请你吃个饭。”

肖简惊讶地望着她，觉得今天太阳真的从西边出来了。这个姑奶奶怎么啦？真的中了彩票了？即便中了彩票请谁也不该请自己吃饭啊？

“哎，简，我没有别的意思。咱们过去可能有些误会，也没有机会好好聊聊。也许我们需要沟通沟通……”王欣满眼真诚地说。

“行，没有问题。但你不用请我，咱们AA吧！”肖简心想兴许这个女人最近悟到了什么哲理，懂了些做人之道，希望和自己消除过节儿。都是为了工作，有什么结解不开的？

中午，还是那家安静情调的台湾“绿轩”餐厅。还是几天前和刘小青坐的那个隐秘在绿色植物和翠竹中的位置。王欣居然还要了一瓶长城红葡萄酒，先给肖简后给自己斟了一杯。然后主动举杯和肖简碰了碰，率先一饮而尽。

“王欣，少喝点儿，下午还上班呢！”肖简只抿了一小口就放下了杯子。

“没事！我难得这么高兴！喝上三五杯醉不了！”王欣说完居然又一连喝了两杯。她的脸很快就红得泛光，目光也变得迷离。

肖简充满疑惑地望着有些失态的王欣。

“简，你别这么看我，我喝几杯好和你说话。”王欣说完又喝了一杯。

“王欣，别喝了！和我说话不需要喝酒壮胆！”肖简开了个玩笑，一把抓过酒瓶，放到旁边掩映着树叶的仿古的木质窗台上。

“简，你说对了！我就是借酒壮胆！你知道吗？自从你来了以后，经常搞得我心惊肉跳。有时候听你说话，我都觉得血压升高，心跳过速……”王欣说着露出白白的牙冲肖简笑笑，但似乎并没有讽刺她的意思。使肖简几乎相信了这个女人今天真想和自己掏心窝子了！

“王欣，有这么夸张吗？我可不是母老虎啊！”

“简，你可比母老虎还凶啊！”王欣举起酒杯和肖简碰了碰，但只抿了一小口就放下了。笑着继续说：“母老虎啊，凶在外，是可以防备的；你啊，凶在内心，让我防不胜防啊！”

“王欣，不就是工作嘛，哪有这么复杂的？”王欣的话虽不中听，但肖简没有生气。这两年多的矛盾冲突和误会哪里是几句话能解决的？听她把话都讲完再看以后怎么调理吧。

“简，你知道我得到这份工作容易吗？当年我进公司的时候只是个临时工，那个坏脾气的老板哪里把我们临时工当人？一个月才挣几百块钱，却要干十二三个小时。什么人都可以使唤你，什么人都可以指责你。稍微出点儿错老板张口就骂！什么难听的话都骂！我天天躲在厕所里哭，可出来还要含着笑继续被人使唤，替人打杂。多少次当我的尊严被踩在脚下的时候，我真想甩手不干了！但是我一次次地忍下来了。这一忍就是五六年啊！后来我那个老板良心发现了，transfer（调职）之前给我转成了正式工，推荐我做了售前部门秘书，但还是被人喝三喝四。直到詹森来了，我调到Consulting（咨询部）才算开始过人的生活。”王欣说到这里使劲吸了吸鼻子，眼圈也有点儿红。看得出她今天动了真感情。

肖简给她递了一张纸巾，很同情地听着她的述说。

“詹森是第一个把我当人看的老板，我在他手下第一次有了做人的尊严。虽然还是秘书但我已经是一个有尊严的秘书。也是从帮詹森开始，我第一次有了明确的人生目标：我不要永远当伺候人的秘书！我要做被人伺候的经理！我必须要做人上人！詹森给了我这个机会。他把Internal  Control的很多工作让我帮着做。还亲自教我forecast（预测）、Payment（付款），教我一些电脑的知识。虽然我很累，但是我活得充满信心，充满着理想。要不是你来，简，我不会现在还是秘书！我应该是Internal  Control的主管了！简，你的机会是我的地狱啊！”

我的机会是她的地狱？话虽说得不讲理，但是从王欣角度可能并没有错。外企是个残酷的社会。适者生存的规律在外企表现得就是这样的淋漓尽致。肖简的到来制造了王欣生存的不容易，而王欣为了自己的生存又折腾得肖简没有活路。难道这是一场有意义的竞争？

