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宫车一辆马车，一前一后进京。

外面下起绵绵细雨，楚扶欢又想起季寒回京那日，也是这样的细雨，柳华与他共乘一骑，用一种不顾她死活的方式，向京中人宣示着他们的爱情。

当初有多可笑，如今就有多有趣。

命运送给季寒的可不仅仅是一个回京的白月光，还有白月光肚子里那个不知生父是何人的孩子。

她倒有些期待，不知道将来季寒知道这件事情之后，会做何感想。

是会心甘情愿替白月光养孩子，还是会翻脸无情跟白月光算账。

有辆马车从旁边匆匆而过，她听到外头有人议论，说那是陈家的马车。

“陈家大姑娘不知为何，去了一趟昭德寺后，再回来就疯了，陈家要把她送到疯人山去。”

“好好的一个人，怎么说疯就疯了呢？疯人山那种地方是人去的吗？好人去了都得疯。”

“陈家也是够心狠的，就这么一个女儿，居然舍得往疯人山送。”

“不是还有一个儿子么！有儿子在，女儿也就没那么在意了。”

白苏这才想起来，“啊对！陈家是还有一位公子，但不是现在这位大夫人生的，而是先夫人生的。现在这位陈夫人是续弦，她就只生了一个儿子。原本老爷是很喜欢那个儿子的，毕竟那是他的第一个孩子，还是嫡子，他是对其寄予过厚望的。但俗话说得好，有了后娘就有后爹，续弦的夫人一进门，那位公子的存在感就越来越低了。低到后来，有很多人都忘记了陈家其实还有一个孩子，而不是只有陈亦然一个。”

马车行得慢，街上人们的议论声阵阵传进车厢里。

有人想起当年陈亦然看上那位书生的事，又提了起来：“可能原本就是个疯子，正常人谁能干出来当街要跟人一起去私奔的事？还说可以做妾，只求跟那书生在一起，简直丢尽了陈家的颜面。这不是疯子是什么？”

说话的声音渐渐远了，之后再没听到有人议论陈亦然。

白苏“咦”了一声，“他们怎么不说了？这热热闹闹的说说多好。”

然后就听到自家赶车的小厮哆哆嗦嗦说了句：“姑娘，有人挡在咱们家马车前头了。”

白苏不解，“那要么让他让开，要么我们绕一下，这是多大的事么？”说完，掀了车厢帘子，“为这点小事吓得哆嗦，你还真是没见过世面。”

话说完，抬头往前一瞅，正好看到迎面而来的一辆马车停在那处。

有个男人端坐在车厢，正阴沉着脸看向她们这边。

白苏愣了下，微微蹙眉，一把将帘子放了下来。

“姑娘，来者不善，我只瞧着眼熟，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是谁了。”

楚扶欢掀开帘子看了一会儿，只见对面那男人四十出头的年纪，一身深灰官袍，严肃的面容中透出几分凶相，正如她看向他一样，对方也正朝着她这边看过来。

她倒是想起这个人了，“兵部左侍郎，陈亦然的舅舅，以前去过国公府，叫什么来着……”

“元令臣。”白苏也想起来了，“就是他。所以这是拦我们的路，要给他外甥女出气？”

白苏的话是小声说的，毕竟两辆马车离得不远，两匹马都快头碰头了，声音稍微大一些对方就有可能听见。

但楚扶欢的话却是大声说的，她盯着那元侍郎道：“不能！堂堂兵部左侍郎，活到这个岁数，对我来说是叔伯的辈分，怎么可能放下脸面不要，当街为难我一个小辈。那岂不是让人笑掉大牙？何况我并没有做错什么，反而是我怜惜陈家姑娘疯了，才没有把她要杀我之事送去报官。要不然现在可就不是陈家把她送上疯人山那样简单，而是要到九安府衙门走一趟，开堂问案，给我一个正式的说法。”

她目光不转，一动不动盯着元侍郎，还笑着问了句：“您说是这个理吧？”

元令臣重重地哼了一声，想说点什么，却又觉得楚扶欢一番话，把他的嘴给堵上了。

不管他说什么，但凡有一句让楚扶欢听着不顺耳，对方都可以指责他一句以大欺小。

他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当街跟个不到二十的姑娘起了争执，难看的只能是他。

元家马车的帘子放下了，隔住了楚扶欢的视线。

对方车夫什么都没说，扯了下缰绳，马车错开一个身位，与楚扶欢的马车擦肩而过。

到底是不甘心，从车窗外头飘进来一句话：“我是不会放过你的。”

楚扶欢笑了，白苏不解：“姑娘您笑什么？那元侍郎能说出这样的话，可见他是跟咱们结下仇了。陈亦然的事情，不管谁对谁错，他都会把账算到姑娘头上。姑娘这还笑得出来吗？”

“为何笑不出来呢？”楚扶欢挑挑眉，“这种事情，谁先动怒谁就输了。保持心平气和的那一方，才是主导局势走向的那一方。何况陈亦然只是个没脑子的出头鸟，我与她的仇，不过是女儿家之间的小伎俩罢了。就算她的伎俩下作了一些，却也奈不了我何。”

“但我与柳华之仇，不共戴天！”

她吩咐车夫继续走，然后再道：“琢磨琢磨，最近几日找个机会，我去一趟元家。”

白苏不知她家姑娘突然要上元家又是几个意思，但想想每次姑娘办事都没有吃过亏，便也没有再多问，只说：“回去我就叫人多打听元家的事，这京里的人和事，也确实该多了解一些。咱们可以跟徐管家聊聊，他从前是季府的管家，京里大事小情大人物小人物的，比咱们知道得多。”她一边说一边点头给自己肯定，“这件事情必须得办起来。”

被元侍郎这么一拦，柳华的宫车就已经走远了。

车夫回过头说：“姑娘，宫车在前头拐了弯儿，咱们要跟上去吗？”

楚扶欢摇头，“不必，咱们回家吧！”

柳华也回府了，回去之后立即紧闭府门，同时叫人拿了长乐王的名帖去请齐太医。

长乐王今日就在府中，听说柳华回来后不舒服，立即就跟着王妃一起去看。

柳华看着他二人进门，看着长乐王走在王妃身后就像个跟班一样，当时气就不打一处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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