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氏姐妹浑浑噩噩回了承乾宫，当内殿的门关上，甄玉娆才失声道，“姐姐，你真得要对皇上……”

  剩下的话她未说出口，因为她的嘴被姐姐捂住了。

  甄嬛捂住小妹的嘴，低声道，“别说。”边说边松开了手。

  甄玉娆同样低声道，“姐姐你真要那么做？”

  想起皇后那句意味深长的“皇上这些年太累了，该歇歇了”，她反问道，“我们有其它选择吗？”

  皇后要用她们才留着她们，等玉娆生下孩子再和皇后翻脸？也要看皇后给不给她们机会。

  十月怀胎，她们怎么拖过这十个月，何况如果她们敢拖延，皇后就敢舍弃她们。

  若无价值，皇后凭什么留着她们。

  “可是姐姐，谋害……可是死罪。”说到中间甄玉娆含糊了一下。

  “自古帝王求长生，我们不需要亲自下手，只需进献金丹即可。”

  甄嬛很冷静，哪怕说着大逆不道的事也没丝毫慌乱。

  直接下手是找死，只能迂回向皇上下手，进献金丹就是个很好的方法。

  皇上年纪越来越大，她就不信皇上心里没有半点对死亡的惧怕。

  甄嬛打定主意，又找上了温太医，从宫外搞来了一瓶金丹。

  这日晚上皇上来承乾宫陪着莞妃和妙贵人用晚膳，用过膳后，甄玉娆适时告退了。

  挥退侍候的人，甄嬛拿出了一个小盒子，皇上好奇问道，“这是什么？”

  甄嬛眼中浮现忧伤，故作愁绪万千，“臣妾自生下淑月后，平日精神总是不济，恰好有人献上丹丸，臣妾服用后却是感觉精神许多。”

  边说她边打开了小盒子，里面是一颗圆圆的丹丸。

  皇上不悦道，“丹药能是什么好东西，若是病了就找太医。”从古至今吃丹药吃死的人不少，这东西又能是什么好东西。

  莞妃不是饱读诗书吗？怎么连这个都不知道。

  面对皇上怀疑的眼神，甄嬛笑道，“这丹药中含有朱砂，清心镇惊、安神明目最好，平时少食些也无碍。”

  “臣妾平日有些许心神不宁，失眠多梦时也爱用它。”

  她只提其中益处，却是完全不提其害处。

  皇上依然不信，只是劝道，“还是找太医比较好。”

  甄嬛笑着应是，不再说这事，转而又说起其它话，说的多了说不准还会引起皇上厌烦。

  不如一次一次说些好话，好话说多了，总能让皇上改变认知。

  于是在皇上每次去承乾宫的时候，就会听甄嬛谈及丹药的种种益处，她也聪明，只要皇上表现得有一丝不耐烦就住嘴了。

  几次下来，皇上还真产生了也许丹药真能治病的想法。

  在甄嬛尽力游说皇上的时候，太后却病了。

  太后这次生病比以往更加严重，太医也束手无策，只能看着太后到了弥留之际。

  寿康宫中，熏香的味道也掩盖不住浓烈的药味，太后躺在床上，精神却比以往都好，她久违的想起了年少时。

  她虽是包衣旗，但祖父曾在内务府供职，家境富裕，自幼衣食无忧，又有喜欢的人在侧，年少的她可以称做无忧无虑。

  然而后来一切都变了，入宫后，曾经无忧的日子一去不回，取而代之的是尔虞我诈。

  在太后想得出神时，皇后来了。

  宜修看着面色苍白，嘴唇青紫的太后久违的有几分伤心。

  不管太后是为了什么，总归她做了那么多事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为这个，她也要感谢太后曾经的维护之情。

  见皇后来了，太后说道，“宜修，你记住，你是乌拉那拉的女儿，你的生命中除了皇上还有家族。”

  “三阿哥蠢笨，又有一个犯下大错的额娘，皇上早就放弃了三阿哥，五阿哥病弱，指不定哪天就没了。”

  “只有四阿哥和六阿哥身体康健，又都聪明伶俐，两人出身也差不多，额娘都出身包衣旗。”

  “然而比起四阿哥，皇上明显更喜欢六阿哥，而且六阿哥额娘还是贵妃，六阿哥的羸面很大。”

  “你既然选择扶持六阿哥母子，那就不要再想着以前的事了。”

  虽然皇后一改往日做态，可太后还是担心，故而才有了一番告诫皇后的话。

  换成以往，对于太后告诫的话，宜修只会生怒，如今她想法变了，再听太后的话，一片平静。

  “我都明白。”她说道。

  不是臣妾，是我，表明如今站在这里的是乌拉那拉家的女儿，而不是大清国后。

  既为乌拉那拉家的女儿，自然要为家族着想。

  太后明白皇后的意思，她欣慰的笑笑，便让皇后离开了，转而又命人去请了皇上。

  皇上很快就来到了寿康宫，与皇后一样，面对病重的太后，他心中亦伤心。

  “皇额娘好好养病，待妙贵人的孩子生下来后，您就又有小孙子或小孙女了。”皇上安慰道。

  “以前哀家总担心后宫无所出，现在莞妃生下一女，妙贵人又怀孕了，哀家这心总算放下了。”