“王欣，我真的非常理解你！但是我们无须如此拼杀，我们可以联手找到双赢原则的啊！”肖简诚恳地说。

“简，是你幼稚还是我天真？机会就一个，有你的就没有我的，没有了你才可能有我的。世道不就这么残酷吗？”王欣摇摇头，脸上露出冷漠的表情。

“王欣，我理解你的话。但是这个世界不是非要这种活法的。人不能总是你死我活地拼杀，很多时候成功是联合的结果！”

“简，经理能联合做吗？两个女人能共享一个老公吗？”王欣说到“老公”眼前马上浮现了“猎豹”的形象，脸上不由自主地露出了扭曲的表情。她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把那句可以置肖简于死地的话暂时牢牢地压在舌头底下。

肖简暗暗叹息。一个像王欣这样女人的野心不知道是造就了她还是害了她。

“简，你这样的天之骄子遍地都是机会，你是不会懂机会对于我们这样的人有着何种意义的！你没有了OEE转眼可以去另一个公司挣更多的钱。我们呢？你抢去了我的机会你有没有想过我可能从此没有出头之日？你不会懂的是吗？”王欣说完把杯里的酒一饮而尽。

“算了，王欣，这些事情都不要说了。我理解你不容易，以后我们好好配合吧！”肖简实在不知如何和王欣在这种思维层面对话。

“以后？哈哈哈——”王欣突然大笑起来，一边笑一边努力控制想马上道出真相的冲动。

“王欣，我这句话有什么错吗？你笑什么？”肖简觉得这个姑奶奶今天表现很古怪。

“简，你太幼稚了！人能有多少以后？人能对未来抱多少希望？人能对别人抱多少幻想？”王欣想起“猎豹”，哀怨、愤怒、痛苦、伤感、羞辱……种种感觉一瞬间涌了出来，而这一切都是因为面前这个楚楚动人的女人。王欣想着怨毒的目光狠狠地扫向女人光滑清秀的脸。

“王欣，你怎么啦？”王欣的表情和眼神让肖简感觉很不舒服，不知道她又在琢磨什么。

“简，你很讨厌我是吗？觉得我没有档次是吗？可我也是个女人啊！我也渴望优秀的男人爱我。我也希望和你一样拥有一个爱你、宠你的、有档次的男人啊！”王欣说着“猎豹”的影像瞬间扑向眼帘——笑的、叫的、嬉闹的、调侃的还有喘息的、激情的……一股阵痛涌上心头！

“王欣，刘正明多爱你啊！对你多好啊！你怎么会觉得没有人爱你呢？”肖简笑着说。

“我是有爱我的刘正明。可你们看得起他吗？你们看得起我吗？一个司机。一个没有档次的男人正好配我王欣这样的女人是吗？你们是这么想的对吗？可这公平吗？我甘心吗？”王欣情绪激动地说。

“王欣，爱人是自己找的。是一种缘分啊！强求不得的！”肖简不明白王欣又受什么刺激了怎么突然发泄起来。

“是自己找的。但也要对方愿意对吗？缘分？什么是缘分？简，一个男人都要了你，在你怀里获得了激情，这是缘分吗？”

“应该……是吧！”

“这个男人和你情书连绵，他在床上的激情恩爱和照顾让你觉得你是天下最幸福的女人，这样的男人你能说没有缘分吗？”

王欣脸上露出一种痛楚。肖简暗暗吃惊。难道她爱上了什么人了？可自己和她一直是对头，她为什么要把这么隐秘的事情告诉我呢？

“简，一个男人如果在身体上这么渴望你难道他在精神上能不需要你吗？”王欣的心和情绪都真实地沉浸在“猎豹”带给她的屈辱以及失去“猎豹”的痛苦中。

“他应该需要你的。”肖简同情地望着她。

可他不需要我！他只是玩弄我！王欣强行压住嗓子眼的呐喊。她无法忘记那天那个男人带给她的蔑视；她无法忘记那个男人为了眼前的女人是怎样地羞辱她；她无法忘记那个和她情意绵绵了半年多的男人为了眼前的女人干干净净地抛弃了自己消失得无影无踪！她恨“猎豹”！她恨眼前这个女人！她要复仇！她要毁了那个男人！她要毁了面前这个女人的幸福！这是她今天的使命！是她几乎用了全部的生命等待的机会！

“是啊！他也说需要我。简，他比刘正明优秀一百倍！你知道躺在他怀里那种幸福的感觉吗？我愿意为他去死！真的。这个男人有学问、有能力、有钱、还会温柔。简，你结过婚不要笑我，他，他床上功夫还好……”王欣脸上极力表现出甜蜜和幸福，但内心却分明流淌着失去这个男人的痛苦失意和恼怒。

