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里湿冷，夜色如墨。酒店的花园全靠各色景观灯照亮着。室外西侧温泉城方向，传来学生们热闹的玩耍声。春节长假已过半，正处于淡季，酒店客人并不多。

  陆千川与安然用过晚餐，由南绕北，顺时针沿着花园里的长廊，肩无间隙慢悠悠地消食闲逛。

  陆千川双手抱着后脑勺，嘴里叼着牙签，还哼着歌。

  安然一直很安静，听着身边人哼唱的曲调，闻着对方身上飘来的味道。

  “千川，你唱歌，很好听。”安然不吝啬对同桌的夸奖。

  陆千川咬着牙签痞里痞气：“我知道！小爷我一度还考虑是不是我的声音太好听，就像海妖，把你给迷住了。”

  “这的确是原因之一。”安然坦然承认。

  “声音好听、长得好看、身材好、性格好、成绩也好。”安然继续坦然承认。

  “不管是不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反正我就觉得你哪儿都好。”安然如果再承认下去，有小子恐怕要因为心脏病被120给接走。

  陆千川把牙签从嘴角取出来，手指一弹，飞入旁边一米来远的垃圾桶里，自卖自夸：“你还忘了小爷我的一项优点【篮球打得好】。”

  安然：“你篮球打得很臭，我顶多承认你排球打得不错。”

  陆千川竖起右手食指，左手在食指旁边扇了扇，假装在转球：“小爷我这一年来苦练转球，可帅了，在你面前卖弄过好多回，你应该留意过。”

  安然：“转球厉害和【篮球打得好】没有关系。”

  陆千川：“当然有关系，无论成绩还是体育技巧，只有让你看到，才有意义。”

  安然无声一笑。

  陆千川抠抠鼻梁陪笑。

  两人无声又走了一段长廊，期间陆千川安静得就像训练过的军犬。

  安然又一次打开话匣子：“你怎么今晚话不多？”

  此时陆千川少年气的愣头愣脑表情，居然没有参揉任何复杂：“你想我说点儿啥。”

  安然：“你通常都会借题发挥，满嘴跑带颜色的火车。尤其是我俩单独在一块儿的时候。”

  陆千川大幅度甩着自己的手，就像一只长臂猴：“难得身边环境这么温馨安静，我闭上嘴陪着你走一会儿多好，跑火车太聒噪，你听多了也心烦不是？”

  安然面容舒展：“你居然会使用【聒噪】这个词，有进步。”

  陆千川嘚瑟，嘚瑟归嘚瑟，他忍住了没有满口跑火车。

  安然平和地说：“我不觉得你聒噪，你满口跑火车我也爱听。”

  陆千川露出（对自己）不屑的神情：“得了吧。你那哪是【爱听】，你明明是【爱我】，才由着我。”

  “嗯，是的，我爱你。”安然接话，【爱】字出口，猝不及防。

  傻小子傻愣，向着同桌痴痴望。

  “怎么了？我说【我爱你】，很肉麻么？”安然就像个没事儿人，稀松平常。

  傻小子傻乐：“不，不肉麻。就是，还没听习惯。”

  安然：“以后我多说，你多听，习惯就好。我爱你。”

  傻小子心跳又不争气地超负荷。

  安然一脸冷漠，双手手根合拢，双掌张开呈话筒状，放在嘴边，大声吼：“陆千川~~~我爱你！”

  吼得力道浑厚、吼得干净利落。

  就这一声，让傻小子的心肝脾肺肾全阵亡了。

  “喔漕！特喵的什么情况？这不符合你的人设！”陆千川犯傻又犯怂，捂着胸口东张西望。

  “我的人设？我的人设不就是谁也不在乎，就只在乎你么？很符合啊。”安然不知何时，有点儿安总攻的霸道。

  陆千川深刻明白，在口舌方面，他是万万斗不过安然，以前自己嘴上占便宜，纯属对方蓄意放水。

  安然停下脚步，驻足前望。

  想事情走神的陆千川没跟上节奏，回头：“咋了？”

  安然用眼神示意了一下他俩的右侧，不远处的南边儿就是酒店主楼，他俩在长廊里逛了大半个正方形，再转角直走就回去了。

  “这里有个特色温泉池子。”安然指了指前边儿拐角处的一间仿古小棚子。棚子外边儿挂着一块KT板，上面有对此处温泉池的图文介绍，图片显示此处有一落差断崖，断崖外没有山峦遮挡，视野开阔，且朝向正东方，可以泡温泉赏日出，日出之时，池水会被朝日染成辉煌的金色。由于地理优势独特，所以才单独设立于温泉城区域外，名唤【旭辉金粼】。

  安然回头望，远处的温泉城区域景观灯明亮，同学们嬉闹声此起彼伏，他思量片刻，指着图片上的温泉断崖，对陆千川曰：“要不我们在这个池子泡吧，风景好，还安静。”

  陆千川向来对同桌唯命是从，可他这一回瞅了两眼介绍牌：“这池子是混浴~~我俩的泳裤还在房里。”

  安然确认四下无人：“我都不怕，你怕什么？”

  率先进了去。陆千川也360°眺望一番后，猫猫祟祟跟在其后。

  仿古小棚子是更衣间，虽说男女混浴，更衣间还是分开的。里边儿有储物箱，也备有拖鞋浴巾。

  安然心胸坦荡，更衣麻溜。

  陆千川怂得一批，畏畏缩缩。

  安然围了条毛巾栓在腰间，抱了条大浴巾披在肩头，等着陆千川羞红脸也照着自己用两条浴巾捣整好。

  “你果然只是嘴上胡言乱语，实际上很害羞。”安然做此判断。

  陆千川坦白从宽：“安然~~不怕实话告诉你，虽然以前我对你耍过好几回流氓，但实际上我臊得一匹，霸道样儿都是我装的，我对你特害臊，对外人才没羞没臊。”

  安然没有因陆千川的坦白而嘲讽，平和说道：“没关系，以后不用装，我不会笑话你。”

  陆千川脸更红了，不是羞红的，而是心头血液加速流动导致。

  两人把披在肩头的浴巾搭在温泉池的木架子上，手持小毛巾，踩着月光，踏入池中。池水因扰动，而波纹流辉。

  温泉池呈不规则的椭圆形，有约1/2的边沿处于悬崖边。说是悬崖，也不太准确，落差也就八九米的样子。池子靠崖边一侧用鹅卵石镶边，与自然浑为一体。

  温泉的水汽弥漫池面，两位少年划水缓行，来到最外侧，趴着鹅卵石围成的边线欣赏黑夜里的山色。陆千川调皮，蹦起来腰杆搭在池沿，撑起身子观察断崖的高度，露出厚实的背脊和圆乎乎的光腚。

  “快下来，注意安全。”大饱眼福的安然还是没有借机调侃同桌，一来他舍不得让对方难堪，二来他真担心顽皮大男孩的安全。

  大男孩听话，下到温泉池。

  大男孩过于听话，整个人没入温泉池。

  他沉下去的地方，冒起咕噜咕噜的气泡。

  没过多久，在安然担心溺水之前，他的脑袋重新从水里慢慢升起来，发梢滴着泉水，眼眸里带着星光，笑得比天上的明月还要皎洁。

  ......

  陆千川，你知不知道，你有多好看。

  安然，你知不知道，你有多好看。

  ——剧透小剧场——

  接近一年半以后，

  黄昏之下，安然家小区必经之路的路口。

  安然：“陆千川，你知不知道，你有多任性。”

  陆千川：“安然，我只知道，你会纵容我的任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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