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玉是一个被养坏了的孩子，但楚扶欢忽然想到，或许并不是因为溺爱才把孩子养成这样，而是为了捧杀。

乔少卿根本不喜欢乔玉，他也不喜欢乔玉的母亲，他所有的心思都在那外室身上。

昨晚扶星还提起过，说乔玉小时候并没有这样讨厌，说话也不是现在这个样子。小时候的乔玉是个很知礼数的小孩，见了人永远都会主动行礼问好，该叫叔伯的叫叔伯，该叫哥哥姐姐就叫哥哥姐姐。对比他小的小孩也懂得谦让，也会主动给予帮助。

他们这些孩子，四岁就去了国子学，扶星跟乔玉是在一个班里长大的，互相之间很熟。

楚扶星几乎见证了乔玉的成长，也见证了乔玉从一个温和知礼的孩子，变得越来越暴戾，越来越不讲礼，也越来越尖酸刻薄。

可是他同时也知道，乔家对乔玉是非常爱护的，乔玉在家里要什么有什么，不管他提出什么要求，乔少卿都会眼都不眨地满足他。

若下人侍候得不尽心，当着乔玉的面乔家就会严惩那下人，不是重责就是处死。

乔玉每每说起这些事情都十分骄傲，因为国子学里大多数孩子的家教都是很严的，对礼数的教导也家家户户十分重视，许多孩子的童年都曾因为这样那样的事情挨骂挨打。

但是乔玉从来没有过，不管他做错了什么，乔少卿都说他没有错。

乔玉的母亲因为自家男人对自己儿子的宠爱非常得意，这几乎成了她在外吹嘘的资本。

楚扶星说，有好几次乔夫人去国子学接乔玉，都会对他们这一众同窗说，你们要让着我们家乔玉，我们乔玉是家里的宝贝，你们要是敢欺负他，他父亲是不是放过你们的。

楚扶星觉得这样不好，所以昨晚他就说，可能就是乔家的这种放纵，导致了乔玉的变化。

好好的一个孩子，越变越不成样子。

楚扶欢的脚步停下，看了乔玉一会儿，乔玉也看见了她。

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就指着楚扶欢大声道：“是你害我！是你害我全家！你就是楚扶星的那个没人要的弃妇姐姐！”他一边说一边冲了过来，从牢房的铁栏杆里伸出手臂，拼命地想要抓住楚扶欢。

可惜怎么可能抓得到。

他就只能站在牢房里骂，骂人的时候一双眼珠子往外瞪着，几乎都要瞪出眼眶。

楚扶欢没有久留，没必要站在这里听一个小孩子的污言秽语，也没必要听一众乔家人在乔玉的带动下，都开始向她进行声讨。

她抬步继续往前走，那乔玉却不甘心，大声地喊着：“你回来！楚扶欢你个臭婊（河蟹）子你给我回来！你为什么害我全家？你为什么就因为我掐了楚扶星几下，就要让我们全家都下大狱？楚扶欢你到底对我们家干了什么？你说话啊！你别走！你给我站住！我命令你站住！”

大理寺的牢房很大，一条过道怎么走都不到头。

乔玉的叫骂声着这狭小的通道一阵一阵传来，她听得厌烦了，皱眉转身，一道凌厉的目光递了过去。

乔玉正迎上她那道目光，也不怎么的，竟被吓得闭了嘴，再不敢发出半点声音。

楚扶欢再次往前走去，终于走到牢房的尽头，看见了满身是血瘫坐在地上的乔少卿。

贺大人是用了重刑的，一是为了快点逼出口供，二也是为了自己泄愤。

毕竟乔少卿的事牵连了他，要是没有宋听肆说情，他现在指不定已经不是大理寺卿了。

楚扶欢到时，乔敬川抬头看了她一眼，然后又把眼皮放下了。

过了一会儿忽然又抬眼，然后带着惊讶地说了句：“你是楚扶欢？”

有狱卒搬了把椅子过来，楚扶欢如今是大理寺的贵客，因为宋听肆的说情，也因为皇上明显的偏帮，大理寺卿对楚扶欢是十分客气，几乎有求必应。

她要来牢房，贺大人便跟这边的狱卒交待好，一定要照顾好她。

楚扶欢在椅子上坐了下来，狱卒没有逗留，站得远远的。

她身边就剩下一个月换。

乔敬川的腿被打坏了，行走困难，只能靠爬。

他爬到近前，隔着铁栏杆看向楚扶欢，看了一会儿才点点头，“对，是你，我记得你的样子。礼国公府嫡女，集万千宠爱于一身，本以为你会顺风顺水一辈子，结果却在季寒那里栽了跟头。”

楚扶欢笑了笑，“没关系，在哪里跌倒就在哪里爬起来，但起来之后也不能立即走掉，非得把这地方掘地三尺，看看绊倒我的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乔敬川一直盯着楚扶欢，一边看一边琢磨。

他到现在也想不明白，就因为乔玉骂了楚扶星，事情怎么就会闹到如今这个地步？

他不是没想过将来有一天会东窗事发，但他同时也想过东窗事发的许多种可能，却万万没想到居然竟是这样一个离谱的原因。

两个小孩子打架，不应该是由国子学规劝吗？事情是怎么发展起来的？

楚扶欢把事闹这么大，真的只是为了给楚扶星讨公道吗？

他问楚扶欢：“你到底想干什么？你这样做的动机究竟是什么？”

楚扶欢勾着唇角笑了起来，身子也往前探了探。

“好奇吗？”她问乔敬川，“是不是觉得这一切就好像一场梦？所以你的儿子为什么要当着我弟弟的面骂我呢？你的儿子又为什么下手阴狠，把我弟弟掐得全身都疼呢？”

“我楚扶欢从来都不是一个心胸宽广的人，或许你儿子骂我几句我可以不当回事，毕竟这么大的人了，我不会跟个小孩子计较。但他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对我弟弟下重手。”

“我这个人啊！护短，谁欺负了我的人，我就非得从他身上啃一块肉下来。”

“就是没想到乔少卿还是块大肉。”

她勾唇浅笑，那笑容在乔敬川看来是那么的致命。

他心中升腾起无限的后悔，恨不能把乔玉给掐死！

但是当他冷静下来，又觉得事情似乎没有那么简单，这楚扶欢的眼睛里，好像还有别的蓄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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