“王欣我替你高兴！”肖简真诚地说。

“简，他说他很爱我。他说我真诚、率真、热情。他说我能让他放松，而他老婆让他太压抑！”王欣故意满脸陶醉的表情。

“老婆？他结婚了？那你……”肖简惊讶地看着表情丰富的王欣。

“是的，他有老婆，但他婚姻不幸福。她老婆根本不懂他，不知道她丈夫要什么！切！还研究生、还经理呢，还不如我一个小秘书知道给男人什么。”王欣脸上露出不屑的表情。

“婚姻不幸福为什么不离婚？把这些夫妻之事说给别的女人听不太合适吧！”肖简心想这个男人怎么这么没劲？在外面找女人还要诋毁自己的妻子，素质也太低了！

“简，我是他的红颜知己啊！他心里不痛快不说给我听说给谁？离婚？我相信他迟早都会离的。但这么优秀的男人他老婆会舍得放手吗？所以我要给他时间……”王欣露出痴迷的样子说，“简，你也体会过爱一个人的感觉。当你躺在爱人的怀里，抚摩着他身体，享受着他的激情付出，体会他雄性的力量，你会怎么样？”

“唉，王欣，那男人再好，毕竟是别人的丈夫。你何苦惹这种事……”肖简突然联想起天雄那些事，心里感觉很不舒服。她真的不想再听王欣的艳史了。就打断说：“哎——王欣，Global  Audit（全球审计）什么时候……”

“哎——简，我差点儿忘了告诉你了……”王欣打断了肖简的话，表情兴奋地说，“简，我这个情人好像和你老公同名同姓哎……”

“什么？”肖简愣了一下。

“赵天雄！他叫赵天雄！哎——你老公不是也叫赵天雄吗？哎，怎么这么巧？”

肖简头上好像被人打了一闷棍，感觉脑袋“嗡——”的一声。她有些不知所措地望着正眉飞色舞的王欣。

“简，你说他们该不会是同名同姓同日同月生吧！哎——你老公什么时候生的？我看了我情人的身份证，6月6日哎，你老公呢？不会也是6月6日吧……还有，我情人当过游泳运动员，搞过摄影，对了是做电器生意的，好像学的也是电子专业……哈哈哈……”王欣说到这里终于控制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笑得花枝乱颤。笑得头发颤动、乳房颤动、身上的肉也在颤动。

在王欣放肆的狂笑中，短短几秒钟，肖简的表情仿佛跨过了几个世纪：从迷惑到惊讶到猛然醒悟——

在肖简终于清醒过来那一瞬间的感觉如同红字永远刻在了女人的心上。那种震惊，如同突遭雷击，身体的每一个器官和细胞都僵死在凝固里；那种绝望，如同被人扔进了沼泽地在求生的挣扎中无望地陷入死亡；那种屈辱，如同被男人当众扒光了衣服在众目睽睽中展览；那种痛楚，如同被人用千万根钢针扎在太阳穴上……那是一种天崩地裂的痛……痛楚中，她的眼中一片迷茫和无措。感觉灵魂在萦绕于耳边放肆的笑声中渐行渐远……心，陷入死一般的沉寂，没有一点儿声音，没有一点儿动静，空气凝结了，时间也凝结了……

王欣的双眸一刻也没有离开过肖简的脸……带着一种亢奋，带着一种好奇，带着一种贪婪，仔细捕捉和品味着女人脸上滑过的每一丝表情，女人呼出的每一缕气息。想象并享受着女人此刻正经历着的撕心裂肺……“猎豹”，你带给我的痛苦和难堪我现在正在你心爱的女人身上加倍地讨还！你知道吗？你感受到了吗？不是说爱人之间有心灵感应吗？此刻你感到心痛了吗？猎豹，你从来不肯体会我的心痛。你看不起我。那你爱人的心痛呢？你感应到了吗？即便你感应到了，即便你此刻飞奔到了你的爱人面前，即便你拿出全世界最好的灵丹妙药，你能救得了你的爱人吗？你能救得了你们的爱情吗？你能救得了你自己吗？肖简，威廉杀不死你，工作杀不死你，可是，我，加上你的男人——我的“猎豹”就能杀死你！

“简，你没事吧？”对面笑得春风满面的女人伸出了一只手，在肖简一双空洞的眼睛前面晃了晃，脸上露出了一种猫捉老鼠的饶有兴趣，“哎——要不要我给你叫一辆救护车？”