  太后欣慰的说道，而后她又话风一转，“如今你是承欢膝下，就是你十四弟孤苦一人在皇陵。”

  “这么多年，你十四弟也知道错了，便将他放出皇陵吧。”

  在弥留之际，太后最放心不下的一是家族，二便是自己的小儿子。

  家族那边有宜修，如今放不下的就只有自己的小儿子了。

  皇上心中很是不悦，太后永远偏爱的都是自己的小儿子，他这个大儿子呢？在太后心中又占得了几分？

  “十四弟犯下大错，让他去为先帝守陵已是开恩。”

  听出皇上语气中的不高兴，太后在心里轻叹一口，明明是血缘至亲，偏偏闹得你死我活。

  如今大儿子不愿意放过小儿子，她这个做额娘的又该怎么办呢？

  她想劝大儿子却又怕弄巧成拙。

  从宜修身上她学到了一个道理，有些事情越劝越糟。

  当初她不知劝过宜修多少次，可宜修偏偏一条道走到黑，等她生病没法劝时，宜修却想明白了。

  “皇额娘，十四弟没在您身边，儿子在您身边尽孝也是一样的。”皇上又说到道。

  怎么能一样呢？太后在心里说道，面上却只叹道，“你别忘了十四是和你一母同胞的兄弟就行。”

  “你手段凛冽，当初处置了老八老九，有人说你刻薄寡恩，若不好好安置十四，别人只会说你连亲兄弟都容不下。”

  皇上不乐意了，“容不下?朕还要怎么样才算容得下十四？”

  “当初一起争夺皇位的老八老九，现在人都没了，老十也被圈禁在府，就一个十四，虽说是守皇陵，可除了没自由，锦衣玉食一样没少。”

  他自认对十四已经仁至义尽，若不是亲兄弟，十四现在早就去陪老八老九了。

  太后简直是要被气笑了，感情皇上好像还觉得自己对于十四手下留情了。

  她的十四是大将军王，战功显赫，然而年纪轻轻却被困死皇陵，这对于十四来说根本就是生不如死。

  饶是太后已经准备顺其自然，此时也被皇上气到了，“其他人我不管，十四是你亲兄弟，你不能如此对他。”

  皇上冷冷道，“天子犯法与庶人同罪，十四犯了错，自然要受罚。”

  太后被气得咳嗽了几声，以同样冰冷的声音说道，“当初你要杀你舅舅，我没拦你，如今你还不放过十四。”

  “先是你舅舅，再是你兄弟，我怎么会有你这么一个冷心冷情的儿子。”

  “隆科多，那是他该死。”皇上恨声道。

  太后不淡定了，她喘着气，眼前阵阵发黑，“那是你舅舅，辅佐你登位的舅舅，你怎能如此说。”

  “太后和隆科多的事情，不会以为朕不知道吧，能留隆科多那么久，朕已经给隆科多脸面了。”

  一提及隆科多，皇上的表情就十分冷漠，他永远不会忘记幼时在暗处看见皇额娘和隆科多相拥的情景。

  皇额娘她竟敢……

  他真恨不得将隆科多碎尸万段。

  太后的脸一阵青一阵白，她没想到皇帝直接就说出来了。

  “你……”太后气极，只觉胸口堵的慌，呼吸愈发不畅。

  皇上更加冷漠，“无论是对隆科多还是十四，朕都已经手下留情。”

  太后怒气上涌，却只觉眼皮越来越沉重，可她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之后她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唯一的念头只有，希望皇上能放过十四……

  眼见太后面色愈发灰败，说话也有气无力，直到最后合上眼，皇上眼中浮现些许哀伤，“皇额娘，一路走好。”

  太后病逝，停灵于寿康宫，众妃日日前去寿康宫哭灵，唯有妙贵人因怀孕得了皇上优待，每日只需哭灵一个时辰。

  太后葬礼过后，皇上心情却日益烦躁，太后的死亡让皇上不得不面临一个问题，他如今年纪也大了，有朝一日也会如同太后一样病逝。

  想到死亡，皇上的心情能好才奇怪。

  被死亡的阴影笼罩着，皇上的目光不可避免的落在了甄嬛所说的丹药上，甄嬛将丹药的效果说的那般好，皇上也有些心动。

  犹豫了好一段时日，皇上这才秘密服下了一丸丹药。

  而在服下丹药后，皇上只觉龙精虎猛，精神十足十的好，丹药有效果，皇上自然更加乐意服用了。

  只是服用丹药这事皇上瞒的紧，唯有养心殿伺候的一些人才知道，外面连半个知情人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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