肖简清醒了。

她坐直了身体。

她把扎在心上那一片片崩碎的玻璃血淋淋地拔了出来。

她给自己流着血的伤口上浇上了酒精。

她依然痛得天崩地裂。

但是，她痛醒了！

她迅速扯过坚强的外衣，裹住了血淋淋的身体。一缕微笑随即浮在了脸上。

“放心，我还活着。不用救护车！”肖简用平和的语气吐出掷地有声的话。

王欣的笑凝住了。她仔细打量着对面的女人，打量着她脸上每一个细部的表情。女人在她审视的目光中瞬间恢复了天之骄子的神情，居然对她粲然一笑。王欣突然有些惶然。事先她设想了无数女人崩溃的情节和画面，也设想无数让女人雪上加霜的语言。但是她没有设想如何应付女人瞬间恢复过来的平静。

“王欣，记住，我还活着，而且以后还会活得很好，至少会活得比你好！”肖简收住笑，用一种蔑视的眼光看着一时间有些无措的王欣。

肖简的冷漠和傲气激怒了王欣。她“腾”地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又“忽”地恨恨地坐下说：“你，你牛气什么？你的老公都跟我睡过了，你还有什么得意的？”

“哈哈哈——”肖简笑了，“王欣，我老公和你睡了我公开说还能赢得社会舆论的同情，你跟我老公睡了你敢公开说吗？你一个未婚女人，跟别人的老公睡觉也值得炫耀吗？”

王欣一下被噎住了！脸气得红一阵白一阵，想还击却说不出一句有底气的话来。

“还有，王欣，问问赵天雄，他要你吗？即便你跟他睡一百次他肯要你吗？即便我和他离婚了，他会要你吗？”

王欣瞬间耳边回响着“猎豹”临走前留下的最后一句掷地有声的话：“你这么恶毒，你不会有幸福的人生！你这种女人跪着求我我都不要！”

“不要就不要！谁稀罕！你们有什么了不起的！”王欣突然歇斯底里地嚷了起来。

“王欣，别激动！今天不是你刻意安排的吗？你精心设计的这流连忘返的一刻你自己为何不好好享受？不好好欣赏我的绝望愤怒和崩溃？”肖简讥讽地笑着举起酒杯说，“怎么样？还要敬酒吗？我还想敬你一杯谢谢你呢！”

“你谢我？你凭什么要谢我？”王欣双眸充满敌意地盯着肖简。

“谢谢你帮我作了一个决定！”肖简说完又粲然一笑，把酒一饮而尽。

“什么决定？”王欣冲着肖简的背影追问。

“问赵天雄去吧！”然后冲王欣讥讽地一笑，从手袋里拿出100元钱放在桌上。然后起身拿起手袋，准备离开。

王欣此刻又惊诧又恼怒。她不明白这个女人面对晴天霹雳，面对心爱男人的背叛怎么会瞬间若无其事？她为什么对这么离奇的故事问都不问一下原委难道她连点儿好奇心都没有？这简直是对她极大的蔑视！她知道此刻她最好什么也别说。说了可能自取其辱。但是她还是控制不住地尖声嚷嚷道：“肖简，你的心是不是肉长的！你为什么不问赵天雄为什么会和我好？”

“他和你好了吗？他要真和你好了你还用给我摆这场‘鸿门宴’吗？他也就玩玩你而已。王欣，你真可怜！”

肖简头也不回地飘然而去。

王欣望着女人的背影牙关紧咬，双手死死地揪着桌布。面前刚刚满上的一杯红葡萄酒倾倒了。红红的酒顺着桌布的纹理慢慢地向王欣方向渗透过去，然后一滴一滴地滴向她奶白的昂贵裙子……

96

肖简强撑着职业的微笑，走过OEE公司关于尊重信任的金字招牌；走过楚楚动人的前台小姐；走过长长的办公区过道。一路上，强行对迎面遇上的一个个熟悉的面孔堆出轻松快乐的笑。终于，她走进了属于自己的办公隔断了，她突然有一种虚脱的感觉……

肖简虚弱地把椅子拉近电脑前，想把上午没有完成的财务报表做完。但一阵眩晕，屏幕上的数字都变得飘浮闪烁。她努力控制这种眩晕的感觉，把转椅拉向巨大的落地玻璃窗边。目光投向窗外那一片片高耸入云的摩天大楼……世界仿佛在一瞬间定格了。肖简感到一种凝结。刚刚发生的一切仿佛一块被击中的玻璃，一点儿一点儿地开始裂开，崩碎……碎片一片一片地划开了简的每一寸肌肤，切开心脏的每一根血管。一种血淋淋赤裸裸的疼吞噬着她坚强外衣里的一切……

“肖简！肖简！你怎么回事？上班打瞌睡呢？”

一阵不耐烦的叫声，把肖简从恍恍惚惚中唤醒。她回过头定了定神，见是魏晴，正不耐烦地站在隔板外瞪着她。

肖简彻底清醒过来了。

“魏晴，什么事？”

“老袁让你去HR一趟，有点儿事情。”魏晴目光有些闪烁。

肖简警觉地看着她，平静地问：“有什么事？”

“我也不太清楚，你去了就知道了！”说完她扭头离开了。

肖简默默地又坐了一分钟，把破碎的心情匆匆包裹好，让自己重新披上坚强职业的外衣，这才走出了自己的隔断。临走时还带上了一个笔记本。

走到HR，魏晴起身把肖简引进里边的一个会谈室。肖简看见，除了袁华，比利也在座。肖简顿时有一种不祥的感觉。她强迫自己冷静。就淡淡地冲他们笑笑，在对面坐下了。

袁华笑着说：“今天有些事大家需要通告一下，等下就由魏晴代表人力资源部说一下。我马上有个面试，先离开了！”说完冲肖简点点头，有些忙不迭地匆匆离开了。

魏晴用含笑的目光把袁华送出门，脸上马上堆上了“冷面娘子”经典的公事公办面孔——面无表情而且倨傲冷漠。她从文件夹里拿出一页纸，用漠然的声音说道：

“由于AP（亚太）机构重组，缩减管理人员，减少运营成本的政策，中国区公司都被列入机构重组计划。Consulting（咨询部）的Internal  Control（内部控制）nonbillable（非盈利）的人员需要削减。人力资源部正式通知：肖简从11月14日起不再聘用！作为补偿，发给肖简两个月工资的补偿以及一个月的提前通知补偿金。”

魏晴宣读完肖简的死刑判决书后，故意傲慢地高高翘起下巴，隔着会议桌，用一个漂亮的抛物线动作，把刚才念的那页纸扔给了肖简。用比冰还凉的声音掷地有声地说：“肖简，总经理杰姆斯已经签署了这份文件！请你在上面签字吧！”

威廉的屠刀终于落下来了！落得如此猝不及防！死，这本在意料之中。但让肖简震惊的是，总经理杰姆斯在对肖简的投诉没有任何调查结论的情况下就冷酷地签署了“死亡行刑书”！他居然去当威廉这个刽子手的帮凶？！让人心寒的是他竟然还以公司的名义帮助凶手把杀人的行为合法化！什么“机构重组”？如此冠冕堂皇的行刑理由！原来袁华、杰姆斯还有比利早就在传送杀人的“接力棒”。为了迅雷不及掩耳，他们居然联合起来耍心眼麻痹自己。比利几天前还坚决地说他会保护自己的员工！杰姆斯前几天遇见她还说正在和市场部沟通看能不能把肖简转调过去。而市场部总监前天也给肖简打了个电话说这周要安排一次面试。好一个骗局！为了一个小女人，OEE堂堂中国总经理和总监们居然花这么大精力来精心编织骗局。除了肖简蒙在鼓里，多少人在为这个阴谋绞尽脑汁？怪不得王欣故意安排了今天中午为我摆上惊心动魄的“鸿门宴”？！怪不得她要选择这个时刻夸张地炫耀她和赵天雄的私情。她是想在今天雪上加霜彻底击垮我！毁灭我！要我崩溃！原来所有这一切都是密谋！什么OEE尊重、信任、诚实的企业文化？原来不过是一件炫目的外衣！包裹着多少见不得人的龌龊？！机构重组？一个不知经过多少次密谋才产生的冠冕堂皇的罪名！耐人寻味的是，一直口口声声说我工作能力不行的威廉和袁华，到最后也没有敢以这个罪名送我上刑场！原以为威廉是滥杀无辜的刽子手，原来杰姆斯、袁华、比利这些OEE中国公司的最高长官们也如此草菅人命！

可你们宣布我死刑我就得死吗？即便是死，我也要死个明明白白！我要让口口声声要保护自己员工的杰姆斯亲自来宣布我的死刑！

此刻的肖简神色决绝但头脑冷静异常。她目光冷凝地盯着比利，比利目光闪烁地勉强笑了笑，装作翻看桌上的文件躲开了女人炯炯的目光。女人又把目光投向魏晴，“冷面娘子”冰霜一样的面孔上居然露出了一丝幸灾乐祸。见女人的目光投向她，脸上马上摆满讥讽，还不屑地用手指敲敲桌面上的文件，潜台词：你为什么还不签字？

一种野性的烈火在女人体内熊熊燃烧。

她冷笑着把魏晴抛过来的文档往边上一推。对魏晴说：“请你暂时回避一下，我有话要和比利单独谈！”

“请你先把字签了再谈！”魏晴的脸上带上了一丝蔑视，她再次把文件推到肖简的面前。

魏晴的举动激怒了肖简。她不客气地把文件往魏晴面前重重一扔，提高嗓门严厉地说：“魏晴，请你出去！在我和比利谈话之前什么字我都不会签！”

比利见状忙笑道：“简，别急别急，有话好商量嘛！魏晴，麻烦你先回避一下。”

魏晴气得脸色发青。她“哼”了一声，瞪了肖简一眼，重重地推开椅子，重重地甩上门。

“简，你，你有什么问题吗？”比利依然目光闪烁地望着肖简，声音显得很没有底气。

“比利，请转告你的老板威廉，还有总经理杰姆斯，我不会签字！我拒绝签字！因为这是政治迫害的延续和升级！”

“简，请你理解，我，我也很为难……你，你知道威廉……”比利苦着脸说。

“那你让威廉来跟我说话！”

“威廉他不在，他在香港……”

好狡猾的威廉！故意躲在香港，把傀儡比利推在前面，出了什么事可以由比利为他挡着。

“比利，这是一场政治迫害！我已经跟公司投诉了威廉！你不是Consulting（咨询部）的老板吗？不久前你不是亲口承诺过会保护自己的员工吗？”肖简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是……可是……简，也许有一天我会把事情的真相告诉你。但是现在，现在我无能为力……”比利面呈苦恼地说。

“那杰姆斯呢？杰姆斯也答应过保护自己的员工，他为什么也和威廉一起迫害自己的员工？他们之间达成了什么交易？”肖简的口气咄咄逼人。

“简，其实我是理解你的。我知道这里面有很多政治的因素，我知道你很委屈。但是，简，我也无可奈何。你知道威廉是我的老板，我只能服从他的命令。”比利诚恳地说。

“那正义呢？难道错误的命令你也要服从吗？比利，换位思维，如果今天你是我，你会怎么样？”

“我，我真的不知道。”比利沉默了一下，诚恳地望着肖简，“其实简，我也不希望你走，更不喜欢用这种方式。但是没有办法……情况紧急，事出无奈啊……”

“怎么情况紧急？我不明白！”肖简警觉地问。

“简，Global  Audit（全球审计）马上就要来了，所以威廉着急……”比利脱口而出，但他突然意识到失言了，马上住了口。

“Global  Audit来和我走有什么关系？”肖简话音刚落，大脑仿佛被一阵闪电袭过。她突然悟到了什么，“比利，你刚才说什么？威廉着急Global  Audit要来？”

“哦，其实也没有什么关系。大概威廉到那时没有时间处理你的事了吧……”比利忙掩饰地咧开嘴笑笑，马上转移了话题，“简，其实你也没有必要和威廉较劲。你的能力是有目共睹的，离开了OEE你很快能找到一个更好的工作！”

肖简冷笑起来。她明白了！她彻底明白了！原来威廉和杰姆斯他们那么急急忙忙让她走是因为Global  Audit！他们害怕！原来他们害怕自己把部门那些欺上瞒下的勾当给揭露了！怪不得杰姆斯也会签字。在这一点上他和威廉是绝对的共同利益体。

肖简冷冷地收拾起桌上的笔记本，站起身，鄙视地看着威廉的这个傀儡，冷然地说：“比利，既然你没有能力处理我的事，请通知你的老板威廉或者杰姆斯，我要和他们谈话。今天我不会签字！”说完她站起身，推开会议室的门离开了！

“肖简，请你签完字再离开！”经过魏晴座位的时候，魏晴声音严厉地叫住了她。

“魏晴，你听着！今天我什么字都不会签！我需要考虑一两天，我会再和人力资源部面谈！”说完肖简头也不回离开了HR的办公室。

97

回到自己的办公隔断座位上，肖简感觉浑身燃烧着熊熊的烈焰，烧得她快要丧失思想。她强迫自己冷静再冷静，大脑飞速地思考着对策。

杰夫不久前提醒得没有错！威廉和杰姆斯显然已经达成了政治交易，没有这个交易就不会有比利的上任，也不会有威廉名义上退回GC，以及斯蒂文和自己的离职。中国地区高层政治集团已经和威廉为了某种共同的利益关系在对待自己的问题上达成了一致，所以才会有杰姆斯的签字，所以才会有今天的“逼宫”。比利无意中透露的Global  Audit（全球审计）是他们必须尽快实施死刑的原因。Global  Audit还有一个多月就要来了。除了大量的亏损数字，威廉的账还挂着600k虚假的收入账目。为了应付Global  Audit，他们必须再次玩数字游戏。而这个月底是唯一的一次调账机会！退一万步说，如果账目上有什么问题，已经走了的自己就是承担一切罪过的“替罪羊”！什么脏水都可以往自己身上泼，而自己即便有百口也没有机会辩白了！

好一个阴损的招数！

这里的高层已经是一摊污泥浊水，再去和刽子手探讨该不该杀人没有任何意义！

唯一的办法就是向上投诉！通过乔治和彼得向亚太投诉！即便是走也要让公司知道真相，要让公司知道这里正在上演的一场肮脏的交易！让公司看见有一些蛀虫正在吞噬OEE中国坚实大厦的地基！再不阻止这些蛀虫的行为OEE宏伟的大厦可能会遭遇倾覆！

肖简刚拿起电话，魏晴阴沉着脸过来了。冷冷地说：“肖简，请你马上回到HR谈话！”

“魏晴，我已经跟比利说了，今天我不签字也不想谈话。我需要时间好好想想，我明天过来找你谈行吗？”肖简努力压制住怒火，尽可能用客气的语气说。

“可以！那你先把你的badge（工牌）交给我！”魏晴的脸冷得像霜。

“你说什么？”肖简感觉野性的烈火又开始在身体里熊熊燃烧。

“你已经不再是OEE公司的员工了！”魏晴的声音因恼怒而有些歇斯底里。

肖简愤怒地拍案而起，她盯着魏晴那张势利的脸，一字一句地说：“魏晴，你给我离远点儿！你以为你是谁？我是不是公司的员工还轮不到你来下定论！给自己积点儿德！小心遭恶报！”

魏晴气得嘴唇都在哆嗦。她伸出手指着肖简气急败坏地说：“好，好！哼！你等着瞧！”说完一甩脑袋离开了。

肖简开始给乔治写邮件——

“乔治，我要控诉威廉继续玩政治游戏，对我迫害升级。为了完成他的目的，他公然违背OEE公司的程序，违背公司文化，公开逼我离职！他们为了掩盖错误，不惜损害咨询部团队利益，欺上瞒下……”

肖简简要地叙述了刚刚发生的一切，最后呼吁：

“乔治，希望您能把我的邮件尽快转发彼得，并向亚太相关部门汇报。中国的事情很紧急。我担心他们会利用Global  Audit（全球审计）做文章，损害公司利益，损害股民利益。我个人的处境很困难。我相信他们不会善罢甘休。请尽快给我回复！”

肖简写完点击了一下发送键。

不料，屏幕出现“没有这个账号”的字样。肖简一惊，赶紧抓起电话，飞快地拨乔治新加坡的号码。电话里传来语音提示“你没有权力使用这个功能”。

一股血直往女人的脑门上涌！这些无耻的政客！他们居然吊销了她的E-mail账号和长途电话账号！他们居然如此迅速地隔断了她与外界的联系！他们害怕！他们居然如此地害怕！他们害怕自己揭露他们的丑行！他们的丑行见不得阳光！

肖简愤怒地站起身，又努力让自己克制着坐下。她的大脑以光速的速度思考，但是愤怒已经让她几乎要丧失理智。她起身，准备去洗手间，想用凉水去清洗一下发热的大脑。

不料刚离开座位几步，两个保安挡住了她。

“你们要干什么？！”肖简愤怒地问。

“我们，我们，小姐，我们受命问您，您不要生气……您去哪里？”其中一个保安认识肖简，平时上下班还问候一句，此刻表情非常尴尬。

“我要上厕所！你去请示一下总经理杰姆斯，要不要跟我进女厕所去！”肖简手指着杰姆斯办公室的地方，大声质问。

路过的一个下班的员工惊讶地看看他们。两个保安对视了一下，不好意思地异口同声地说：“对不起，小姐，您请，您请。您别生气，我们也是受命……”

“受命？受谁的命？下一步怎么样？准备搜我的身？抢我的电脑？还是让公安局来拘我？谁的指令？是杰姆斯吗？好！我现在就去找杰姆斯！”肖简愤怒地向总经理办公室走去。

肖简满身满脸满眼都仿佛燃烧着烈焰，把坐在总经理办公室门口的安娜吓了一跳。她迎上去，要进去通报。肖简用不容置疑的表情请她让开，径直推开了总经理的门。

总经理办公室，除了杰姆斯，居然袁华和比利都在。看来这些密谋者们都在紧张地关注着事态的发展。

看见突然闯进来的肖简，所有人都面呈惊讶，然后就是一种尴尬。

杰姆斯赶紧笑着迎上去。

肖简愤怒地手指着他们，厉声地说：“你们怕什么？啊？杰姆斯？袁华，还有比利，还有你们那个躲在后面不敢出来的威廉？你们害怕什么？”

“简，你冷静点儿！”杰姆斯赶紧说。

“你们说，你们怕什么？为什么吊销我的E-mail账号和长途电话？你们害怕什么？害怕你们的丑事曝光吗？如果你们没有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你们有必要害怕一个弱女子吗？”

肖简仿佛一个复仇女神，在愤怒的烈焰映照下，脸上闪动着一种震人心魄的光芒。她手指着面前这几个个子远远高出她的中国公司最高的权贵，义正词严地质问着。而这几个OEE中国公司全体员工仰视的权力人物，在一个身高不过一米六，娇小玲珑的小女人面前，居然不由自主地低下了他们一向倨傲的头，神色闪烁，面呈尴尬，支支吾吾，不知道如何应对。

杰姆斯懊恼地张开双手，伸向女人的肩膀，试图想安抚地，女人厌恶地闪开了。杰姆斯尴尬地说：“肖简，你冷静点儿，不要冲动！有话好好商量！”

“好好商量？你们何时跟我好好商量了？我犯了什么罪？杰姆斯，您是法官，我已经向您投诉了威廉对我进行政治迫害，您调查了吗？向上反映了吗？有公正的结论了吗？您因为什么签署了我的死亡行刑令？您签字的时候就没有受良心谴责吗？您跟我好好商量了吗？”

“简，这是公司Policy（政策）嘛！我们也没有办法啊！你要理解！”杰姆斯手一摊，苦着脸一副无奈的样子。

“公司Policy？你把Policy拿出来我看看？Policy上有可以违背公司文化吗？Policy上有可以在员工还没有签署离职信的时候就要被当成犯人一样对待吗？我犯了什么罪？刚刚给我宣读完所谓HR的决定才几分钟，就要收回我的badge（工牌）？！就吊销了我的E-mail！掐掉了我的长途电话！Policy上有员工还没有接受离职保安就要监视，甚至连上厕所都要审问吗？”肖简眼中的怒火要把几个老板吞没。

“什么？保安？哪里来的保安？”杰姆斯惊讶地把目光投向袁华和比利。

比利赶紧低下了头。袁华赶紧挤出勉强的笑，面呈不安地解释说：“不会吧，不应该吧。谁这么做的？怎么能这么做？我回去马上查！”

杰姆斯瞪了袁华一眼。

“我告诉你们！我要投诉！我要投诉你们用罪犯的手段对付自己的员工！我要投诉你们在中国干的那些骗人的勾当！我倒要看看邪是否压得住正！”肖简说完转身往外走。

“肖简，唉！怎么会这样？！”杰姆斯焦虑地望着女人凛然离去的背影不知如何是好。

女人在推门出去的一瞬间停住脚步，她缓缓地回过头，一脸不可侵犯的样子望着几个焦急无奈的老板一字一句地掷地有声地说：

“我要离开了！你们可以让保安来抢我的电脑！来搜我的身！还可以让保安把我押送出世贸中心！我等着！”

“不会，不会，简，你先回去。我们回头和你联系！”袁华忙不迭地说。

肖简哼了一声，重重地甩门而去。

肖简回到自己的座位开始收拾东西，整理文档。整整一个小时，没有一个人过来打扰她。

一个小时以后，她高高地昂着头，拎着笔记本电脑，脸上带着决绝的表情，一步一步走出办公区，走向电梯。

奇怪的是，所有的保安仿佛全部消失了。没有一个人过来阻拦她！

肖简不知道，她刚才冲进总经理办公室大声斥责杰姆斯他们的行为震撼了这几个权贵，使他们不再敢继续他们原来精心策划好的计划：派IT部门的人来接管电脑，派王欣来接管所有的文件资料，派行政部来接管所有的公共财产，派保安把她礼送出境……

没有人再敢这么做！

他们不再有胆子这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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